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权当买命

遭鸡追撵的仇,临到入睡就翻篇了。

吴谨彦惯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更何况他也从未跟小胖子闹出过隔夜仇。

饭桌上俩人逗两句嘴,夜里躺炕上再给赔个不是,气也就散的差不多了。

那鸡到底还是于第二日清早起来才现吃现杀,未免吴老大那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花枝特意给留了个活口,改挑体型略小的一只宰了炖肉。

吴小二刚进家门就被肉香给馋出了哈喇子,一叠声的扑上去卖乖“嫂子~嫂子~可想死我了!”

花枝接住扑到怀里的孩崽子,笑骂道“啥想我?你这小嘴一准儿是馋肉了!”

二十天未打照面,吴寡妇这个当娘的也想的厉害。

起早捯饬一通,还特意擦了点胭脂遮掩病态,这会儿瞧着面色红润才敢走出来唤人。

吴小二扑过去撒娇,扭股糖一样越发像后院那只狗崽子了。

吴谨彦冷哼一声,趁人不备溜进灶房,掀了锅盖就想偷鸡腿吃。

哼!死胖子不是不让他吃吗?爷今个还偏要全吃喽!一会儿看饭桌上还找不找的见一根鸡腿!

贼偷躲灶房里吃的正欢呢,就听院外花枝没好气的撵人“你俩来干啥!赶紧走!这院没你儿!”

吴谨彦慌忙毁尸灭迹,两步窜出来就问“谁来了?”

还能是谁?花家村那俩老东西呗!

艹!这还没完了是咋!

浑劲儿上身,横着膀子冲出去就骂“哪来的老不死敢跑爷家门前叫嚣?麻溜给老子滚!”

花爹花娘畏缩一下,顿时散了来前气焰,唯唯诺诺的应上一句“啥、啥老不死的!咋说话呢?俺、俺可是花枝他亲爹~”

“忒~哪来的亲爹?就你?”吴谨彦仗着身量挺拔,居高临下的指鼻子喝问一句,就将那佝偻身形衬的越发矮小了。

花枝气鼓鼓的立在一旁,他真是没想到,这俩老东西竟然还敢觍脸上门!

说啥都是受了族里蒙蔽,压根没想过要跟他断亲?我呸~被人欺负了才想起他的好,后悔想给认回去?哪他娘的有这好事!

花娘故态复萌,坐地哭嚎道“俺没同意啊!那话都是老二说的,俺和你爹没应声!花儿,俺可是你亲娘呢,你咋能狠心不认俺们啊?”

街坊四邻的小辈纷纷从院墙上冒出头,一瞅,好家伙,这是花家村的又来闹了?

打完小的,又招来老的?也忒他娘的能欺负人了!

各家儿郎都不用谁吩咐,邀三喝四的冲出来就骂“再一再二可没再三再四!真当俺村能任由你们抽大耳刮子啊?”

“打死这俩老不要脸的!”

“滚出去!别逼咱们动家伙!”

老俩口抱团缩在一起,惊怒交加的朝四下里嚷“俺可是他亲爹!你们敢动俺……”

花枝接到求救眼神,冷漠的想,早寻思啥了?当初我被人指鼻子骂的时候你俩不也瞪眼瞅着吗?

这会知道怂了,该!无广告网am~w~w.

吴有达匆忙赶来时,正巧跟吴有礼碰了个面,俩人就互相点了个头,一道过来主持公道。

花爹见这架势,赶紧捅咕老婆子出招。

花娘一哆嗦,跪地就哭“花儿啊~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你可不能眼看着外人欺辱俺们啊~”

吴谨彦探手拉人,不敢让花枝真受了这一跪。

到底是生身父母,传出去,还做不做人了!

有道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甭管之前闹成啥样,跪子都是大不孝!

眼见花爹也要跟着下跪,被吴有达厉喝一声“还楞着干啥,赶紧把人拖起来!”

小辈们纷纷伸手连薅带搀的将人架住,任由他俩膝盖咋软,都甭想再跪下去。

花娘连声喊道“你可是俺生的!是俺给了你一条命,你敢不认?”

花枝气急,也大声吼道“认个屁!要不是二叔把我从山里捡回来,我那条命早被收回去了!要认我也只认二叔!你俩算哪门子爹娘!”

众人全都一愣,就听花枝眼圈泛红的说起一出生就被这对狠心爹娘扔山里喂狼的事。

“我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人,命早还你了,不欠你俩的!打小我就是二叔养大的,要还命也该还给他!”

花爹哆嗦着驳斥“听你二叔瞎说!没有的事!没有!”

“你去问问花家村的人,哪个不知道这事?全村上下都跑来跟我学,就你俩当我傻!”

花娘哭的涕泪纵横,仰天长嚎一声“造孽啊~~”

当年的事,她本是不愿意的,可家穷到揭不开锅,哪还养的起一个吃白饭的哥儿?

即便将他养大了,五两聘礼也不够填补这些年的花费,拗不过他爹,就只得眼睁睁看着瘦小的哥儿被抱去喂狼。

哪怕是后来被他二叔又给捡回来,这事也跟个刺一样扎心头上,想想都觉得刺的慌。

这些年她即愧疚又无从面对,就也干脆跟着冷落起这个赔钱货……

花爹挣扎着扇了她一嘴巴,试图想跟人解释是因为家穷才不得不那么干。

吴家村的族人暗地里嘀咕,这得是多狠的心肠,才能将亲生骨肉扔去喂狼?

哪怕是送人发卖了也说的过去,哪有这么干的!

“你俩要不嫌磕碜,咱就在这好好说道说道!让全村的人给评评理!你们当初为了让我给家里挣钱,逼死我二叔,现下又想用这招来威胁我!这些年我给家里盖房子置地,挣的钱儿还少吗?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们才肯放过我?”

“没有!没有的事!”

“天呐~都是俺造的孽!让俺死了算了,俺不活了!”

花娘用力捶打胸脯,挣扎着想一头磕死在哪,花爹神色微动,借机指着花枝骂“你个孽障!逼死亲娘,俺就去衙门告你!”

吴有礼面色一沉,忙使眼色让俩儿子将人抓紧喽,只要不出人命就不怕真能闹上公堂。

吴谨彦则是脸黑的都能挤出墨了,家里供着一个学子,甭管输赢,为这事告去衙门都会给家门泼上一盆污水,丢脸事小,名誉为大。

这都不是丢点颜面的事,而是真有可能会因此毁了小二。

得亏这俩老东西不明事理,换个人非得改拿此事要挟不可!

花枝心里急的不行,他多少能明白点吴老大的顾虑,弄不好就真得花钱买消停了!

就在纷纷扰扰间,吴寡妇头覆面纱的走出来喝道“我都没去告你们三番五次要挟生事,你们还想去状告我儿媳不孝?真当断亲是儿戏不成!那么大岁数全活狗身上了!”

吴小二刚想跟着冒头,就被他哥又给瞪缩回去,小声叨咕道“气死我了!”

吴有礼见寡妇娘露面,神色一缓,厉喝道“当初收了聘礼断过亲,告到哪都是没理的事,识相点就赶紧滚回去”

吴有达第一次主事,不敢乱发话,只得应和着“回头真得去找你们族长好生说道说道,哪有说好的事还变卦的?还你想认就认,想不认就不认?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

“忒~这一村子怕不都是些不知羞臊的玩意儿吧!”

“净给他们老祖宗丢人现眼!”

老少爷们指着俩人喝骂不止,花爹神色一慌,死命挣开来,扑上去就想捶打花娘,嘴里边打边骂道“瞅你生出来的孽畜!你还不赶紧去死!”

花娘不躲不避的任由捶打,面色灰败的偏头瞅了花枝一眼,哆嗦着哭道“是娘对不起你~……花儿,你就给这老东西二两银吧……权当是买命,咱们再不来闹了……”

花爹复又被人架开,蹬腿踹骂道“让你胡说!俺今儿就是不打死你,回去你也活不成!”

花娘心知肚明,讨不着钱,她死了花哥儿也得不着好,干脆眼一闭,全给秃噜出来“家里急等着拿钱下聘,借遍全村都没人肯借你爹一个铜板,再不来朝你讨,咱家就真得断了香火,你别怪他心狠,是真没法子、没法子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说是这么说,可花枝心里有数,哪就到没法子的地步了?还不是舍不得那点家底,不肯卖房子卖地么!

花爹面红耳赤的咆哮着“你闭嘴!不许说!”

吴家村的族人听得目瞪口呆,这都叫什么事啊!

能闹到全村借不到一文钱,那人缘得臭成啥样?现在知道丢人了?早寻思啥去了!

怪不得吴花氏不肯认回去呢,换了谁,谁敢认?整个一虎狼窝啊!

众人一时间都有点回不过味来,又是扔山里喂狼、又是逼死亲兄弟的,现今为了二两银子竟然不惜打死老婆子来威胁断过亲的哥儿,大伙都不知该打哪骂起好!

还真是头回听说世上能有这样的爹娘!

花爹见丑事败露,双眼瞪的比牛都大,破罐子破摔的朝花枝威逼一句“你给不给!”

吴谨彦伸手揽过肩膀,知道他这会儿心里不好受,只轻拍了下权作安慰。

到底是生恩一场,总不能真看着生母被活活逼死而不作为。

花枝冷眼瞧着萎顿抽泣的花娘,面无血色的走进家门,招手让小二帮着逮了十只鸡、二十只鸭,拖着整整三个竹笼,扔门外说“要钱没有,把这些卖了也能值个四两银子,就当我跟你们再买一次命,往后老死不相往来,再无瓜葛”

花娘呜咽一声掩面崩溃,肩胛骨抖若筛糠。

架着她胳膊的吴谨农忍不住撒手后退,示意他哥也甭架着了,一起走回他爹身后说“也是个可怜见的,咋就嫁去那样一个人家”

吴有礼扭头训斥一句“闭嘴,不懂少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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