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开始的地方

洛霖大陆,大陆历4347年,东部溟洲。

六月,西夏城。城墙崇墉百雉,守卫威武雄壮。城内八街九陌纵横交错,杂而有章,乱而有序,街边商铺鳞次栉比,门庭若市,一片繁荣,川流不息的老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宽敞的青砖马路像一条输送带,把人们送向四面八方。各处居室白石红瓦,庭院林立。百姓安居乐业,商人生意兴隆,夏城的一切都在法治的约束下欣欣向荣地持续了数百年之久。

清晨,一驾马车缓缓驶出夏城,在城东十余里的竹林旁停下。马车的木门轻开,一双芊芊玉手扶在门框上,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带着侍女从车上走下,两人沿着鹅卵石砌成的小路通往竹林深处,路边溪水潺潺,绿竹丛生,不失为一方清雅之地。大约走了两里地,眼前豁然开朗,在这竹林深处竟然有一座用竹子搭建的寺庙。庙宇之上有一牌匾,题着竹林寺,名字虽然俗气,却也再合适不过了。

寺庙前的空地上有一僧人在挥动扫帚清理落叶,见到访客,便停了下来手掌立于胸前行了一礼,两人自是还礼便踏上竹梯向山门大厅走去。大厅内正位立有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菩萨下方一僧人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感觉到有人拜访,也是立刻起身行礼。此时侍女还了一礼开口道:“大师有礼了,夫人想上柱香,许个愿。”僧人也不多问,手里托着三株香赠与那妇人。妇人将安息香点燃插入香炉,便跪在蒲团前,双手合十虔诚地叩首,嘴中也念念有词,自是在心中许下了愿望,可就在她起身看向那尊菩萨时,菩萨石像突然开裂,眼角流出两行泪水。妇人大惊,侍女急忙将其搀扶起身,一旁的僧人却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夫人不必惊恐,这竹林寺常年鲜有人来拜访,也无供奉,可怜我佛是一尊石像雕刻,年久未修,这竹林之中湿气加剧,佛像裂损是无奈之事,那两行眼泪也是竹楼屋顶渗水,夫人受惊了。”这一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其中却也五味杂陈,令人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那妇人心神安定了下来,示意侍女拿出了一个紫颤木盒,从中取出一枚白色晶石,将其放入了功德箱中。

僧人急忙道:“夫人礼重了!”(注:货币价值递增:铜、银、金、晶石,一枚白色晶石可以供十人一年生活所需。)

妇人回应道:“佛门衰落也是我不愿看到的,可这人心所向岂是我等能左右得了,我心中无佛,遭遇劫难才来拜佛,佛又岂会助我。”

僧人笑道:“夫人此言差矣,我佛岂有私欲,你拜与不拜,佛并不在意;劫渡与不渡也不在佛,而在你自己,佛是信念!”

妇人羞愧道:“庶人愚钝了,多谢大师点拨。主持可否在此,我想拜见!”

僧人右手一伸:“二位请随我来。”待二人先行一步,僧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那尊菩萨,竹林寺数日未下雨,屋顶又怎会渗水。

一行人路过中院,看到一位中年男子披着厚重的灰色粗布长袍懒散的靠在一处禅房前的阶梯上,几人也没有停留,穿过中院,来到后厅。僧人敲开了中间禅房的门,进去片刻便出来请两人进去。

那妇人只身一人进去,侍女很自觉地留在门口,僧人招呼了一声也回到了山门大厅。至于两人在禅房内讲了什么,却不得而知。

正午,阳光炙烤着大地,夏城的街道上车马少了,行人也少了,只剩下尖锐的蝉鸣在河畔的柳树上响起。这竹林寺虽然清凉但比起清晨却也湿热了很多,禅房外的侍女不停的来回踱步:“夫人进去了一晌午,怎么还不出来?”正欲敲门,木门却先前一步打开,那妇人与一裹着红袍袈裟的和尚一起走了出来,脸扇再无焦虑之色,对着侍女点了点头,似乎心中之劫也已化解。

两人见已是正午,准备告辞,和尚也移步相送。几人再次路过中院,灰袍男子依旧坐在那里,仔细打量过去,在这炎炎夏日,他却披着厚重的灰色粗布长袍,凌乱的长发肆意的披散着,棱角分明的脸颊上饱经风霜,仿佛经历过千年岁月的侵蚀,此刻他双目微闭,静静地坐在木阶上,一把异域才有的武士长刀裹着灰白色布条靠在怀中,刀柄末端系有一小巧铃铛,任风吹拂这铃铛微摆却不作响。

夏城位于世界大陆的东部,传闻东部溟洲再往东是大海,海的另一端仍有异域国土,那里的人崇尚剑道,自然盛行剑客,异域剑客涉水十万里之遥来中洲世界闯荡已不算稀奇之事,一个真正的剑豪可不是只在武馆里挥舞木剑,而是要踏足世界各地,历经大千世界的锤炼。

见妇人有疑问,和尚解释道:“这人已来竹林寺一月有余,也是奇怪,每日只要一碗清水,喜欢在太阳底下这么坐着。这林中鸟兽与他特别亲近,我见他心静如水,无欲无求便留下了他。”

此刻灰袍男子微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望向众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妇人的腹部,透过那华丽的衣衫,肌肤之下,子宫之内一个女婴正在孕育。“就是她了。”一个苍老声音在这灰袍人的脑海里响起,这声音宛如穿越了万千时空般疲惫。

两人四目相对,妇人莞尔一笑:“前辈可有求于此?晚辈在这夏城略有人脉,可尽绵薄之力。”

灰袍男子也不急于回答,坐正了身体,从怀中取出一盏红色小碗,这小碗异常精致,外身被血红色包围,印着古怪的符文,里面洁白无暇,碗底中央有一个漂亮的标志,那是一个呈十字星状的四片花瓣。灰袍男子将这盏小碗放于身前的地面,抬头望向天空,夏日的阳光透过树林上方竹叶的缝隙照了进来,铺满了那张满是沧桑的脸庞,没有炎热,像寒冬过后初春的温暖,温柔的,轻轻的亲吻这这张脸,但这容颜上沧海横流,尽是落寞。

灰袍男子突然开口道:“夫人可愿赐我一碗清水?”

“当然!”

侍女正欲去取那小碗,妇人自己抢先一步端起小碗,在一旁的水缸前斟满了一碗泉水,将那碗水端至灰袍人的面前呈上。灰袍男子伸手去接,手掌轻轻拂过妇人的芊芊玉指,一道不为人知的绿光趁机流入她的体内。旁边的侍女自是只看到这轻薄之举,实在忍无可忍,怒斥道:“放肆!夫人乃楚庄主之妻,即便是这夏城城主也要礼让三分,你这落魄剑客竟敢做出轻薄之举!”

原来此妇人在这繁华的夏城身份如此尊贵。西夏城并非边塞小镇,乃南都帝国的三大主城之一,城中有数百万之众,个中势力不计其数,立于顶端当属这三大势力:兵权在握的城主府为一,城主府隶属南都帝国麾下,背后有强大的帝国为后盾;桃李满天下的翰林学院为其二,翰林学院是夏城著名学府,自然培育出不少武道大成者,更是有一些人缘极佳的炼药师和颇具威望的学者,这些人虽多数或踏足远方历练、或加入更大的势力,却懂饮水思源心怀母校,有所收获便时常回来讲授一些武道经验,留给母校一些在外所获得天材地宝,这也是翰林院经久不衰的原因;而其三便是这楚庄,庄主楚浩天实力深不可测,声名远扬,义薄云天,喜好结交各地豪杰,这方圆千里之地的奇能异士皆愿为其效力,庄上门客众多,其势已居这西夏城之首。

楚浩天有一挚爱之妻,便是这眼前的女子林挽云。林挽云虽已至中年,但其也为修行之人,面容丝毫不显衰老,双眸明澈而迷人,琼鼻玲珑有致,在这不可一世的容颜上勾勒出一道美丽的弧,嘴角偶尔微微牵起一抹动人的笑意从双唇间荡漾开来,一股温润的美披上华丽的衣着,让人如沐春风却又望而却步。

林挽云在一月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自然大喜,便找庄上天师张灵峰给自己占卜一卦来推测下男女。张灵峰追随楚浩天多年,实力已达大乘境界(注:修为境界递增:引灵、初境、空冥、小乘、大乘、洞玄……),所善占卜之术也是这夏城数一数二,推测婴儿男女是极其简单之事,可结果却是一头雾水,推测不出一二,觉得事有蹊跷,张灵峰便为林挽云占了一卦,看到结果大惊失色!在林挽云的追问下,张灵峰不得已告诉她乃极凶之兆,一年后林挽云会身死,而且会波及周边之人。

解释了卦象后,张灵峰用浮尘的手柄挠了挠后背自嘲道:“自己这几年来转修魔法,占卜之术早已落下,不可信!”林挽云自然知道这是安慰自己的话,又找了几位道友,结果尽是如此。此后一个月内,林挽云的身体渐渐出现不适之兆,寻遍名医也无药可救,于是便有了今日到城外拜访竹林寺的事。(注:林挽云所处世界为中天一小世界,莫说一个小世界,就是浩瀚中天佛门也是极为衰落。其他空间自有佛门昌盛的世界,推崇佛教的读者莫要有所偏见。)

回到当下。在与那灰袍男子接触之后,旁人不知,林挽云自然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不仅化解了这一个月来身体的不适,更是让她感觉无比舒畅,仿佛脱胎换骨一样,生命得到升华,修为自然更上一层楼,急忙向这灰袍男子做躬身之礼:“林挽云谢过前辈,家从不懂礼数,有冒昧之处还望见谅。”说罢转身对着侍女:“来!婉儿,向前辈赔礼。”那侍女跟在林挽云身旁多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瞬间便懂了内中玄妙,急忙照做。那灰袍男子毫不介意端起小碗一饮而尽,随后便闭目不语,像来时看到的一样回归平静。

稍候,两人便告别了主持和尚,离开了竹林寺。

有道是:竹林古寺竹声喧,翠云掩映密竹林,千顷福田结如意,万竿修筠报平安。云卷云舒慈悲国,人往人来菩提园。无上清凉悟大道,种竹原本是参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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