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浩从床上坐起,眼下仍然挂着黑眼圈。
不知怎的，明明久违地睡着了，却因为刚才做的梦更加疲惫。
这段梦境是属于他的记忆，原本不该忘记。
可直到方才为止,这段记忆都如同从他脑海中剪去一般、没有任何存在感。
为什么会忘记如此重要的事？
徐文浩只记得父母出了车祸,所以自己被送去了孤儿院。
而在那之前发生的事，无论是人贩子还是莫恩,他都没有半点印象。
还有梦境最后出现的“鬼”。
他看不见对方模样,只听得见声音。但交易大概是达成了。
他幸存下来，并一直活到现在。
“鬼”说，作为实现愿望的代价，需要他的灵魂。
可他一直好端端活着,直到被卷入这莫名其妙的世界。
这个世界,跟“鬼”有什么关系吗。
徐文浩一直很奇怪自己怎么会被卷进这种地方,可现在却隐约明白了。
——因为他与“鬼”做了交易。
这一定是不对的。所以现在才不得不受这种折磨。
或许继续攻略下去,他能够恢复更多记忆。
哪怕是为了这一点,他也不能止步不前。
后面几天，徐文浩心态终于平稳许多。有心情去商店区逛了一圈。
他搜罗不少技能卡与道具，为下一次小世界做好万全准备。
然后，莫恩来迎接他了。
徐文浩一直在房间里等着莫恩。见对方现身,便站了起来。
梦境里的小孩儿,现实中的boss。莫恩肯定掌握着重要讯息，知道很多他所记不清的事。
不过，对方并不愿意告诉自己。
由于前车之鉴,徐文浩没有询问。只是道：“你来了。”
莫恩顿了顿：“先生状态好了不少。”
“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徐文浩手揣着兜，握紧卡片，“走吧,一起出塔。”
穿过闹市，很快来到3F平民区的出入口。
门附近有警卫。在确认两人要出塔后，一左一右往外推开大门。
徐文浩注视着前方，黑暗在眼前涌现。
塔外永远是一片混沌，弥漫着漆色，分不清上下左右。若非同时踏出去，恐怕在离开大门的一刹那、就会被传送到不同空间。
对于徐文浩而言，这是个机会。
莫恩转过身，朝这边伸出手。
徐文浩没动。
莫恩轻微偏了下头。
“莫恩。”徐文浩低着头，“这一次出去，你果然还是准备杀掉boss？”
莫恩纠正：“先生，必须亲自动手。”
徐文浩沉默。
上回也是这样，莫恩要他给方谨之最后一击。他没能做到，也没能救助方谨之。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身躯消散，世界崩毁。
徐文浩：“……我不行的。”
“没有太多时间了。”莫恩压低音量，“这一次哪怕是强迫，我也要让先生动手。”
徐文浩五指握紧又松开，最终抬眼看向眼前青年。
对方不带情绪地望着他。雌雄莫辨的面容无论几次见，都是那样令人惊艳。
莫恩就是个人偶。
徐文浩心想。
外表毫无瑕疵，却冰冷而不通人情。
他手从口袋里伸出，缓缓抬起，指向莫恩。
塔内是休息区，不需要做个人任务。但是却仍然能够使用个人技能。
莫恩垂眼，看向徐文浩的手：“……先生？”
徐文浩使用了技能。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跟莫恩一起进入小世界。
【黑发青年正看着你，你准备怎么做？】
【A.对视】
【B.抱上去】
【C.推开】
徐文浩选择了C。
如果没有技能效果，他很可能不仅推不开对方，还会被反手拽住。
可他现在已经明白这个技能的强大之处。连秦飞杀人都能阻止，更何况只是引开莫恩注意力。
他猛地用力推开对方。
莫恩丝毫没有防范，趔趄几步险些撞上警卫。表情显得有些错愕。
徐文浩头也不回，一脚踏入门外。身影瞬间没入黑暗。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犹豫。
莫恩终究慢了一步，只能看着徐文浩在眼前消失。
不过一步之差，他们将会被传入不同的小世界。
“靠！搞什么，差点撞到我。”
警卫骂骂咧咧，“傻站着干嘛，要走快走！”
莫恩转头看了过去。
警卫本来还在骂，可当与那双赤红色的眼眸对上，瞬间噤声，汗流浃背。
直到方才为止，他都没有察觉眼前这位青年身份，只以为是个普通人类。没想到是那位大人？
可那种大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那刚才冲出去的人呢，又是什么身份？
警卫总觉得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
“这、这个，我的意思是……”
他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呼吸困难起来。
低眼下看，发现一圈黑色烟雾缠绕上了自己脖颈。越收越紧，几乎要把他脖子勒断。
警卫张大嘴巴，双手扯住烟雾。却压根碰不着。脸涨得通红，眼睛翻白。
他无力地伸出手：“饶、饶……”
连最后一个讨饶的词都没能说出口，便已然断气。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地上。
另一名值守的警卫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出。
从头到尾，莫恩就只看了那名死去警卫一眼。接着便收回视线，望向塔外。
塔外透不进光，只剩一片黑暗。
……先生。
莫恩眼神愈沉。五指攥紧，皮质手套捏得咯吱作响。
徐文浩在黑暗中往前行走。
没多久光线便亮了起来，四周出现景物，并越来越清晰。耳畔听见人声，声音无比嘈杂。
他穿梭于人流之中，周身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徐文浩停下脚步，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商场。
四周全是商铺，挂着时尚新潮的服饰。客人们进进出出，一片繁华。
相比起前几次小世界。这回大概是最符合现实情况的，而且一点儿也不像恐怖世界。
由于时间正好，徐文浩刚一进来就开始了直播。
他正与观众说这话，却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见是个陌生女孩儿，打扮得青春靓丽。
对方好像跟他熟识，一上来就抱怨道：“你怎么走这么急。要买班上礼品，不得挨个挑挑吗！”
徐文浩立马反应过来，这个人是NPC。
不用他询问，女生便自动介绍起了情况。
“哎，早知道班干部这么麻烦我就不当了。周末还得出来办事，不知道要搞到多晚。”
她看向徐文浩，“要是太晚了，你可得送我回去啊。”
“最近这边挺不太平的。那个连环杀人犯才刚抓到、就又出现了模仿犯。你说现在的人都怎么了。”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
NPC的台词不会毫无意义。对方口中的连环杀人犯或者模仿犯，很可能就是这个小世界的主线剧情。
徐文浩问：“我最近没看新闻，怎么说的？”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吗。”
女生瞪大眼睛，“那个连环凶手杀了十多个人，而且都是无差别杀人！警方完全找不到线索，这么久了才把人逮到。看最近新闻，说是准备转到高级监狱了。”
她忿忿不平：“这种坏蛋就应该判死刑。无期徒刑真是便宜他了。”
两人边聊边往前走。
徐文浩一边听着女孩说明，一边在心中补全剧情。
如此看来，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大学生。可如果主线跟“连环杀人犯”有关，这两个身份貌似完全沾不上边。
而且凶手都已经被抓走了，还需要他做什么吗。
沉思间，一道刺耳的警铃突然穿透耳膜。
徐文浩倏地抬头。
【吓我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
不仅是徐文浩，全商场的人都听见了这警铃声。纷纷停下，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警铃音被关掉。商场广播响起：“非常抱歉，由于特殊情况，商场将于今日歇业。请广大顾客尽快撤离。”
“重复一遍……”
“什么、撤离？”女生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是起火了吗。”
徐文浩倒不意外。
这里毕竟是塔外的世界。在他看来，这派和乐融融的景象更加反常。
看来主线剧情要开始了。
尽管大部分人心中疑惑，但还是乖乖依言执行。
人流朝外涌出。保安整顿着秩序，倒没有出现踩踏事故。
“不要急。慢慢来，慢慢来！”
徐文浩下楼时，注意到商场外边围了一圈警车。所有人全副武装，聚精会神盯着商场方向。
他心中有了猜测。
NPC刚才说过，连环杀人犯已经被警察抓住了，准备近日转移到高级监狱。很可能是转移途中出了差错。
看这些警察严阵以待的模样。最大的可能，是凶手已经混入商场。
广播原本在一遍遍重复撤离通知，却突然卡顿。再度响起时，变成了一道男音。
“不、不要动。”
那男声显得战战兢兢，似乎十分害怕，“大家不要动。”
闻言，人流都停了下来，纷纷上望。
“我、我现在身边站着一个人。我得转述他的话，大家稍、稍等一下。”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徐文浩身旁女生嘀咕道。
男音哆嗦着：“‘我得告知各位商场让你们撤离的原因。毕竟，你们有知情权。’”
“‘那些无能的警察，放过了一个罪恶滔天的杀人犯。现在杀人犯混进商场，给各位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当听见“杀人犯”这一词，人群中出现波澜。
“‘现在，商场各个角落都安置了炸弹。其中48个手动，1个、”男音越来越抖，“‘1个定时/炸弹。’”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急切地要往外逃。
老人小孩儿行动不便，一下子被推倒在地，成了垫脚石。一时间，原本安静至极的商场大楼变得喧闹无比。
脚步声、哭声、叫声，混杂成了一团。
男音还在继续。
“‘杀人犯已经跟警察做了交涉。’”
“‘1h内准备一台直升机，否则会依次引爆炸弹。定时/炸弹威力最大，届时将会炸翻整座建筑。’”
他顿了顿，哆嗦着说出最后一句话。
“‘你们全员，都是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