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路途

嘎吱,嘎吱。

父子二人一路砍柴放置马车上,垒得很高,感觉车轱辘都有些吃不消了。

到了镇上,把这一车柴卖了也能换点路费,出门在外的,身上的钱肯定是能省则省。

“这位大哥,可知道去青玄宗该往何处去?”。

樵夫遇人就打听。

“去青岳城问问吧,那里玄者众多,应该有人知晓,甚至还能买到整个青川州的地图”。

那人指了通往青岳城的路。

青岳城离这青木镇也不算远,也就三个时辰的路程,可孩童早就在马车柴堆上睡着了。

到了一家路边客栈,樵夫拉着马车走到了旁边的树林里将马拴好,并将干草喂给马儿吃。

而后才带着儿子买了碗汤面,蘸着干冷的饼吃了起来。

“客官这是要进城吧”,店小二问了声。

“对,去看看能不能买到青川州地图”,樵夫如实回答。

“哦,想必客官是要去更远的地方了,不过最近不太平,进城的路可不好走,夜里多了些山精鬼魅不说,山匪流寇也都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店小二倒了茶水。

“小二,来二斤牛肉”。

听到有人唤他,他立即小跑了过去:“好嘞,客官,您稍等”。

樵夫眉头一皱,这天色已晚,夜里更容易遇到危险,有必要在此先度过一晚。

又见此刻的商队和进城之人也并无急着动身离去的意思,多半也打算在客栈暂住了,于是毫不犹豫的跟客栈商量留宿之事。

“小店已经住满,您也看到了,人太多了,只能委屈挤在后院了,你们还有马,得交半间房的钱”,掌柜拨弄了几下算盘,伸手让他交上五十文。

“可付了汤面钱,我这手里就只剩四十九文了”,樵夫有些不好意思道。

“行,就四十九文吧,先给钱再住店,概不赊欠”,掌柜数了数便收下了。

“多谢,多谢”。

樵夫连忙牵马。

“马牵圈里,车就放外面,贵重物品带好就行了”,店小二吩咐道。

“爹,不买地图了?”,孩童疑惑的问父亲,都没钱了还去城里。

“不是还有马车吗,这树林也大不愁没柴砍的,要明白出门在外财可不露”,樵夫小声的对孩童说着。

孩童看了看院里,确实挤满了很多人,男女老少,更多的是些五大三粗还提着刀的汉子,看样子都是商队和镖人。

而那些少爷小姐则是早早就上楼歇息了。

“麻烦让一下”,

父子二人拉着马进到了马圈旁边找了个地方落脚。

“这位大哥也是要进城吧?”,身边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笑着问旁边的汉子。

“是啊,进城讨个生计”,那汉子看到女子样貌清秀可人,不禁有些脸红。

“可听说城内也不太平了,很多门店都关了,生计怕是不好讨”,女子叹了口气。

“这是为何?”,有人问。

“这些年蝗虫鼠患又是瘟疫肆虐,普通人生活不易,进城谋生计的人多了,很多门店收不下那么多人”。

“许多人为了顿饱饭大打出手,甚至直接当了贼寇,抢粮、杀人、放火什么都做”。

“还有,前些日子有玄者出现在山里,杀了一头怪物,那怪物獐头鼠目,龇牙咧嘴,有着长长的尾巴还穿着人的衣服”。

“真的假的,越说越玄乎了”。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恨自己不是玄者,还要为了吃饱穿暖忧愁”

……

其余人都加入了话题中。

“你看,世道就是如此,所以,不论何时,只有自身有了实力才能行走无阻,才能受人尊敬”,樵夫摸了摸儿子的头道。

“嗯”,孩童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家人都希望他去当杂役弟子了,当个玄者至少不会饿肚子吧。

夜里,人都睡下了,马圈里的马儿却有些不对劲,所有的马都是慌张的要挣脱,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

“怎么回事?”。

阵阵寒风吹过,有人意识到不对。

连续赶了几天路的孩童睡得很死,但身旁的父亲并不敢放松,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他立刻就防备了起来。

“各位不必惊慌,客栈内有符阵,即便是有妖魔鬼怪也没事”,店小二还专门来安抚了一番。

“继续睡吧,没事的”。

一个带刀的壮硕汉子对身边的人道,他们走镖人总是一直抱着刀,哪怕睡着了刀也不离手。

见此情况,樵夫也放下心来,但还是不敢大意,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身旁的一个汉子摸了摸怀中的银钱,方才松了口气,而这一举动却被旁边的女子见到了,她看了眼后继续装作熟睡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

天还未亮就有人提前离去,其他人陆续醒来,尤其是那商队之人早就起来等待着主人从房间下来。

“我的钱不见了!”。

一个汉子大声道:“肯定是有贼偷了我的钱!”。

此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那可是足足二十两银子,各位大哥,谁能帮我抓到贼,我愿意把一半银子当做报酬”,汉子慌了,如今只能把希望放在其他人身上了。

“这位兄弟,贼估计早就跑了,现在怕是追不回来了”,有镖人提醒。

“能够肯定谁干的吗?”,汉子心想这镖人见多识广,应该比常人有眼力。

“我又怎会知道,但应该在提前走掉的那些人手中”,那镖人回答。

然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走的人太多太杂,离去的方向也是各不相同,想追回来可不容易了”。

“那可怎么办?”,汉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欲哭无泪。

“钱财乃身外之物,你堂堂七尺男儿好手好脚的,还怕挣不来钱”,旁边的人劝道。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出门在外多留个心眼”。

“走吧”。

……

“爹爹,还好我们没钱,对吧”,孩童庆幸道。

“……”。

樵夫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们紧随商队之后,毕竟大多数人都是要进城的。

路过河边时,发现了一具女尸,死相极其可怖,樵夫一眼就看出了对方,这不就是被偷了钱汉子旁边那个女子。

“是被乱棍打死的,致命伤是后脑”。

镖人们检查了尸体身上的伤势,得出了结论。

所有人沉默了片刻,看这样子并不似遇到了匪盗,而她手中紧紧抓着一个钱袋,这样子像是有人突然起了歹意而为。

“这是我的钱袋……”。

此刻被偷了钱的汉子也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女子拿了他的钱急着跑路,结果惨遭此厄难。

“她这活该啊!”。

“是啊,好好一个姑娘,怎还干起了偷盗之事,真是世风日下啊”。

……

但逝者为大,嘴上虽然骂着,但还是有人出手将女子尸体埋了,即便做了偷盗之事但被弃尸荒野也过于惨了些。

“真是造孽”。

孩童第一次出门便遇到了这些事,理解了为何父亲说出门在外需要多留些心眼,也理解了爷爷总说的“善人积善,恶人积恶,不违本心,不做坏事”。

可人心难测,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

“爹爹,做坏事会遭报应,做了好事是不是就可以有好报了”,孩童问。

“世上的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好与坏,一时的贪念也可能会突然否认一个善良之人,好人也不一定有好报,坏人同样可以逍遥快活”,父亲回答。

“不懂”,孩童很是疑惑和怀疑,这简单的善恶之间为何还能有如此道理。

“你长大就会明白了”,

父亲摸了摸他的头又道:“但是,好人必然会有好报的,要坚持己见,定不能做那违心之事”。

“嗯”,孩童重重点了点头。

然而,

这进城之路并不好走,过了河又是上坡路,马车反而成了累赘。

父子二人还好,赶着的是空马车,而那商队就犯了难,货物太多,需要人推着走,花费了不少力气和时间。

镖人们直摇头:“接的什么镖,不仅要保护商队还要干苦力”。

“能不能快点,本少爷快坐不住了”,那马车里的少年发起了脾气。

“小姐,这么下去,交货时间肯定是赶不上了”,有老奴着急道。

那小姐看了看后面的行人道:“我有办法了”。

“同行之人愿意帮忙的,不仅给工钱,还管饭”,

“同行之人愿意帮忙的,不仅给工钱,还管饭”,

“同行之人愿意帮忙的,不仅给工钱,还管饭”,

她吩咐老奴朝着行人不停的喊。

“有这好事,我干”,

一听有钱挣还有饭吃,行人纷纷伸出援手,这马车行进速度自然是快了不少。

行人们不仅得到了干粮和水还拿到了钱,纷纷称赞这位小姐人美心善,聪慧过人。

轰隆隆……

刚刚还万里无云,但转瞬间风起云卷,眨眼间便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这天说变就变,下了雨的路面变得湿滑起来,行人到处找地方躲雨,父子二人也穿上了蓑衣,戴上了斗笠。

“还是娘亲准备的妥当”,孩童感叹,却是突然想回家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有镖人觉得这雨来得过于突然了些。

“怎么了?”,那马车里的小姐连忙询问。

“这不是一般的雨,而是有人布置了雷雨阵”,她身旁有人回答。

“什么,谁干的?”,那小姐很淡定的问向身旁的那人。

“恐怕是来者不善”,那人眉头一皱。

“有山匪!”。

突然有人大喊提醒。

几十号带着兵刃的匪寇出现在山坡上,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商队和镖人。

“给我杀,一个不留”,为首的山匪冷冷开口。

“杀!”。

“杀”。

山匪们冲下山,朝着商队杀了过去。

“这些毛贼,他们以为截的是谁的镖,我龙威镖局可是玄者坐镇的”。

一位镖人提着双刀冲到了最前面,很快便解决了几个山匪。

“身手不错,我来会会你”,为首的山匪提着两板斧与双刀镖人大战了起来。

这一切来的太快,很多行人都没反应过来,最后意识到危险后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其他镖人同样与山匪出手,场面极度混乱,而这些山匪像是只为了商队,对于平民百姓并未出手。

“走!”。

樵夫二话不说拉着儿子跳下了马车,这样的情形可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马也慌乱的拉着车跑了。

“别管了,赶紧躲起来”。

二人躲到了草丛里,看着面前的厮杀,父亲蒙着儿子的眼睛,因为这场面太过血腥了。

“保护少爷小姐”,家奴们也纷纷拿出了武器。

“尔等毛贼胆敢截我马家商会,是不想活了吗?”,那老奴叫骂道。

“截的就是你马家商会!”,

那些山匪不但不害怕,反而更拼命了起来。

总觉得这些人并不像是寻常山匪,而且跟这马家商会有仇一般,对货物不管不顾,只朝着人去。

雷声,雨声,厮杀声不绝于耳,鲜血伴随雨水流淌。

忽而,骤雨渐停,乌云散去。

“阵法怎么这么快就失效了?”。

有山匪慌了,却是这一刻的慌张,小命便被人一刀结果了。

“可恶,退!”。

伤亡惨重,短短出手就折损了大半的人,见势不妙,为首的山匪只能带着人逃走。

“休走!”,那双刀镖人欲要追过去。

“穷寇莫追!”,有人叫住了他,但他还是跟了上去。

“这些人可不像山匪,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倒像是被人雇佣来的杀手”,那人道。

“他们动用了雷雨阵,可算是下足了本钱,若只是为了截镖也不至于如此”,马家小姐也这般认为。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的目标是少爷和小姐!”,老奴恍然大悟。

“少爷呢?”,

当他们反应过来之时,却发现少了个人。

“不是交给你保护了吗?”,几个家奴互相退托。

“混账!若是少爷有什么闪失,你们都要完蛋”,老奴大骂。

“还不快去把少爷找回来!”,身边之人也急了。

“不好,有内鬼”,马家小姐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了那些镖人:“还真是演的一出好戏”。

“不懂你在说什么”,那镖人眼神有些躲闪。

此刻,父子二人找到了那马家少爷的尸身,只见其身而不见其头,二人皆是愣住了。

“你们看到了什么!”,

此刻,一个镖人赶来,二话不说直接对父亲动手……

“哇!”。

父亲胸口生生挨了一拳,这力道之强,让他直接吐血,是玄者,一招便让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爹!”,孩童上前抱住父亲。

“快跑!”,父亲大喊。

“死”。

感觉身体透过一阵冰凉,孩童摸了摸腹部,手指传来一阵温热,是血!

“我跟你拼了……”。

父亲睚眦欲裂,朝着镖人冲了上去,却又是被一刀抹了脖子。

“不……”,

孩童在恐惧和不甘中倒下了,在玄者面前,他们只有被屠杀的命,临死前他还紧紧握着那枚青玄宗的铜牌。

这便是死亡吗,好疼、好冷、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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