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太湖

吃过午饭,陈元慎和见深负责洗碗,玉和拿了捆粗麻绳,拎着个厚重的黑色陶罐出了船舱,俩人收拾完毕,跟出去,

只见日头正大,玉和坐在船沿,用麻绳将陶罐捆好放在一旁。

见深问:“师祖,要这陶罐做什么?”

玉和道:“我想取湖心水。”抬头看了看太阳,已至正午,抛出陶罐,手里握着麻绳轻轻旋转,须臾,将陶罐提起,满满一罐子水不洒分毫。

见深道:“这就是湖心水,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玉和道:“湖心水可做一味药,你的病也能用到。”

陈元慎道:“昔人谓:‘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这蒙山在蜀雅州,其中峰顶,尤极险秽,蛇虺虎狼所居,传说得采其茶,可蠲百疾。至于扬子江心水则是文人墨客觉得风流雅致而取来煮茶的,这湖心水也是这样吗?”

玉和道:“所谓扬子江心水,世人取的不过是普通的江水罢了,真正的江心水凡人是取不到的,须得用陶罐沉至江心才能得到,正午时分取的叫阳水,午夜时分取的叫阴水,这太湖心水也一样,我们今晚再取阴水。”

见深点头,摸了摸陶罐,道:“这陶罐虽然厚重,但要沉到湖心确实是人力所不能及,凡人的确取不到。”

玉和用了个陶盘盖住罐口,这湖心水不能与金银之物接触,陶器用泥土做成,才能容纳它。

正午时分天气炎热,三人躺在塌上小憩了一会儿,待到申时,又跑到船边钓鱼,江风吹过,带来一阵阵清凉,十分惬意,三人晚饭吃的还是鱼,玉和做了红烧鱼和酸菜鱼汤。

见深道:“师祖,没想到您做饭这么好吃!”

玉和道:“难道我以前做的不好吃吗?”

见深道:“自然是好吃的,不过今日格外美味。”

玉和笑盈盈地,道:“好好学学,你以后也要学会做菜,你师父可是个老饕。”

见深瞬间低下了头,猛得扒饭

陈元慎心想,仙姑平日里于吃食上并不讲究,做鱼却很有一手,看来是爱吃鱼啊!嘴角微微上扬。

吃过了晚饭,收拾好碗筷,三人到了船边吹风,此时已经傍晚,太阳还剩下个残影挂在远山上,天上的云彩被染得橘红,一片片飘在湛蓝的天幕上,衬得天空悠远高旷,湖水也被渡成了金黄色,泛着嶙峋的波光,水鸟扑棱着翅膀忙着归巢,唱出欢快的曲调。

玉和掏出一只笛子,吹了首清风吟,曲调清丽婉转,潇洒开阔,引人入胜。几只水鸟停到船边,低吟浅唱似在应和,玉和笑着挥了挥手:“倦鸟还巢,改日再见。”水鸟扑棱着飞走了,玉和换了首曲子,吹奏起了姑苏行,船上众人仿佛见到了姑苏城里薄雾依稀,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陈元慎和见深也听得如痴如醉。

夜色渐黑了,月牙挂在天际,洒下朦朦胧胧的月光,星星在闪烁着,如同晶莹剔透的宝石一般。不多时相邻的画舫亮起了灯光,照得湖面微微泛黄,湖上起了薄薄的雾气,朦朦胧胧的,太湖似有点点火花燃烧,夜空里传来咿咿呀呀的黄梅戏腔:

水宿烟雨寒

洞庭霜落微

月明移舟去

夜静梦魂归

曲调婉转缠绵,令这夜色添了一抹迤逦风情。

玉和回了船舱,陈元慎和见深坐在桌旁下棋,局势有些胶着,她就在一旁燃起炉子,倒了些湖心水出来煮茶喝,俩人闻到茶香,也纷纷讨要,玉和把茶壶推过去,道:“自便。”

见深倒了茶,抿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好茶!”

陈元慎也赞道:“这湖心水果然不同凡响,把茶的甘洌全泡出来了。”全然忘记了棋局

玉和道:“那是自然,湖心水取自太湖心口,乃是湖中精粹。”

俩人还想在泡一壶,玉和却不给了,道:“这茶虽好,但极为提神,你俩不宜饮用太多,不然今晚该睡不着觉了。”

俩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只能继续下棋,玉和在旁边间或评论两句。

到了午夜时分,玉和又拿出一个纯白色的陶罐出了舱门,同中午一样,取了满满一罐湖心水,回到舱内,倒了半盏阳水让见深喝了,过了一刻钟,又倒了半盏阴水给他喝,见深喝下,只觉得昏昏欲睡,一头倒在榻上就沉睡过去。

陈元慎见了,问:“这湖心水还有安眠的功效?”

玉和道:“一为阳,一为阴,阴阳调和,人体取精华而去糟粕,自然休养生息。”

陈元慎就问:“我能不能喝?”

玉和道:“你身体好得很,大可不必。”

陈元慎有些失落,玉和让他去睡觉,自己把阴阳水收进了乾坤袋里,合衣躺到了榻上,陈元慎睡不着,跑到了舱门口吹风。

他心想,不日就到镇江了,到时候见深拜了师,不知仙姑会去哪里,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不知道皇帝有没有放弃对他的追杀,自己身无长物,又无一技之长,如何才能顺利报仇呢?

见深的话在耳边回荡“师祖既然救了你,又肯为你隐瞒身份,可见并不讨厌你,她一路上教你洗衣做饭,料理生活,又教你辨认野菜,打猎捕兽,你不妨也求求她收下你,做个徒孙也是好的。”

要拜仙姑做师祖吗?陈元慎觉得见深是因为命运逼迫,才不得不入道门,自己身上还有血海深仇,怕是入不了道门的。

他想着想着,也有些困了,靠在门边就渐渐睡去,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哭喊,又似听到兵器交接的声音,这些他在逃亡时最熟悉的东西一下子令他从梦中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外面确实有人呼救,走出船舱,玉和已经站在了舱外,只见船上灯火通明,有人打斗。

玉和道:“是水匪,你进舱里不要出来,见深还在沉睡,你记得照看好他。”

陈元慎道:“你不去救人吗?”

玉和推了他进去,关了舱门,飞身一跃到了那船头,那匪头正想宰了船老大呢,玉和抓起手边的茶杯弹了出去,挡住了匪头的刀,那匪头勃然大怒,高喝:“是谁?”

玉和现身

水匪们只见一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走来,心想竟有人傻成这样,赶来送死,匪头道:“我敬你是个读书人,不愿杀你,你自己跳进湖里逃生吧!”

玉和道:“想不到你这水匪竟然还有原则,那又为何来做着打家劫舍的勾当,当今天下政治清明,你做了匪就是不对。”

匪头道:“你这书生好不识趣,既如此,就别怪爷爷我心狠手辣了。”一挥手,手下人齐齐举刀来砍玉和。

玉和抢下一人的刀鞘,与水匪们厮杀起来,她没有用法力,用的是寻常武功招式,不过片刻就把水匪们打趴下了。众船工连忙磕头谢恩,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玉和道:“我既然搭了你们的船,又受你们主人家照顾,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船老大道:“这些水匪这几年不知干了多少坏事,原本还只敢劫些小船,没想到如今连我们这样的商船也敢打主意,越发无法无天了,若不是先生,咱们三十几号人怕都是要命丧于此了。”

玉和道:“这些水匪如此可恶,你们觉得该怎么处理?”

船老大道:“不如绑送官府?”

玉和点头,她没意见,众人把水匪们绑了,堵上嘴,丢进了船舱防止他们逃跑,就有人高叫:“匪头不见了!”

玉和心道糟糕,急忙跃到船尾,只见舱门打大,匪头抓了陈元慎,举刀威胁:“你放了我,不然我就宰了他!”

玉和道:“如今大梁轻徭薄赋,哪里会有活不下去的,你却做了水匪,还杀过这么多人,实在不应该。”

匪头道:“别跟我讲那些大道理,我管他皇帝姓谁,我才是太湖水域的主人。”

玉和笑:“太湖天生地造,你怎么给它做主,你这人着实可笑。”一眨眼,就闪到匪头身边将他制服。

匪头都没看到玉和是如何动作的,就被玉和打趴下了,高声喊道:“你得罪不起我的,你知道我的靠山是谁吗?是苏州巡抚,你速速放了我们兄弟,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玉和嗤笑:“苏州巡抚?前个月被斩首的那个龚巡抚吗?皇帝早把这个贪官斩了。”

匪头瞪大了眼睛,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可是贵妃的伯父。”

玉和道:“皇帝政治清明,又不是昏君,怎么会为了个女人不顾国家社稷,你还真是又蠢又傻。”

陈元慎挣脱了束缚,就对那匪首骂道:“你还真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啊,龚巡抚不是个好东西,你更是个败类!”

匪首怒从心头起,使劲撞向地面,做势想借力撞破船板,陈元慎连忙过去想按住他,匪首见陈元慎上当,用尽全力踢向陈元慎,就听见喀的一声,陈元慎倒在地上起不来了,抱着大腿呼痛。

玉和废了匪首的四肢经脉,亲自绑好他,又把他拖到了关押水匪的舱里。

陈元慎被匪头踢了一脚,腿上又红又肿,怕是骨折了,玉和见了,道:“你这骨头断了,我把你复位吧!”递了条手绢给他,陈元慎默了默,接过来咬在嘴里,玉和手上用力,一拉一扯就接好了骨头,不过一息的功夫,陈元慎还是痛得冷汗直流

玉和从乾坤袋里取了阴阳水给他喝,道:“好好休息吧,明日就能好得七八分了。”

陈元慎点头,脑袋晕晕的,合上眼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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