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意外相逢

强大的北方冷空气渐渐逼退了长江中下游的热浪,金城这座火炉也好像被釜底抽了薪,站在天文山上,江波似乎感觉到了久违的凉爽。

眼前的这座围城,依然是龙虎相对,杀气腾腾,只不过被表面的繁华遮着了普通人的眼睛……

练完了一套乾坤八卦掌,气定神闲的一招收势,慢步下得山来,回到了别墅。江波想起了前些天台胞胡先生临走前托他寻找的“腾冲国殇园”故人,便打开了樟木箱仔细翻阅着备忘录,看看能否找到相关信息。

滇西小城腾冲在抗战前的繁荣程度,总是大大超乎普通人的想象。这个马帮驮来的翡翠城,从清代到民国,是腾冲经济最为繁荣的时期。

60多年前的抗日战争,包括腾冲在内的中国滇西城市,也正是因为其作为交通要道的战略位置,将自身命运与中国的历史大事件紧紧绑在了一起。

西南川滇黔三省成为支撑我国抗日战争的主要后方基地之后,云南发动组织数十万民众,紧急改扩、抢修了起于昆明,经楚雄、大理、保山、德宏、连接缅甸东北铁路终点——腊戍的滇缅公路。

同时,在东南亚爱国华侨的支持配合下,开通了从缅甸仰光至昆明的后方交通运输线,把大批盟国援华军用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国内战场。

这之后,围绕着交通运输线的争夺战不断展开,从滇越铁路—滇缅公路—驼峰航线—史迪威公路……

“董事长,请你马上到公司来一趟。”

正在查阅资料的江波接到了思思打来的电话。

“有什么事吗?”

“昨晚有几个人撬开了公司的门,公安现在来人查看你办公室少了什么东西?”

“我那里没什么东西,其他有什么情况?”

“听值班的李伯说,是好几个人撬进来的,把他摁在了地上,他喊起来的时候这帮人往外跑,被一个人拦住了……结果双方都打伤了。夏总去医院看那人了,我刚到……”

“哦……那人和李伯伤的严重吗?”

“不知道……我怕……”思思断断续续道。

“不怕,我马上过来!”

一个小时光景,江波来到了公司。世强和施兵他们都先后赶了过来。几个公安正在现场勘查,值班的李伯正配合着做笔录。

财务和工程部的人员都汇报说,他们办公室的门都完好无损,也没少什么东西。

“李伯伤的怎样?”江波问。

“还好,擦破点皮,就是那个听到李伯喊人跑过来帮忙的人,被砸了几棍子……”思思说。

“你是董事长吧?你的办公室门没关,他们进去过了,请你过来做个笔录。”

“哦……行!”

“……你刚才看过了,办公室里少了什么东西吗?”两个公安,一个问,一个在记。

“嗯,看过了,没少什么东西。”江波说。

“不会吧?你再想想……”公安还在问。

“呵呵,好像没少什么,记不得了。”

“跟你直说了吧,人我们已经抓住了,你看看少了多少钱,多少烟……”公安说道。

“都是些什么人啊?”江波问。

“是些半大的活闹鬼,就是混混,你看看少了多少钱,好定罪……”公安说。

“实在想不起来,我看算了吧,教育他们一下得了!”江波笑道。

“恐怕不行,给你提醒一下,你被偷的是美金,还不少!”公安强调道。

江波一听,坏了!尼玛,前些天,钱丰把二千美金放在这里,说回来了也用不上……

“哎呀,就几百美元,给他们一个改正的机会吧!”江波想少说点,给人家一条出路。

“实话告诉你吧,他们也不知道是多少,我们搜出来是二千美金……属于重大数额了!你签个字吧……”

靠!这些活闹鬼……算是毁了!

江波下楼来到值班休息室,安慰了李伯,让人陪他去医院检查。可他死活不肯去,说他一点事都没有。倒是担心那个赶来帮他而被打伤的人。

江波拨通了云龙的电话。

“这人伤得怎么样?”

“报告零号,头被砸破了,他也打伤了对方的二三个人,还抓住了一个!”云龙说。

“好样的!一切费用我们承担,另外发给他奖励,让他安心养伤!”江波道。

“董事长,他不想住院,非要出去,说打工的地方不能缺人……”云龙说。

“他多大年龄?哪里人?”江波问。

“……他不肯说,我看他三十左右,好像也是南方人!”

“你负责把他带过来,我要见他!”江波道。

“是!”

世强说:“我也去!”

江波点点头。大家围在董事长身边,坐在了大厅里等他们。

一个多小时后,云龙他们到了公司门口,跟着他俩从车上下来一个头上缠着白纱布的男子。这人中等的个子,穿着一身牛仔服,上面沾着泥浆,黝黑的脸上透着坚毅的眼神。

云龙和世强,一左一右陪着他走进了大厅,江波与众人都站了起来。

只见那人盯着江波看了很久,突然喊道:

“首长……你是零号!”

江波瞪大了眼睛,快步走了上去,盯着他看了半天,似曾相识,但对方缠着纱布,一时实在想不起来……

“你……是?”江波问道。

那人举起了右手,向他敬礼道:

“报告首长!我是你们专家组的警卫员小赵,我叫赵勇!”

“小赵!南疆军区司令部警卫连的,雷达仓库,我想起来了!”江波激动地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首长,你怎么会在这儿?”

“快坐下……来,快坐下!”

大家赶紧热情地招呼着他,云龙和世强扶着他坐在了江波身边。

江波看着小赵一身的泥浆,问道:

“过得很辛苦是吗?”

赵勇点点头,说道:

“……运气不好,大裁军退伍后,在北京故宫当了几年安保,眼看就要转正了,遇到了一件倒霉的事……就出来了。”

江波看着他,拍了拍他的手,说;

“不急,慢慢说!”

几年前的一个夜晚,雨从下午开始,持续到傍晚下班时分,间或雷声闷响。这一天是母亲节,也是全年无休的故宫博物院普通寻常的一个开放日。

按惯例,参观时间下午17点结束,开放区域的游客必须离开,工作人员清场排查,各宫各殿封门落锁,一天就结束了。

十点多钟,东十三排岗亭的值班警卫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他被警卫扣住盘查时,突然往南跑了。”20岁的赵勇是故宫保卫处派遣制员工,当晚留守值班。他从部队退伍时赶上故宫招人,被分配到保卫处当了一名普通的夜巡队员。一晃快5年了,从夜巡队员到保卫处始终没有离开过故宫安保。

当晚错误的信息来自技术科值班室,也就是中控室,整个故宫现代化安保系统的“神经中枢”。岗亭报告了值班领导,电话打到了派出所,警察几分钟内迅速赶到,故宫警犬队也出动了一头训练有素的“黑贝”。

故宫有9个专门划拨的警犬户口,它们的日常责任是参与珍宝馆的封门检查。这些警犬野性十足,吠声慑人。故宫外墙大修,怎么防守总有心怀不轨的人半夜试图爬上来,最后把警犬牵到城墙上驻守,才天下太平。

故宫太大了,全部面积72万平方米,建筑面积也有15万平方米。开放区域集中在午门到神武门的中轴线建筑,再加上太和门两侧的武英殿、文华殿,北部的东西六宫,以及东北部的钟表馆和珍宝馆地区,其他都属于非开放区域。

发现可疑人的东十三排岗亭,在九龙壁东侧,属于非开放区域。于是,当晚的搜查都集中在了非开放区域。

因为中控室的反馈,已经排除了开放区域的异常,而且除了10米的外墙,故宫还有7.6米的内墙,这些内宫墙围合着各个建筑群,形成另一重保护。开放区域的建筑群,都有这样的内宫墙。

如果这时候还选择翻内墙进入开放区域,无异于自投罗网,就算不触发警报,也会在第二天的例行开门检查中被发现,肯定跑不掉。

全部拉网式封锁搜查都在地面进行,没有上城墙。信息指向的只是一个来意不明、深夜在故宫非开放区域里晃荡、被警卫发现后吓跑的可疑人。

而且,东十三排警卫当时的讲述里,缺少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从头到尾没有说这个人手里拿着包,第二天发现失窃之后,调取全部的摄像头监控画面,才发现这个人手里有包。

东十三排这一线,只有岗亭有灯光,当晚值班的警卫师傅已快到60岁了,年底就要退休。他发现经过的陌生人,冲出去叫住了他,带回岗亭旁边,让他在地上坐下,开始问话。

陌生人回答说自己是游客,迷路了,还说自己是山东人。一边是年迈的老警卫,一边是个头瘦小的年轻人,还没问到姓名,时间已经足够双方借着灯光彼此打量。

陌生人突然站了起来,朝问话的老警卫师傅一步步走过去,找准一个空当,猛地往南跑了。老警卫反应过来,马上追赶,可他毕竟已经年纪不轻了,当时还穿着拖鞋,追出去百多米,再看不到人影。等老警卫跑回岗亭打电话报告,已经错失了第一轮的抓捕时机。

那个晚上的对峙,大家在一起说起来,各有各的想法,每人都难免会做角色互换的设想。赵勇想的是,就算身上被扎几个口子,也要拼死扑倒这个人。

凌晨3点,搜查还没有结果,一直搜查到天亮,还是一无所获。三天后的晚上,警方在网吧抓获嫌疑人。他们这时候才知道,那人是借助花盆爬上外墙,然后一直走到东南角楼,跳到宫墙外的松树上,落地逃走,毫发无伤……

说到这里,赵勇用手摸了摸头上的纱布,江波帮他整了整,问道:

“听话,马上回医院去观察几天,到了我这里,啥事也不用担心!”

“首长,我没事!只是觉得这纱布绑着有点难受,这点小伤,哪能跟你们比……”

江波笑道:“说傻话了吧,这又是哪跟哪啊!”

云龙和施兵上来扶着他,世强急着要去开车。

赵勇笑着说:“让我向首长汇报完再去吧……”

“行,慢点说!”

“多喝点水,我去削个苹果……”思思说着就跑进了电梯。

江波拍了拍小赵的手,说:“都是战友,你算是到家了,一切请放心!”

“哎!……首长,他们都说你调到北京当大官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小赵兴奋地说道。

“呵呵,这叫缘分!”江波笑道。

“首长,警卫连的人都想见到你……”说着,小赵伸出了大拇指。

“哈哈……现在他们都好吗?”江波问。

“好像还有二个在部队,其他的都退伍了,算我运气好,又见到了你!”赵勇笑道。

江波看着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后来怎么就来到了这里?家里人还好吗?”

这时,思思捧着一盘水果跑了过来,拿了个刚削好的苹果说:“吃个苹果,慢慢说。”

“谢谢你,战友!”小赵接过苹果就咬了一口,笑着望着大家。

“小赵,慢慢吃……我们都想听你的故事。”财务总监王婷话音刚落,围着的员工都跟着说。

……失守的斋宫:

故宫的正常上班是8点。开放区域头一天关门落锁的各道宫门,要由故宫开放管理处的工作人员一一检查后再打开。

直到打开诚肃殿的大门,失窃景象才呈现出来:西侧的一组展柜一片凌乱,展柜和后殿墙之间用做背景的石膏板装饰墙破了一个大洞,殿墙北面的一块玻璃也破了。

正在斋宫和诚肃殿展出的,是香港两依藏博物馆的藏品,包括明清家具和上世纪的西式化妆盒,都属于香港老板的私人珍藏。大家都想不明白,贼到底是怎么进入诚肃殿的?又是怎么逃走的?警报系统为什么失灵?所有的疑问,必须回到现场找答案。

斋宫和诚肃殿是相连的建筑群,在东六宫南边,与钟表馆相邻。在中轴线上的开放区域里,它们并不是常设的开放建筑。斋宫偶然会用来布展,不过已经好几年没有使用过了。

从展览的人气上比较,斋宫毗邻中轴线,几乎是游客的必经之路,有天然的地理优势。

技术上的解释其实很简单,关键在诚肃殿的西耳房,西耳房在大殿院墙外的西北侧,从不开放。里面是机房,放着几个大铁机柜,不同的电缆汇总到不同的机柜,前端信息在这里汇总,然后再传回中控室,这样的机房,故宫里有一百多个。

但西耳房的一个机柜比较特殊,里面设置了电源总闸,如果关闭,整个东北部片区的电源全部会切断,安保系统自然全部失灵。这个总闸设在这里,实在是历史原因,故宫安保系统的更新换代,历经了几十年的时间,因地制宜逐渐完成。

西耳房大门上的锁并没有被破坏,面向大门的左侧有四扇窗,左上角的窗玻璃破损后一直空缺,只有方格图案的木质窗框,年代久远,木头发朽,用手就能拽断。

嫌疑人破坏窗框之后爬了进去,他找到了总闸,切断了电源,但也留下了许多的足迹和指纹印。

西耳房总闸断电,中控室的监控画面其实有报警反应,这个片区会因断电呈现出异常的颜色。抽丝剥茧地再查问下来,最大的失误就在中控室。

中控室值班人员发现了断电报警,但他们的处理方式并不是迅速上报,而是先跟建福宫花园联系。在监控系统上,异常显示是一个大的片区,无法具体到特定的点,只有原址重建的建福宫花园,配置了有实时画面传输的监控系统,因为画面中断,可以迅速判断出具体位置。建福宫花园反馈回来的信息是断电,中控室这边就再没有警觉。

故宫安保系统的断电报警在雷雨季很常见,雷电会导致电缆传输短路,屋檐的漏雨渗水也能导致机房的设备失灵,那天刚好又是一个雷雨天。如果断电在开放区域,中控室的处理程序一般都是等到第二天开门检查之后再去维修。

从断电的两个小时里完成了他的盗宝。他从西耳房的窗户爬出来,翻墙跳进诚肃殿后院,砸开大殿北面的一扇窗户爬进去,踢破挡在前面的背景墙,破坏展柜偷走展品。

他再原路返回,从窗户爬出去,再次爬上院墙,借助高低错落相连的屋檐和宫墙,一路往北,跑到了北五所内墙的东北角,利用一根修缮工程遗留下来的电缆跳下来。

他只在7米多高的墙头留下了一个蹬踏的脚印,就顺着电缆荡到了地面,留下了一个比较重的落地痕迹。

落地之后,被神武门东侧的摄像头拍到了一次,说明他曾试图从神武门出去。神武门晚上有武警值守,他改变了主意,折回来往东边走,他没有选择有灯光的东筒子过道,而是继续往东走到尽头黑暗处,然后再往南,直到经过东十三排岗亭被警卫发现。

他摆脱警卫之后往南跑,在南三所的停车场,再次被摄像头拍到。

除了摄像头能看到他的行踪,还有他沿途掉落的展品。两件掉在北五所墙角附近,一件掉在南三所附近,还有三件掉在南边的小树林里。这些东西都在第二天被陆续发现。西红柿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掉落在北五所墙角的一件展品经历最曲折,它先被当天进场施工的民工捡到,偷偷带回了老家,可是又心里又怕,打电话回来坦白,警察赶去把东西取了回来。所以,那人跳墙逃走的时候,身上就只剩下了三件展品。

物证痕迹足以显示,他是事先躲在内墙范围里的,疑问是,他到底是怎么留在斋宫和诚肃殿里的?

故宫的内墙和外墙,不仅是开放区域和非开放区域的一种天然分隔,也是故宫里的一种权责划分,内墙外的区域和各处大门,由保卫处负责;内墙里的区域,由开放管理处负责。

按照封门检查的要求,工作人员必须是拉网式排查,不留死角,看起来简单,却是需要日复一日耐心细致的工作。

通过西耳房里的指纹、摄像头拍下的画面,他很快就被锁定。58个小时之后,嫌疑人在网吧被捕,费那么大劲儿地偷了东西,还冒死跑出去了,却又把东西丢了,算什么事!

除了中控室的问题,斋宫安保系统里的一个致命伤也暴露出来,西耳房这样重要的机房,居然没有入侵报警装置。

失窃之后,故宫请来的专家们一致指出了这个问题,也拿出了解决方案。补救工程基本完工,容易成为视觉盲点的直角夹道死角,也增设了新的防范措施,更便于封门检查。

说到这里,小赵长吁短叹道:“当晚是他值班,这个区域共有三个人,两名正式员工留院查看一年,我是派遣制员工就被开除了……本来明年就能排上转正了。

故宫20年没有丢过东西了,确实是容易麻痹大意。出事后内部亡羊补牢,查清原因做出补救。一层层查下去,中控室、岗亭警卫和值班的副处长一干人等分别领了处分,记大过……

小赵是农村兵,退伍后只能回原籍,后来战友打电话告诉他故宫招退伍兵,就去报了名,面试后被录取了。

“当年去前线的,后来有政策,三等功以上的都能安排工作,你怎么没落实到?”云龙听后问道。

小赵笑道:“我们警卫连虽然没上第一线,但都有三等功和入党,但二样只能选一样,我入了党,就失去了落实工作的机会……”

“我也是这样……”世强说道。

“小赵兄弟,有没工作无所谓,现在你在哪里打工?”施兵问道。

小赵看着大家说:“我老家在安徽,从故宫出来后,就回到了老家,后来和老乡一起到了金城,一直在工地上打工……”

说完,他喝了一口水,望着江波道:

“首长,工地离这不远,今天结顶灌浆不能缺人,我得赶过去……”

江波站了起来,左手按着他的肩膀,右手一一指着云龙,世强,施兵,说道:

“今日起,小赵就由你们三个负责带,谁带出来就作谁的助理,别再跟我要人!”

“是!”

“兄弟们让我先来带……”云龙话音未落,世强和施兵同时喊道:“凭什么你先带……”

一时争的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思思,你负责落实赵勇的住宿安排,按总经理助理标准,先发半年工资及安家费。”江波道。

“是,我马上照办!”

“世强,马上陪赵勇去医院,观察治疗!”

“是!”

赵勇听了,赶紧站起来说:

“首长……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江波看着他,突然厉喝道:“这是命令!”

“是!”

赵勇举手敬礼,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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