第13章 胡饼

少年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赏心悦目,这双手应当做着抚琴作画的雅事,再不济也可以射箭扬鞭,而不应该翻弄着一根去了皮的枝条,枝条上串着掰成两半的胡饼,在火苗上转来转去。

若放在平时,薛陵婼看到这一幅景象定会好好的嘲弄一番,可现在却没了这个心情。

此时,她怒不可遏,看着对方闲适的神情,牙根一阵痒痒,恶狠狠道:“小郎君倒是未卜先知。”

对方正低着头专心翻烤着手中的胡饼,闻言手突的一顿,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露出一个苦笑,道:“此事,是我的不是,连累了小娘子。”

薛陵婼一项吃软不吃硬,闻言不禁一惊,圆圆的双目瞪得更圆了,她没有想到这厮就这么容易道歉了。

齐晗继续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原本只是想要离家游历一番,却不料碰上了仇家,重伤之后,便只能逃到这山上,却又遇到了恶狼,好在遇上了你这个善良的小娘子,才救下我的性命。”

不留痕迹的恭维并没有让薛陵婼展颜,反而让她皱起了眉头,心中只道:管你是要做什么,不要连累我才好。

“若是小娘子不相信我,明日送小娘子回去之后,我便离开,只求小娘子莫要泄露我的下落,若是被捉到,在下必然会被拨皮抽筋,届时小命休矣”wutu.org 螃蟹小说网

齐晗说着,眼睛直盯着薛陵婼,神色一片赤诚,只见她微微蹙眉,还带着些不忍,便知她以信了大半。

还真是一段堪称惊险的故事……

薛陵婼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日替你上药的时候看到你身上的伤是刀剑所伤,还以为你是松州跑出来的逃兵,不想居然是遇到了仇家。”

她说的轻松,还带着揶揄之意,齐晗却听得有点心惊胆战,他不曾想,原来这个看似普通的山野女子心中竟另有乾坤,多少猜出了真实情况,还好自己刚才没露出什么破绽。

薛陵婼不知道自己随便一说就猜到了部分事实,只看到小郎君的脸上出现了沉重的神色,便以为对方是想起了那段经历,心下不忍,安慰道:“小郎君不必担忧,眼下你身受重伤,暂且在我家安心养伤,我岂会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

话音刚落,齐晗便高兴地站起来,躬身一拜,道:“既如此,那便多谢小娘子了。”

薛陵婼哑然,看着他变得飞快的脸,哪里还有什么忧伤,一脸的得意洋洋,再也没有比这更神采飞扬的小郎君了。

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坑了。

不一会,胡饼很快烤成,一股子焦香在这方小小的山洞中蔓延,薛陵婼暗暗咽了一口口水,肚子也适时地“咕噜”一声叫了出来。

四周不是安静,还有火柴时不时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可是这一声肚子叫听的很是分明。

薛陵婼下意识瞟了一眼正忍俊不禁的齐晗,瞬间脸变得通红,不禁垂下头,今日只顾得看阿爹,都没进过食,这肚子也是,怎么能这么不争气,她生气地忍不住拍了两下。

这般举动,落在齐晗眼里却不知道有多可爱,在一片火光中,他的眸子染上一丝红色,无声地笑了。

在树枝上取下胡饼,还有些烫手,齐晗在放在手中来回翻倒了几下,确认不烫手了之后才递给了薛陵婼。

“是我的不是,小娘子随我上山一定是饿坏了。”

薛陵婼尴尬的接过胡饼,小声说了句谢谢,看着齐晗那张在火光的映衬下昳丽异常的脸,暗自感叹,这美男子一旦变得善解人意之后,真是极有魅力。

胡饼拿到手中一看,薛陵婼暗自惊讶,没想到这崔齐烧烤的手艺居然还行,一个小小的胡饼两面焦黄,再一闻,喷香扑鼻,又勾起了她的口水。

薛陵婼饿极了,连忙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着,虽然没有什么味道,但也说不上难吃,她的嘴角悄悄弯起。

齐晗一边串好另一块胡饼,放在火上烤,一边分出神看她。

瞧见她水润的红唇微微动,颊边隐隐浮现浅浅的梨涡,还带着着点点粉红,再往上,一双杏眼半合着,褐色的眸子盈盈泛着水光,再细看,她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喉结滚了滚,一时微怔,也不知道她的梨涡怎么会那么的神奇,笑起来的时候会出现,生气起来的时候也会出现,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直到那边出然传出女子的声音:“哎呀,崔齐,都糊了。”

他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叫崔齐,崔为母姓,齐为父姓。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将插着胡饼的树枝收回,也不顾烤的糊焦的地方,往嘴里胡乱塞了几口,没嚼几下,就咽了下去。

薛陵婼颇觉有趣,忍不住扑哧一笑,问道:“小郎君这是怎么了,这般魂不守舍?”

声音娇娇软软的,齐晗抬头,看到了小娘子眉间鲜艳的朱砂痣,以及两颊那一对漂亮的酒窝,他耳根悄悄红了起来,脸上也发烫,心中忍不住大恼:自己这是怎么了,变得这奇怪。

齐晗皱眉,不着痕迹的往她身旁凑,佯装遗憾道:“无什么事,只是在可惜如今是冬日,若是其他时候,还能猎只兔子烤来吃。”

薛陵婼想着兔肉的肥美鲜嫩,嘴里忍不住分泌出口水,自己难得与他想法一致,便郑重点头:“着实可惜了。”

她愤然咬了一口胡饼,对比想象中的兔肉确实差了不止半点,顿时只觉得这胡饼索然无味起来,便吃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将胡饼攥在手中。

齐晗不懂小女生的心思,问道:“怎么了,莫不是噎着了?”

言罢,便极是贴心将放在一旁水递给她。

火堆的燃势极好,烤的薛陵婼的脸有些发烫,她心中暗道自己哪里像被噎着的样子,说上却说:“嗯,确实有些噎得慌。”

说完,便接过水壶,小小地抿了一口,清冽的凉水下了肚,她浑身忍不住一激,又张开了嘴,吐出一股凉气。

齐晗却瞧见了她隐隐伸出来的粉红色的丁香小舌,猛地尾椎骨一麻,一股子酥痒感传遍全身。

他身子一僵,喉咙又烧了起来,浑身也燥热起来,他飞速的拿过薛陵婼刚放下的水壶,朝喉咙里狠狠的灌了几大口。

薛陵婼一愣,连忙捂住嘴,身子向后边退了半步,一脸不可置信,指着他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这般……无耻。”

她二人共用一个水壶喝水,这么算下来就等于是间接接吻了,还真是……羞耻。

齐晗滞住,然后乐了,讨了饶:“还是我的不是,小娘子莫怪。”

薛陵婼神色未变,一双眼睛瞪得滚圆。

齐晗暗自叹了口气,逼近一步,笑得放肆:“无妨,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薛陵婼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一脸讶然,又后退了些,盯着他那张放大的俊脸,啐道:“你……你轻浮。”

齐晗暗想:你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怕是没什么说服力。

于是他继续逼近,鼻尖几乎要抵住她的额头,笑道:

“轻浮,这算哪门子轻浮,小娘子,我还能更轻浮一点。”

一句小娘子说的尾音上翘,仿佛最亲密的情人,极是暧昧,但他的声音却犹如昆山玉碎,低沉清澈,不带一丝旖旎。

薛陵婼背后抵着石壁,已是退无可退,看着将自己笼罩住的人,心中暗骂,方才还一副小绵羊的样子,这一会怎么画风差别这么大。

又一想,不对,他一直是这画风,刚刚才是奇怪呢,现在,自己才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绵羊。

这人笑得太欠揍,薛陵婼看的心中烦乱,只能闭上眼请,只觉得周围突然安静起来,有一个人的呼吸越来越重,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感觉到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直到——

薛陵婼只觉得手中一轻,紧接着听到齐晗闷笑了一声,她急忙睁开眼睛,原来是自己手中的胡饼被人抢走了,又瞧见他那戏谑的眼神,心中又羞又恼,忍不住拿手臂狠狠的捶了他一下,怒道:“崔齐,你耍我。”

齐晗大笑地往后躲,一脸无辜与天真:“耍你,我怎么耍你了?我看到小娘子的胡饼还剩一大块没吃,不能浪费,便帮你分担一下。”

听到这,薛陵婼停下手,疑惑道,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他了?

却见他一脸得意的拿着胡饼,故意就这原来自己咬过的齿印咬了一口,满意的在口中咀嚼。

薛陵婼气得咬牙切齿,火冒三丈,这个样子,自己再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就真的成了个无药可救的傻子了。

而齐晗却在奇怪,明明是同样的胡饼,为什么她的那么甜,而自己的那么难吃?

再看看面前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的小娘子,他眯起一双眼,调侃道:“小娘子,方才你闭眼做什么?”

薛陵婼怒意更甚,声音变得更大,吼道:“崔齐!”

惊起洞外林边一堆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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