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放下

少年眼睛明亮,温润的笑容,满脸的真诚,对着她道:“既然薛娘子说那只是我臆想中的人,那我便重新了解你,认识真正的薛娘子。”

他身后是万家灯火,皎皎明月,照的眉眼柔和,风姿英挺,放眼望去,街上再也没有其他的少年郎能如他般出彩。

薛陵婼心中越发生愧,低下头,复又抬起头,才道:“可是崔公子有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

崔原不以为意,将要开口,却又听她道:

“我不愿意,我是不想的。”

女郎声音清亮,韶颜稚齿,没有了平日里惯带的温柔笑意,目光坚定。

崔原呼吸一禀,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燥热的夜晚,他却生生地感觉到凉意刺骨,他看向薛陵婼,想要在她的脸上找出什么?

他与她对视,却看到,她的眼睛里面有坚持、有愧意、有无奈,却唯独没有怜惜,她对自己生愧,却是并不后悔,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挫败与无力。

他脸上满是狼狈之色,连笑容都挂不住了,薛陵婼心中不忍,移开眼睛,沉默不语。

旁边有买首饰摊子,老板年约五十,已经盯了二人许久,二人俱是衣着不凡,一副好容貌,他以为二人是同游的夫妻或情人,此刻见二人面色有异,想来是吵了架,便忍不住冲崔原挤眉弄眼道:wutu.org 螃蟹小说网

“小郎君与夫人可是有和争执,不妨同夫人好好商讨说道一番。”

崔原尴尬苦笑,冲那人抱拳:“老丈说笑了,这位姑娘怎会是我夫人。”

那摊贩浑不在意,指着自己摊上所售卖的梳子道:“即未成亲,想必也快了,小郎君不妨在我这买把梳子送与小娘子,保管你二人成亲后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崔原哪听过这种打趣的话,当下羞得满面通红,连连拒绝:“老丈有说笑了,我与这位娘子不是您所说的那般……”

话音未落,薛陵婼制止住崔原,冲摊贩笑道:“老丈说的是,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二人并无您所说的关系,便不需要你所卖的梳子。”

梳子有相思结发之意,是时下送情人最流行的物什,薛陵婼突然想起,曾几何时,她也是曾收过一把的,当时那人身上并无银钱,还是自己付的帐,因此,她可嘲弄了那人好长时间。

只是,时光荏苒,那把梳子在至长安的路上被遗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摊上许许多多的梳子,却无一把是自己的那一个。

薛陵婼想着,一颗心顿觉沉重了许多,也无心再赏什么花灯,便邀了崔原同去家酒楼稍作歇息。

崔原大致了解了薛陵婼的心意,眼下更是无心在街上漫步,二人便在街头找了京城最出名的饕餮居,点了间包厢。

酒菜上齐,二人默不作声,崔原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也不知道是什么,味同嚼蜡。

却见薛陵婼径直开了酒壶,替二人将酒杯斟满,崔原惊讶,尚没来得及阻止,边看见薛陵婼举起其中一杯对自己道:“此杯,是多谢崔公子厚爱。”

言罢,便一饮而尽。

酒味辛辣浓郁,馥香扑鼻,薛陵婼一杯酒饮下,眼眶被呛得通红,她浑不在意,将酒杯继续斟满,对着崔原继续道:“这一杯,是向公子道个不是。”

崔原心中早有预感,抬起眸子看着她,捏着酒杯的指尖隐隐发白,问出一个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是因为别人吗?”

薛陵婼一愣,继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回道:“是也不是。”

果然如此,崔原端起酒杯,将其中的酒囫囵吞入腹间,顿时只觉腹中一阵火辣,伸出手想要继续拿过酒坛。

薛陵婼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继续道:“世间不如意之事千千万,公子现在觉得日子难挨的很,过些时日想来,便只会说也不过如此。”

她声音渐大,末了,已经稍稍染上醉意,崔原看向她,少女双颊晕红,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一片哀容。

眼见着她又要拿起酒壶,崔原不转声色的抬起手按住酒壶的边缘道:“薛娘子不必觉得愧疚,原就是只我一人心生此意罢了,你我二人本没有什么纠葛。”

他感到自己的眼睛生出了一层水雾,他听到自己说:“我如今也算心愿已了,薛娘子不必放在心上,从此以后便忘却这桩事吧。”

只是,他知道自己的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心愿怎么会了呢?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心悦的小娘子啊!

他抬起手,替二人斟满了酒,举起酒杯,向她敬去,露出一个温柔和煦地笑容。

薛陵婼鼻间发酸,也举起酒杯,轻轻与他触碰,道:“我从前答应过一个人,要去陪他赏尽洛阳花,想来崔公子也能遇到一个原与你共游天下的人。”

崔原轻轻抿了一杯酒,却是涩然无比,他道:“那就承你吉言。”

殷采碧靠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熙熙攘攘,叹了口气,今日与家中姐妹外出游玩,可她却从小不在国公府长大,素来与这些堂姐堂妹没什么感情,这些姐妹们素来看不上自己,她自己没什么可玩的,无聊的紧。

阿婼?

她看向人群中的一个人,虽然用帕子挡住了脸,可她们是自小玩到大的,自己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她,身边也没有侍女,这个时间,她怎会独自在这里,莫不是与侍女走散了?

想到这,殷采碧坐不住了,连忙下楼来寻闺蜜,人潮涌散,她怎么也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莫不是自己看错了,她连忙招来个小厮,打发人去薛家看看。

再回到饕餮居,这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想来为达官贵人所钟爱,她行上二楼,将要进门,却见旁边包厢打开了门,走出个身形修长少年,身后跟着若干侍卫,气势非凡。

一袭紫色蟒袍勾勒出精瘦的身形,又显示出其尊贵的身份,腰间白玉带,脚上朝天靴,少年长身玉立,肤色苍白,连嘴唇都是没有血色,不过看着他心情极好,还吟着淡淡的笑意。

殷采碧心中一揪,听说这人身受重伤,差点没了半条命,可是,他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大明宫里养伤,街上人这么多,混杂着三教九流,莫不是还想再受一次伤不成。

她忽然想起闺蜜匆忙消失的背影,还有她佩戴的银锁,心中突然生出一个隐晦的想法,她大胆的盯着眼前的少年,七夕佳节,民间欢庆,这七殿下莫不是也来见心上人的。

齐晗敏感的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顺着目光看去,是一个生的美艳的年轻女郎,莫名眼熟,却不认识,不过他不在意,自己见过的年轻貌美的女郎海了去了,怎么可能都认识?

被人发现了,殷采碧连忙收回目光,恭敬的朝那个方向行了一个礼。

齐晗向来不羁,交友广泛,时常出入各家大小宴会,对于这些长安城中的贵女个个眼熟,可是却又叫不出名字,甚至也知道是哪家的?

这些时日来,他被禁在宫里头,被阿娘看管成了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子,每日喝那些让舌头发麻的苦药,还没有他的小娘子曾经让他喝药时吃的那些蜜饯果子,让他心情越发烦闷。

今日宫外热闹,他好不容易才能出来透透气,眼下心情极好,眼看就要抿出一个笑,忽地想起,他答应过一个人,不要轻易对其他女子笑。

想起这些,他又硬生生将笑又憋了下去,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不遵守对一个小女子许下的诺言呢,他随即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回应,随即抚了抚衣袖,阔步向楼下走去。

殷采碧却神情一禀,这位殿下向来是逢人三分笑,没有什么皇子架子,可现在……是自己拿得罪他了吗?想到这,她心中酸涩,她怎么能让他讨厌自己呢,下意思便叫住他:“殿下留步。”

齐晗脚步一顿,回头看去,眼中划过一丝不耐,问道:“你何事?”

他身后的侍卫们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到趣味:又来了,自从七殿下受伤回京以来,各家贵女瞧见七殿下,都是牟足了劲关怀,眼睛都瞄准七皇子妃的位置呢。

殷采碧看着他苍白的面孔,眼中划过一丝痛意,颇为关心道:“听闻七殿下早前受了伤,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齐晗以听过这些话不知多少遍,只觉烦恼的紧,好心情也没了,但仍保持着他良好的教养,回道:“本王如今早已大好。”

张采碧鼻间一酸,他脸上那个毫无血色,人也瘦的脱了型,怎么能是大好呢?

“既如此,那便太好了。”

她心中难受,也不知道说什么。

齐晗点头,将要转头,却见左角的包间又开了门,又走出一个月白衣色的男子,他的眼睛便被吸引去了,笑道:“崔原表兄,好巧,你也在这。”

这些日子被这些贵女缠怕了,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却又不能对这些娇弱女子发脾气,怕被母后或是皇兄再领着耳朵再说叫一番,可真是头痛也要头痛死了,这崔原,出现的倒是巧。

崔原见了齐晗,微微惊讶,躬身道:“七殿下安。”

薛娘子告辞后,他心中郁结,自己独自在包厢中又喝了会子酒,瞧着天色不早了,这才出来,却没想到,一出来,竟碰上了这位爷,真是不巧。

齐晗笑着过去扶起他,道:“表兄你可是太过见外了,以你我的关系,这般生疏可不好。”

崔原看嘴角一抽,我们关系何时这般好了,我可不像你,从小被夫子罚抄书,他与七殿下年纪相仿,因着皇后的关系,他也是七殿下众多伴读中的一员,不过他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的代表,而这位七殿下,却是和他相反,他们何至于这般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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