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我没再问血目僧他心中的神是什么样的，因为听他说完天歌的故事，就连我心中的神都快成天歌了，更别说他了。
送走了他，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听了那么久的尔虞我诈，我心里又一直算计这如何从别人口中或骗或套出自己想要的消息，总这么盘算搞的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听了血目僧的故事，我的心像是被一股清流洗过了一般，那些生活中美好的东西又重新被唤起。
也许这人生本来就不该被欺瞒和算计充满。
白龙爷爷说的对，做事要正心。
想要知道什么，还是应该放到台面上来讲才对，言语骗套始终不是正途。
我心中正感叹着，穿着绿色袍服的方思成走进屋中，椅子对他来说有点高，他略微跳了一下才坐在了椅子上。
我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露出半点笑意惹恼了这位前辈。
他看我神色恭敬，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道：“小伙子不错么，比上次见你的时候强多了。”
“前辈谬赞了，一切还需要前辈提点。”我恭敬道。
方思成和欧阳天的关系可不咋地，他又知道欧阳天和我交好，没准会借机找我麻烦，我自然不敢在礼节上有丝毫含糊的。
方思成直接开口道：“想来你从前面的那些人已经知道了不少事情吧，我听方丈说，他已经把海里的情况讲给你了。
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到底知道了多少，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那多谢前辈了。”我听他的语气挺和善，抱拳一礼，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四个和白泽同级的人，其中三个已经有了眉目，最后一个恐怕就只能从方思成和血隐身上碰碰运气了。
看方思成的口风还算客气，似乎可能能从他身上弄出点东西来。
“不知在这世上，前辈可否曾经碰到过实力远超前辈的人……”我看着方思成的脸色，小心的说着。
方思成直接道：“我早料到你会问这个了，我们这些门中的老家伙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哪个身上没有点故事。
这些故事有的难以启齿，有的涉及隐秘，平时自然是不肯透露半个字。
现在你为了入海连命都可以不要，我又有什么好保密的。”
方思成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赏之色。
我不敢居功，没有露出一点自满的神色，仍旧恭谨的听着。
方思成眼中笑意更浓，又开口道：“我知道一人，可能是内门里的高手。”
我眼睛一亮，赶紧竖起了耳朵。
“相传上古时期世上是没有陆地的，只有海洋。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仙人想把海底垫高创造陆地，但却又不愿意自己动手。
于是，仙人创造了巨人一族，将制造陆地的任务交给他们。
这些巨人们就聚集海底的沙子堆砌起来，让这些沙子高出海面，于是陆地就形成了。
再后来，陆地越来越大形成了一块巨大的大陆，这些巨人就生活在大陆之上。
又过了很多年，这些巨人中的一部分慢慢的退化变矮，演化出了矮人……”
方思成顿了一下，似乎对矮人这两个字很忌讳，想了想继续说道。
“其实说是矮人，也是相对于巨人而言的，矮人的身材和我们现在的普通人差不多，就叫普通人吧。
因为身形相差太大的原因，巨人和普通人慢慢的分离开来变成了不同种族，共同生活在大陆之上。
巨人族性情暴躁，生性好战，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普通人性情温和，遇到问题更倾向用脑子而不是拳头，所以屡屡吃瘪。
最开始的时候，两族因为同源尚且存了一丝情分。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陆地上的人口越来越多，大陆也越来越拥挤，这点情分也慢慢的消耗殆尽。
两族开始出现纷争和摩擦，最后升级成了全面的战争。”
“那创造巨人族的仙人就没有出手干预呢？”我忍不住问道。
“怎么干预？”方思成哂笑道，“巨人族是仙人所创，而普通人一族是巨人演化而成，手心手背都是肉。
最关键的是大陆就那么大，人却越来越多，不去和外族抢地盘，难道和自己抢不成？”
我叹息。
方思成继续说道：“战争没有停止，巨人和普通人两族也在努力寻找其他解决办法。
普通人一族想到控制人口，巨人一族则想要再次造陆，扩展地盘。
可造陆是要填海的，这一下触动了海中鱼人一族的底线，于是鱼人族暗中参战了。
鱼人族实力极强，稍一参战就打破了战局平衡。
巨人一族几乎被打的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纷纷被抓住丢进了归墟里。
当时巨人族的领袖名叫夸父，他不甘心失败，狂奔向仙人的居所求援，可是仙人最后也还是没有出手。
夸父怒，大闹仙岛，最后被女娲石化了，他的遗体便化为了你之前所见到的方丈山。”
我疑惑道：“前辈说了这些，却不知和我所问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了。”方思成道，“我所知道的那个高手，便是出自巨人一族的。
说来惭愧，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人，也不知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我之所以能知道他的存在，是因为他的能力可能和我有点类似。
你知道我的能力是心想事成，可是三千大千世界是一张网，我们的这个世界不过是这张网上的一条线，而网上的交点就是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一旦我动用了能力想要改变事情的结果，就意味着我要移动这个网上的线条到另一处，原本在别处的世界线就会被挤到我们原来的位置上。
如果我想要某个好的结果，那么另一个世界的我就必须要接纳原本那个坏的结果，另一个世界的我自然是不肯轻易答应的。
所以我只能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谈判，付出一些其他代价交换我想要的结果。
我早已经习惯了这些。
但是有一次，在我正在和自己达成交易改变世界线的时候，我却突然感觉到整个三千大千世界的巨网之上，有一股我无法抵挡的力量将巨网改变了。
巨网上的人们却对此毫无察觉，而我所能做到的极限，也仅仅是勉强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从天外扔进了三千大千世界里。
世上很多事情都在这次改变中变更了原本的走向，也就是说历史被改变了，而我们这些处在历史中的人们却并不知道历史因何而改变，又改变了多少。
这种等级的力量几乎堪比归灭了，甚至难度还在归灭之上。
因为它不仅需要改变历史，还要让里历史中的人们毫无察觉。
我当时的惊惧难以用语言形容，甚至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确定这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
后来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从海里找到了蛛丝马迹，在上古的巨人族中有一个不出世的高手似乎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个人从上古一直活了下来。”
我疑惑道：“那他为什么在巨人族全族被灭的时候没有站出来呢？”
方思成笑道：“因为在普通人一族里，也有一个同级的高手存在，这人也同样也没有出手。”
我心中一惊，另一个高手？这……
好像数目不对了呢。
渔夫，L，天歌，巨人族的高手。
这已经四个人了，若是普通人族里还有一个隐藏高手的话，那么就是第五个了。
可师父说只有四个，而且师父似乎对他说的事情非常笃定。
我想师父应该是不会错的，而方思成似乎对自己说的也非常有把握，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呢？
我低头想了一下，眼前一亮。
也许方思成所说的和师父说的并不冲突，也就是说这第五个高手就是前面几个人里的一个，那么到底是哪一个呢？
天歌出身奈落迦，这一点是他本人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所以，普通人族里这个高手要么是渔夫，要么就是L了。
我突然想起在玉佩中看到的情景，渔夫当时坐在小院里，院外是一个衣着道袍的人扣头求告。
那个磕头之人的身形，似乎和普通人差不多的大小。
既然那个人能跑过来求渔夫，那么他一定是和渔夫大有关系了，难道那个渔夫就是出自普通人一族的？
想到这，我的心中豁然开朗。
方思成看我的表情便笑道：“看来你已经找到答案了，那么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我赶紧道：“多谢前辈相助，只是还有一事不明，前辈是从何处知道这个巨人族高手的？”
方思成笑道：“通天阁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可是通天阁在深海里，你是怎么下去的？”
方思成又笑了：“我可以沟通三千大千世界的自己，恰好我和其中一个自己关系不错。
在他的世界里，通天阁没有完全沉入到深海，还有一部分留在浅海之中，我就是从那一部分记载中得知的这些消息。”
我恍然道：“原来如此，想不到还有这样神一样的人物存在。”
方思成却笑了：“这位巨人族的高手虽然强，甚至强到了我难以理解的程度，但是在我心中其实他却未必是最强的。”
“哦？”我惊讶道，“难道你的心中，在这人之上还有更强的，堪比神灵的存在？”
方思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所谓神灵，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许就是人们心中敬仰的东西物化以后的结果吧。
如果这样讲，那么那个巨人族的高手是我心里当之无愧的神灵了。
可若论最强，他却不是的，因为他所用的能力太过花哨了，可这世上最厉害的东西往往是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简单东西。
比如习武，那些高手也许有很多花里胡哨的招式和复杂的技巧。
但其实如果一个人根本不管这些，就单单练肌肉，将自己的肌肉练到登峰造极。
他不需要什么招式，就是简单一拳打出去。
只要这一拳足够强，足够快。
不管天下什么高手，什么高人，这一拳过来都躲不开接不住，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方思成说到这，摇头笑了一下道：“可是，世上又有谁能将这一拳练到那种境界呢？
不过我换了一个角度，把这个道理用在了悟道者身上，却也悟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悟道者？”我有些意外。
“嗯，悟道者。你可知道悟道者里，最平常最不起眼的能力是什么么？”方思成问道。
我回答道：“有两个吧，一个是寻找三千大千世界里的自己，将自己召唤到身边一起战斗，就像一个分身一样。
另一个是将一个自己召唤和自己重合，这样就能得到更强的力量和更强的肉身。
只是这两个能力都太费时间，也太费力气了，能召唤十几个就算是多的了，很鸡肋。
拥有这些能力的，实力都是悟道者里垫底的存在。”
这是悟道者的常识，当初许禄就是因为使用了第二种能力才被我看不起的。
“是啊。”方思成收起了笑意正色道，“可是若是真的有人将这两种能力的其中一种练到绝顶，恐怕也是最可怕的能力了。”
“练到绝顶？”我有些不明白。
“是啊，绝顶。”方思成严肃的说道，“若是有人能将三千大千世界的所有自己都集合起来，那么别说是我，就算是白泽那种等级的家伙恐怕也没有办法应对吧。
只是这停留在理论上可行的办法，谁又能做到呢？
至少我是不敢想。”
方思成笑着，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往外走去。
走到房门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大有深意的说道：“我不敢想，却不代表别人也不敢。”
说完他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