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银锁

薛陵婼看向手上那块锁,虽然图案精巧,雕工取材等也都是一流,却依旧能看得出来这枚银锁已经有些年头了,因为上面有的部分已经氧化发黑,也不知道徐文雪眼光怎么那么不好,偏偏看上了它。

关于这枚银锁的来历还要从崔齐那厮说起,倒也没有多复杂:

这枚银锁是他从小带到大的,从外面看瞧着没什么,顶多比其他的精致些罢了,可是她后来知道,这里面是空心的,装着崔齐母亲在五台山亲求的平安符,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奇技淫巧的方法装进去的,是他的爱物,一刻也离不得身。

彼时他二人大吵一架,那厮大发雷霆,可是没过多久便服了软,捧着这块一刻也号称离不得身的爱物,巴巴的来哄自己,那时她正沉腻在小儿女的柔情蜜意里面,心中自然是乐开了花,却没有想到……

直至那厮消失的无影无踪后,他人走了,这枚锁却留了下来,曾经让她宝贝的不得了的珍惜玩意儿变成插在她心间的一根刺,每每见到,便是会诛心刺骨。

索性便将它压到了箱底,眼不见心不烦。

阿朱垂眸看着自家娘子,自从她回到娘子身边后,娘子的脖子上就多了一个平安锁,起初她还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把它从脖子上取下来,让她给收到箱子里,放的越往里越好。

前几日府上的二娘子要出阁,娘子亲自画了样子,要给表姐打几副首饰添妆,便让她带着人把不用的首饰挑出来送到铺子里化了做新首饰。

取出那枚银质的平安锁地时候,正好被娘子瞧见了,嫌弃说:“这块也太小了,化出来的银子能有多少,还是放着吧,省得别人看到了笑话。”

那时她才注意到娘子对这枚锁的不同之处,她自幼就服侍着娘子,哪里会看不出来她嘴上嫌弃,心里其实是舍不得,自从那枚平安锁重见天日以来,她曾看到过好几次娘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玩着那枚银锁,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哀伤之色。

香梅香兰面面相觑,她们自被大夫人挑出服侍娘子以来,娘子便一直是笑意盈盈的,对下人们也一直是温温柔柔,从未发过脾气,不料今日府上五娘子竟惹得自家娘子生了这么大的气。

薛陵婼看着银锁,将其牢牢地握在手上,才感觉心中的火气小了些,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二人,笑道:“你们那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香兰香梅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个样子,便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畏惧,见到薛陵婼恢复成平日的样子,二人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香梅年纪稍长,更稳重些,她沉思的问道:“娘子,你无事吧。”

薛陵婼摇摇头,眼神在她们两个连带着阿朱三人身上来回审视,最终选定了更为稳重的香梅,道:“香梅,你带上几个身形健壮些的粗使丫鬟婆子,拿着簪子,去一趟五表妹那。”

“啊?”香梅想起来那支已经四分五裂的簪子,不由得惊讶。

香梅姐姐走了,香兰连忙凑向房间中唯一一个不怕娘子发火的阿朱姐姐。

阿朱想着方才娘子对府上五娘子不依不饶的样子,不仅好笑,这样的娘子,总算有了当年彭州城最潇洒的小娘子的风范,忍不住生出了逗弄娘子的心思,她伸出手:“娘子,让奴婢再将这枚平安锁收回去吧?”

薛陵婼下意识捂住手,将它挂回了脖子上,轻咳一声,道:“不用了。”

最近总是倒霉,需要里面的符纸镇压一下,毕竟是五台山求来的,不能浪费……

墨菊阁的下人们都很好奇,为什么自己娘子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就这么生气,他们只能去问方才跟随着娘子的小红,而对方却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

这个时候,客居在府上的薛娘子身边的大丫鬟到了。

原本大家对这个客居在府上的薛娘子都没有太在意,因为府上的下人们普遍认为这位表姐只是个乡下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恭敬有余,尊重不足。

毕竟这位薛娘子来府上只乘一架半旧不新的青油木底小马车,随侍着四五个家丁同一个贴身丫鬟罢了。

直到府中二小姐出阁时,薛陵子的母亲,府中的三姑奶奶送来了巨额的添妆礼,那惊人的大手笔,才让他们意识到,这位薛娘子才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落魄。

一时间,薛陵婼成为了府中的风云人物而不自知。

房内,徐文雪一回来就在就房里大发雷霆,她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此时,外面人来报,说是表小姐身边的香梅来了,她先是一惊,后又是一喜,她来做什么,莫非是那薛陵婼拉不下脸和自己道歉,所以遣自己的贴身丫鬟来。

想到这,她冷冷一笑,心中舒爽不已,理了理胸前的头发,对着身旁的侍女道:“去告诉她,我正在休息,让她在外面候着。”

那侍女应声退下,不一会,又进来了,守礼还托着一个托盘,上面还盖着一块帕子。

那侍女跪下来,害怕的瞧了一眼徐文雪,战战兢兢道:“小姐,表小姐身边的香兰听说您休息了,便说不打扰您了,并让我把这个托盘转交给您,说表小姐给您带了一句话。”

不知怎的,徐文雪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问:“什么话?”

那侍女沉吟了好久,才敢说出来:“表小姐说,您在她那摔坏的簪子给您送了过来,让您修好之后,再给她还回去。”

徐文雪听了大怒,一脚将那个跪在地上的侍女踹倒在地,狰狞的表情已经让脸变了形,骂道:“薛陵婼,这个贱人,你给我等着。”

这厢,薛陵婼带好脖子上的平安锁对着镜子照了好久之后,又想起一件事。

阿朱和香兰带着房里的几个小丫鬟好一阵翻箱倒柜才找到那个木匣子,薛陵婼拿到手中一看,只见是一个极为精致的小红木匣子,描金刻银,极为华贵。

她立时柳眉倒竖,道:“阿朱,我不是让你随随便便找个东西装这就好,怎么能用这么好的匣子。”

阿朱笑嘻嘻的应下:“是,娘子,奴婢下次肯定注意”

她的心中却又偷笑:当初您左一个叮嘱又一个叮嘱,说随便放一下就好,我还能不知道您心里想的是放的越好越好,要不然就白跟您那么多年了,口是心非。

薛陵婼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暗红的绒布上放着几颗大小不一的滚圆珍珠,与两块鸽子蛋大的同样形状大小的羊脂白玉,除此之外,还有两三块没有那么显眼的,形状大小都不一样翡翠。

她看了好久,最终又将盒子递了回去,道:“再放回去吧,放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

香兰瞪大了眼睛,我们刚在您看不见的地方找出来,您又让我们放不去,府上的五娘子的把您刺激成什么样了。

薛陵婼不知他人心思,自己默默地叹了口气,想到:那厮虽然人品不行了些,不过还是挺大方的。

……

自从昨日在街上碰到殷家阿兄之后,薛陵婼就想明白了,就如他所说的,不可鲁莽,保住自身,自己老在衙门口晃悠也不是个事,左右判决书一日不下来,阿爹在牢中就一日稳如泰山,谁也妨碍不了他。

闲来无事,薛陵婼便抱起了齐晗那件被剪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进行缝补,齐晗一大早就带着自己的爱剑到院子练起剑法来,她也没有在意。

不料,她才捏起针来没多久,院子里面传出了咔嚓咔嚓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声音,开始还好,声音的间隔时间还有些长,然后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吵得不行,她听的心烦意乱。

一不留神,那根又细又长的针便插进了她的指腹中,她原本针线活就不怎么行,力气用的大,针插的也挺深,大颗大颗鲜红的血珠渗出来。

薛陵婼一时间疼的厉害,心中又气又恼,用帕子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准备出门寻仇。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一出门,便瞧到他站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佩剑,正冒着雪在砍一堆木柴,那木柴买来时是大块大块的,非常难烧,她曾经抱怨过一次,没想到他竟放在了心上。

她一时颇有些感动,原本准备凶他的话在舌尖转了转,然后又咽了下去。

齐晗看见跑出门的小娘子,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小娘子会突然跑出来,他就应该在舞一遍方才的剑法,此刻雪花飘飘,他英武潇洒的身姿定能能将小娘子迷得心神荡漾,非君不嫁,而不应该是在这毫无皇家仪度的……劈柴。

七殿下心中懊恼,干巴巴地对着她打了声招呼,问道:“你出来做什么?”

薛陵婼的一丝丝感动没了,凶道:“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出来?”

齐晗停下手中的活计,孩子气地挠了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么冷的天,小娘子还是赶紧进去吧。”

他知道,小娘子是一贯怕冷的。

薛陵婼没有搭理他的话,看向那堆砍成小段的木柴,调侃道:“你这上好的宝剑,用来砍这堆破柴火怕是可惜了。”

齐晗看向小娘子嘴角的小小酒窝,忍住想要戳一下的冲动,小小的埋怨道:“你不说它华而不实嘛,我想向你证明,他不是华而不实,况且,你说过这堆木柴太大,难烧的很。”

说到这,他声音突然小了下来,道:“我想让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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