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气氛尴尬

靖王府。

对上魏清钥那双带着困惑的眸子,魏婉芸没有多说什么,她连忙站起身来,走去了外面,唤了赵玉宝过来。

“速去靖王府,找赵津,就说我有急事要找……周大夫。”

看着赵金宝飞快奔出去的背影,魏婉芸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不止。

她其实还没有做好准备该如何面对他的。

阿娘的状况危急,她顾不得了。

魏婉芸颓然的站在屋檐下,看着茫茫天际,心中一片惆怅。

既有替阿娘的担忧和不安,也有再面对他时的无措和紧张。

她之前是有多傻,竟然真当他是周邵初。

只因第一次见面的误导。

他医术精绝,一身狼狈的出现在周太医隐居的地方。

再加上他身上的那枚刻着“初”字的玉佩……

魏婉芸想当然的将他当做了周清旸的幼子,周邵初。

她也不是没有因为被他举手投足间的气度惊艳到而有所怀疑。

再加上那一缕清冷兰香以及他给她的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可是,无论是在她梦中关于前世的记忆里,还是现实中有关靖王世子的传言,都没有关于他会医术的论证。

她虽记不得顾瑾知的容貌,但两世加起来对顾瑾知的印象,别的不提,那人至少该是文武双全的。

而他不会武。

再加上之前在落云城,四皇子顾修文也曾见过他,都没将他认出来。

魏婉芸便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了。

直到昨天。

她亲眼看到他一出手,就快如闪电,轻轻松松杀了那黑衣刺客,并带她平安逃离。

那一瞬,之前固有的认知才被彻底颠覆。

她突然想起,自己想当然的以为四皇子见过他,肯定认得他,却忘了即使前几年顾瑾知随靖王入京,他和四皇子之间也有可能阴差阳错的没碰着面。

就比如这一次,靖王回京这么久,顾毓秀也没能见到顾瑾知一面。

再有,既是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顾瑾知尚且年少,容貌和声音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交情不深,只几面之缘的话,顾修文认不得他,也并不是不可能。

从风波亭回来的马车上,魏婉芸脑子里就不断的盘旋着这样的猜测。

同时,前一日,赵玉宝带给她的消息也足够让她震惊。

因着前世的教训,她怕阿兄再出事,所以特意派了赵玉宝保护阿兄。

赵玉宝发现,确实有周家安排的人在暗中打阿兄的主意,不过却另外有人将这些人悄无声息的除掉了。

赵玉宝心惊不已,这两日趁着魏清钥在府上,顺着一些蛛丝马迹查了下去,最后查到了靖王府的头上。

甚至,还查到靖王府有人去敲打了周家,摆明了要护着魏清钥甚至魏家。

这一次受到要挟去风波亭,魏婉芸也不是只把希望寄托在刘昭那边就敢往里闯的莽子。

就因为赵玉宝的那一番话——

有人暗中在保护她,而且跟靖王府有关。

所以,她也想借此将那人引出来。

她将这两者之间结合起来,才越发怀疑他的身份。

可真正让她确定下来的,是那个梦。

梦里顾瑾知的容貌依然模糊,但魏婉芸却能将他的举手投足看得更清楚。

哪怕不看容貌,听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能认出他来。

随着他抱着她睡入冰棺的那一瞬,魏婉芸也彻底看清了他的脸。

想着她在梦境中看到的她死后,他所做的一切,魏婉芸当即就有种强烈的要见到他的冲动。

至于看到他之后要做什么,要说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想见他。

迫切的想见他。

可真当下一瞬,看到他站在竹帘外的身影的一瞬。

魏婉芸却心慌了,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之前萦绕在心头的困惑被一一解开,可是当发现顾瑾知一直以周邵初的身份在她身边出现的时候,更多的困惑和不解又充斥了脑海。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青云山?

即使她对前世关于他的记忆模糊,却也可以很肯定,他们并没有在青云山相逢一事。

还有,他为什么要隐藏了身份跟在她身边?

从替她解围,帮她挡毒,再到后面帮赵兰心琢磨方子,暗中派人保护魏清钥……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魏婉芸想不通,也根本不敢往深处去想。

她的心就像是落在了波涛起伏的海上,随着海浪翻滚。

还不等她调整好这纷乱的情绪,就听院外有脚步声响。

魏婉芸一抬眼,就看到穿着一袭墨色直缀的他,快步从外间进来。

顾瑾知也在第一时间抬眸对上了她的眼。

两人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在这一瞬,却都感觉到了一种难捱的尴尬和慌乱。

只是一瞬。

最后还是顾瑾知开口道:“情况如何?”

魏婉芸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问的是赵兰心。

她连忙将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摇了摇头道:“不太好,刚刚吐了血。”

一提起赵兰心,魏婉芸哪里还有半点儿心情想其他的。

顾瑾知提步进了屋子,她也紧随其后。

在他的身子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似是有一缕清风拂面,带起他身上一缕幽幽兰香。

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魏婉芸眼睫轻颤,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也忙跟着走了进去。

“周大夫,你可算来了!”

魏清钥连忙让开身子,一脸焦急道:“你快瞧瞧。”

魏清钥始终对这个周大夫不那么信任。

奈何母亲和妹妹信他,如今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跟着信他一回。

顾瑾知点了点头,走至赵兰心的床边。

一番看诊之后,见他神色凝重,一旁的魏清钥魏婉芸兄妹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他转身走到案几前写方子,魏婉芸才连忙跟了过去,小心翼翼道:“我阿娘的情况怎么样?”

她其实更想问,解药调制的如何了?

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不管前世如何,这一世他一直都在为她打算,不可能害了她去。

若是已经调制好了,又怎会有不拿出来给阿娘服用的道理。

顾瑾知微微摇头,“可能还要些时日。”

话音才落,魏婉芸还未做出反应,倒是一旁的魏清钥惊呼道:“还要些时日!可是,周大夫,我阿娘的身体如何等的起?”

他的言语里也并无半点儿指责,只是因为担忧才脱口而出的。

说完魏清钥便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礼,他忙垂眸道:“还请周大夫见谅,我也是一时心急,只想母亲能早日康健。”

顾瑾知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提笔飞快的写下了一张单子,在墨痕未干之前,就递给了魏清钥:“照此方煎药,所有的药材和煎煮的过程都必得你亲自看着。”

听到这话,魏清钥和魏婉芸皆是一怔。

难不成还有第二个锦绣?

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去探查这些了,魏清钥对顾瑾知道了一声谢,便拿着方子转头快步走了。

剩下魏婉芸和顾瑾知在原地,四目相对。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魏婉芸转头看了一眼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赵兰心,皱眉道:“我阿娘不会有事吧?”

顾瑾知站起了身来,语气清冷,但笃定道:“不会。”

得了这个答案,魏婉芸心头悬着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往日里,他若是这么说,她也是信的。

但因为现在知道他是顾瑾知,她越发深信不疑。

魏婉芸瞧着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他在太液池边,走火入魔似得,抱着她尸体的一幕……

只一瞬,她就头脑发胀,眼角泛着酸意。

毕竟是赵兰心的房间,顾瑾知不好久留。

他又拿了一粒药丸子交给了一旁伺候的丫鬟,让其给赵兰心服下,就出了房间。

兰芳园里,有一株百年海棠。

海棠树下有一石桌。

两人什么都没说,但都很有默契的走到了石桌边坐了下来。

魏婉芸将旁边候着的丫鬟打发了去。

等周围只他们两人的时候,她本是要开口询问的,却说不出话来。

“你……”

沉默良久,魏婉芸才开口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对面顾瑾知的眉眼看似清冷,但眼底里却带着魏婉芸看不懂的,但好似能将她溺死的深邃。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才道:“小姐想问什么?”

闻言,魏婉芸下意识攥紧了袖口,皱眉,一字一句道:“为什么要骗我?”

顾瑾知何其聪明,从他一进院子,看到魏婉芸的神色,就已经隐约猜到了。

更何况,魏婉芸这一次是直接去靖王府找的人。

他突然有些慌。

明知道,就算现在不挑明了身份,等到明日桃花宴,也逃不过。

想着她之前莫名的对靖王府的排斥,和对他的抵触,顾瑾知生怕她知道了他身份之后,要彻底跟他划清界限。

再加上他有意的欺瞒。

顾瑾知不敢想下去。

对面,魏婉芸开了个头之后,就继续道:“你明明是顾瑾知,为何要隐藏了身份在我身边?”

她原还想问他是何居心,但这话到底太过犀利了些。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做出伤害过她的事情来,再加上她在梦中看到的他为她做的那一切,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

闻言,顾瑾知放下了茶盏,抬手取了腰间挂着的碧玉坠子。

魏婉芸垂眸看去,正是最开始给她产生了误导的那枚玉坠子。

玉坠子上,那“初”字,清晰可见。

魏婉芸正想着,他为了隐藏身份,倒是一直将别人的玉坠子随身携带着。

见她皱眉,顾瑾知缓缓道:“这玉坠子确实是我的。”

对上魏婉芸带着一丝诧异的眸子,顾瑾知清冷一笑,语气温和,“小姐大概忘了,我虽姓顾,名谨知,但却字子初。”

子初……

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魏婉芸浑身一僵,如遭雷击。

顾瑾知说的没错。

子初确实是他的字,而她竟然忘了……

就因为同是一个“初”字,她想到了周邵初的身上。

这一瞬,魏婉芸只觉得头皮发麻。

对面,顾瑾知将她的神色收在眼底,见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并没有暴怒或者怨恨等情绪,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继续道:“当时不……认得小姐,我又身受重伤,便只得顺势而为。”

他想说,是不记得,但话到了嘴边,怕将那些印刻在他脑子里的陈年往事一并说出来会吓着她。

所以,他只说了不认得。

魏婉芸眨了眨眼睛,回想着当时的情况,他隐瞒下来也无可厚非。

可是,转念她又皱眉道:“那后来呢?”

在青云山落云城自是不必说,等回了京都之后呢?

他不但继续隐瞒了身份,还住在了魏家,她的明珠阁旁边。

瞧出了她眸子里已经隐隐冒出来的恼意,顾瑾知忙解释道:“我原本只想履行承诺替夫人解了毒,并不想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顾瑾知顿了顿,又道:“我是顾瑾知还是周邵初,只要能解了夫人的毒,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既然已经被误解,又何必再多此一举的解释身份?

魏婉芸听出来他话里的这层意思。

虽然也在理,但一直被人这般蒙在鼓里的骗着,心里多少有些恼怒和郁闷。

尤其是对方是他。

她转过了头去,不吭声了。

对面的顾瑾知外表看起来依然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做派,他的眼底也依然一片清冷。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一瞬他的心有多慌乱。

生怕下一瞬,她就要暴起撵人。

但他到底还存着一丝理智,想着赵兰心身上的毒还得靠着他。

哪怕她对他有再多不满,也会因为赵兰心的毒而忍着。

念及此,顾瑾知甚至觉得自己竟生出了几分卑劣……他竟自私的以为,多亏了赵兰心这毒!

他八风不动的端坐在原地,只眸子注视着魏婉芸的一举一动。

在沉默良久之后,魏婉芸才终于开口道:“那你让我阿兄亲自去煎药,是怀疑兰芳园里还有桩子?”

说这话的时候,魏婉芸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凑近了顾瑾知些许,生怕隔墙有耳。

她的气息带着一缕香甜,顺着鼻息好似一路入了他的肺腑。

瞧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顾瑾知竟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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