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花圃阁楼

珞茗阁的掌事公公小跑过来福礼道:“给王妃请安!”

见长安并不问话,只是痴望着一树的红叶,承恩公公又机灵的说道:“殿下上朝还未回府,王妃要不先进殿内饮一杯热茶吧!”

看着承恩公公眼里的精明,长安一声轻叹,萧靖辰院子里的人,果然也跟他们的主子一样,个个贼精!

她没有拒绝,算是默认了承恩公公的提议,但她并不往殿内去,只是渡着步子漫无目的的瞧他院子里的景色。

承恩公公朝长安的背影再次福了礼,又朝丫头们使使眼色,马上有丫头去为长安准备茶水。

行走到一片视力极好的空地上,便能清楚的看到面对与珞茗阁遥相呼应的烟云苑,长安走到这里便不在移动脚步,只是远远的瞧着对面的院子,心里翻江倒海般纠缠起来。

烟云苑是辰王府的一处别院,它的规模和地理优势都不如静雨轩,但是它唯一的好处就是处在珞茗阁对面,两座庭院远远看去,就像两位遥相对望的恋人。

烟云苑周围的柳条依依,就像一位好羞侧立的女子,含情脉脉的望向珞茗阁,连隔在两座庭院中间的一汪湖水,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似变得眼波流转,柔美多情起来!

长安记得入府不久,她便发现了两座庭院所处地理位置的妙处,当她兴致勃勃的去说给萧靖辰听时,他还赞许过自己的想象力丰富。

还曾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怂恿自己搬到烟云苑,说只要她搬到烟云苑,便改烟云苑为心上仁!

萧靖辰曾一本正经的说,“只有这样,才不至于浪费王妃的善于发现才是!”

但是静雨轩最靠近莲花池,焱焱夏季,能枕着莲子的清香入梦,再是安神不过,长安当然是不肯搬的。

后来刑嬷嬷来征求她侧妃入住的地方时,她赌气的说道:“就烟云苑吧!”

没想到萧靖辰竟然应允了,再后来看到请过来翻修烟云苑的工匠进进出出,她心里烦闷不堪,便终日把自己困在静雨轩,再也没有理会过萧靖辰的纳妃事宜。

如今在看这烟云苑,哪里有被翻修的迹象,它依然孤零零的站在对面,像一位被遗弃的老人,看破了红尘往事,却依旧坦然自若。

就连它面前的一汪湖水,也比以前平静了许多,湖边芦苇慢慢,只是一湖涟漪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澜!

长安心有所感的想到,不管萧靖辰准备将新人安放在何处,至少他守住了给自己的情意,没有糟践她的一片真心。

“王妃,其实殿下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迎娶侧妃!”

似乎看出长安的疑虑,承恩公公在她身后突然悠悠开口。长安惊讶的回过头看向承恩公公,满脸的震惊与不相信。

萧靖辰不纳妃,那他请来工匠做什么,总不是做戏给自己看吧,政务繁忙的辰王殿下哪里有这么多闲心!

她看着承恩公公欲言又止的眼神,又想萧靖辰昨夜送她回府时,突然莫名其妙的对自己说:“王妃好久没有去看看那些花儿了,得空便去看看它们吧!”

她当时还在心里嘲笑过他,这样的季节,还有什么花可看?难道辰王殿下还会变魔术,在这样寒气渐深的季节,也能养出一院的鲜花出来!

“萧靖辰,以后老了,我们寻一块良地,一起去种花吧!”

“王妃会种花么?”

“不会,但臣妾会赏花。”

“本王养花,王妃赏花,甚好!”

……

“暂时寻不到种花的好地方也没有关系啊,臣妾看殿下的花圃也不错嘛,修一处凉亭,搭一座小屋,我们饮茶品花,朝夕相伴,岂不快哉!”

他目光沉沉,笑道:“本王觉得王妃的主意,甚好!”

……

“顾长安,得空去看看那些花吧!”

长安心里一惊,提起裙角便往花圃跑去,承恩公公见她跑得匆忙,连忙小跑着跟上。

只是惊得丫头们端着茶水皆露疑色,不知道又出了何事?

长安跑的飞快,除了在平洲,在平阳城她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奔跑过。就像追光的孩童,踏风而行。

她的耳边是呼呼作响的寒风,打到脸上像针扎般难受,强劲的裂风吹得她衣袂飘飘,但她依然艰难而行,她满脑子都是萧靖辰的声音,悲伤的,温柔的,怒吼的,绝望的……

她好像陷入了一片无限循环的黑暗之中,只能顺着他的声音才能走出迷境……

“顾长安,不纳妃妾,只是因为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你!我想给你的,也不仅仅只是一个承诺而已!”

“顾长安,本王从来不曾骗过你,你信吗?”

“顾长安,不管在外面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都不要信,你只管相信我,可以吗?”

长安突然在迎风奔跑中泪流满面,其实她心里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萧靖辰吧,她不信他给自己的偏宠无度,不信他给自己的任何誓言,也不信他承诺的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在他面前的乖巧和善解人意,也都是哄骗萧靖辰在心里能为自己留下一席之地,她对他没有太多的奢求,便是从来没有全身心的相信过他!

大兴宫的男子,她对他始终没有放下过戒备。

或许萧靖辰说的都对,她一直只把他当成了复兴家族的希望,她或许为萧靖辰动过心,但她始终没有欢迎他走到自己的心里世界来!

长安看到花圃里突然出现的阁楼,心中的汹涌澎湃搅得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疼痛起来,这似曾相识的阁楼让她颓败的跌坐在地上,浑身像被鞭打一般的颤抖起来。

承恩公公把一张图纸小心翼翼的递到她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这阁楼都是依照这张图纸所建,阁楼的选材和外观设计都是殿下日夜不休的亲自把关。王妃,这阁楼,是殿下对您满满的心意啊!您与殿下闹矛盾的这些时日,其实殿下的日子也是难捱啊……”

承恩公公还说了什么,长安再也听不下去,她记起她画这张图纸时,萧靖辰还嘲笑过她的画技不如幼子,为此她还与他闹过小情绪。

他见自己生了闷气,又楼着她哄道:“本王整日奔波在外,得王妃劳心劳力的打理府院,本王幸得如此贤惠的王妃,真是三生有幸呢!”

她果然被他逗笑,满脸幸福的扑进萧靖辰的怀里,与他打闹成一片……

现在想到这些,长安便蹲在阁楼前放声大哭,明明萧靖辰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啊,她为何总是看不到呢,就连刚才,她都还在怀疑辰王殿下不纳侧妃的别有用心!

她现在恨死了自己的愚蠢和对他的不信任,承恩公公跪在她面前急道:“殿下所造阁楼,本意是哄王妃高兴,王妃看到阁楼却哭成这样,殿下知道了,心里该难过了!”

长安明知道承恩公公是在宽慰自己,可她偏偏一句话都听不下去,反而越哭越凶,急得承恩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

长安心中得知真像的悔恨感驱使她无法原谅自己,似乎只有流干体内的泪水,她才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殿下……”

听到承恩公公唤殿下的声音,长安突然停止了哭声,又抬起头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萧靖辰。

可他只是蹙着眉头看着自己,又随意的把手伸向她,“起来!”

她像受萧靖辰的蛊惑一般,在承恩公公的帮助下快速爬起来,又巴巴的过来牵萧靖辰递给自己的手。

似乎稍慢一步,连这支不情不愿伸出来的手臂也会被收了回去。

萧靖辰腾出另一只手来替她抹掉脸上的泪痕,冷着脸孔问道:“这阁楼修得让你如此不满意,至于伤心成这样?”

长安明知道他在调侃自己,依然不管不顾的去搂他的腰,又把脸埋在他温暖的胸口,眼泪又滴滴答答的落下来,就是不肯回他的话。

她心里告诉自己,这么爱她的男子,这次一定要好好抓住,再也不能放他离开了!

萧靖辰带她进到阁楼里坐好,马上有丫头端了热水和热茶过来,他沉着脸亲自给她仔细的擦了脸和手,又有丫头端着糕点放到他们面前来。

萧靖辰刚刚问道:“要食一些吗?”

旁边的女子突然投入他怀里,瓮声瓮气的说道:“除了殿下,臣妾什么都不要。”

她此刻就如同牙牙学语的孩童,对辰王殿下依赖至极,半刻都离开不得。

萧靖辰昨日还在恼这女子没有心肝,又安慰自己说她年纪尚小,心肝没有长齐全也是有的,大不了自己在等等,等她年龄大一些了便会好了,谁知道她今日突然长出良心来竟然这般磨人!

萧靖辰想到自己不日便要去往边城,现在若告诉她这个消息,还不知道她要落下多少眼泪来惹自己心疼。

他收紧手臂,将长安紧紧搂在怀里,谨慎的开口道:“你哭成这样,本王接下来的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同你讲了。”

谁知这女子突然离开他的怀抱,红着眼睛道:“殿下是想告诉臣妾,殿下要丢下臣妾,自己出使边城么?”

萧靖辰眉头紧锁,一脸无奈的看向她,这女子,自己明明是出去办理公事,怎么被她说的像要抛妻弃子一般可恶!

他又重新去擦她那些簌簌而下的眼泪,无奈道:“本王去了又不是不回,你怎么又哭上了,不怕哭瞎了么?”

长安委屈道:“殿下走了,臣妾会被欺负死的!”

萧靖辰终于变了脸色,好笑道:“你堂堂辰王妃,谁敢欺负你?”

她胡乱的扑进他怀里,无理取闹道:“我不管,殿下敢走,我就哭瞎算了。”

她完全像孩童一般蛮不讲理,她才刚刚明白了萧靖辰对自己满满的心意,她还来不急向辰王殿下述说自己的心意,又怎能放他这么离开。

萧靖辰重新圈上她佛柳一般的腰身,继而哄道:“本王去那边最多一月不足,再不济多加半月,你要是觉得无聊,多去将军府走动,平阳城落下第一场雪时,本王定能回来。”

说着,他又勾起女子小巧的下巴,望着她哭得皱皱巴巴的小脸轻笑道:“王妃不是畏寒么,等本王再次回来,王妃应该不会再有理由推开本王了吧!”

望着萧靖辰意味深长的笑脸,长安突然红了脸,她绞着手指踌躇片刻,突然拉过萧靖辰的大手,目光柔柔道:“以后不管殿下说什么或者做什么,臣妾必定对殿下全身心的信任与支持,今后无论时间如何变迁,事态如何流转,臣妾永远不会再推开殿下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有大片大片的温暖要从萧靖辰深沉的眼眸中溢了出来,他倾身向前,轻轻柔柔的吻上她花香四溢的唇,可是不知为何,女子眼里又剩满了珍珠似的泪儿,滑落在他嘴里,满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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