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罗得倒挺好。”
张舜撇了撇嘴。
车径直开进地下停车场。
这里的车位很窄，张舜停了三次才把车停进去。这时他才发现，车位之间的距离留的不足，两辆车并停，车门就无法打开了。
“这狗日的酒店，”
张舜边骂边开出去，重新找了个靠墙的车位。
兵可乐看见旁边一辆面包车在卸货，一群人把一个长条布袋从车上卸下来。
“走吧。”她没有在意，只是催促了张舜一句。
今天，她穿了一件色泽暗沉的旧礼服，张舜则穿了西装。两人的衣服都故意没有整理，看起来有点邋遢，属于那种放到人堆里就找不见的。
在七星会所门口，他们一低头，混在人群里向保安出示了请帖，就进入了会场。
她的背后，是一位穿着同样暗沉的礼服，带着礼帽与墨镜的性感美妇。
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优雅，路过门禁时，她彬彬有礼地递了请帖，冲保安微微颔首，以示礼貌。
走到会场里，她摘下墨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少女，竟是江流月。
她同样不想惹人注目，故而穿了颜色暗沉的衣服，同时画了成熟的妆，这使得她看起来像一个三十岁的年轻妇人，而不是一位十六七的少女。作为一名特工，基本的隐藏技巧她还是学过的，至少懂得在这样的场合如何不使自己显得突兀。
她在会场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嘉宾们陆陆续续进场，这时候她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学术大咖们，既没有穿西服的，也没有穿礼服的。大多数都是短袖加polo衫。更不检点的披个白背心就来了，活脱脱像社区里散步的老大爷。
而且，这屋里的宾客老龄化非常严重，白发、秃顶的中年男人也比比皆是，女人们四十岁就已两鬓发白。
这使得她的装束一下子就显得非常怪异了。
“坏了，还是没经验。”
江流月心里怦怦直跳。她听说这是个晚会，就按照晚会的标准准备了服饰。没想到学术型会议之朴素超乎了她的预料，现在那一身礼服反而让她显得突兀。
就在这时，一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流月吃了一惊，转头，竟看到一位笑盈盈的男青年站在她身后。
“李俊杰？”
她认出，这位似乎就是那天在屋顶上观战的，伊甸元集团的李俊杰。
“你化妆化得真巧，我险些没认出来你。”
李俊杰不由分说，笑眯眯地坐到了她身边的位置。江流月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这时候，身旁一名女服务生不小心把果盘端洒了，瓜子落了他一身。
李俊杰不动声色地把它们弹掉，然后笑到:“新来的。一看手就不灵便。小心点，别打碎了盘子。”
一转头，却发现江流月早已无踪无影。
李俊杰郁闷地耸了耸肩，心说:“这小丫头，还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
黑暗的房间里。
大概花费了17小时，风星河感觉到有东西砸在自己身上，才再次睁开眼睛。
他发觉自己被裹在不见五指的昏暗中。那种黑暗让人窒息。身上躺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像一具兵马俑。
他奋力地推开它，那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噗响。
是一具尸体。
风星河屏住呼吸。四周没有任何动静，这里安静的可怕。
他用力撑开了装他的袋子，那尼龙材质的布料竟应声而断，就像草纸一样残破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在黑暗之中发着光。
“怎么回事？”
风星河惊讶地想。
他的身体似乎变得轻盈了几分，宛如重获新生。
新鲜空气涌入鼻腔，随之而来的则是十几小时以前的回忆。风星河想起，自己遭到了殷更平的攻击，然后……
然后，便倒地不起，不省人事了。
“果然与我想的不错，是次声攻击。”
风星河咬了咬牙。在未来视中未曾参破敌人的攻击模式，导致他吃了个大亏。
这时候他还未曾意识到，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殷更平的“幽冥之握”，实质上是操控指甲的能力。让指甲低频震动产生次声攻击，只是其诸多技能中的一个小小的技巧。
作为club中仅次于c教授的阴阳人之中的“阴”，他对能力的掌控力要远高于外勤五人众。
仅仅一个照面，风星河便被秒杀。血液中并没有“自愈因子”的他，就这样被丹尼尔当成死人，抛弃在了停尸房。
他在裹尸袋里躺着的这数个小时里，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无人得知。但是，他的身体宛如被仙宫的琼浆玉液冲洗过一般，每一处污垢都被除去，每一寸皮肤都如获新生。
那种五感敏锐、七窍通透的纯净感，唯有初生的婴儿方才具备。
外表散发的光芒如同色素般在他的皮肤下涌动，聚集，并最终在右臂上形成了一小截亮斑。紧接着，那光亮暗淡了下去。
风星河意犹未尽地盯着光芒熄灭的地方，他感觉到胳膊有些发痒。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冷笑。
“哼，哼！”
风星河吓了一跳，那笑声是那么的近，几乎贴到了他的鼻子上。
他条件反射般地动用了未来之匙，但15s后的未来处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当中，他根本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连忙后退一步，这时候，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依稀看到自己面前放着一个桌子，桌子上坐着一个邋遢的老乞丐。
“哼。”
老乞丐不屑地冷哼着，嗤笑着。
“世人都怕我，因为我的眼睛能预测到他们的死期。而你却没必要怕我，因为，我们是同类。”
他缓慢地用手撑着桌子跳下地来，拄着拐杖，“哒、哒”地走到了风星河的面前。
“你……你是谁？”
风星河的声音明显有些恐惧得发颤。老乞丐在黑暗之中那捉摸不定的人影，看起来像鬼一样。
“我是谁？哈哈，哈哈哈！谁也不是。只是一介，流浪者而已。哈哈，哈哈哈！我是来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他伸出手，抓住了风星河的胳膊。
感受到老乞丐手上的茧子，风星河心中安定了一些。能摸得到，至少证明他不是鬼。
黑暗之中，老乞丐的眼睛显得格外的黝黑。
“这里是太平间。你被当做死人丢到这里了。”
沙哑的嗓音，陈述着令风星河几乎崩溃的事实。少年蓦地挣扎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先前那个压在自己身上的袋子里，装的竟是尸体！
老乞丐的手，稳稳抓着他的手臂。只听后者低声呵斥道:“安静。如此乱动，令我记不得出去的路了。”
风星河微微一怔，心想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你是怎么记得路的。这时候老乞丐却拉着他的手，开始在黑暗中行走。
他走的速度不快，但也不慢。奇怪的是，他总能避开放尸体的架子和推车，在黑暗中疾走，却没有撞到任何东西。
“莫要惊讶。是文泰莱警官让我来找你的。”
老乞丐低声解释道。
“这儿是敌人的地底基地。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悄无声息地混进来的。”
说话之间，他停下了脚步，按动开关。风星河只感觉面前有什么东西缓缓升起了。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铁门后面是温和灯光的走廊。
“走罢。从这条路出去，就到货间步梯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风星河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瞎的。
尽管看不见，但面朝着人时总会有轻微的鼻息吹到对方脸上。老乞丐敏锐的捕捉到了风星河的“视线”，于是略微一笑，说:“双眼我自己戳瞎的。”
“为什么？”
风星河疑惑地问道。
“因为我能看见任何事物死亡。”
老乞丐把先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格拉维瑞斯能力吗？”他问。“那可真是，不幸的能力。”
“嗯，是够不幸的。本以为戳瞎了双眼就能够摆脱掉它，可谁知道，失去双眼，反而让看到的东西更加清晰了。”
“嗯……”
风星河没有多说。他很想问一句:“你能看见自己的死亡吗？”但是没有问出口。因为那样子问的话，实在是非常冒犯的事情。
他岔开了话题，问道:“您怎么称呼？”
“李斯特。”
老乞丐用浑浊的嗓音答道。风星河无法判断这是不是真正的名字。正当他还想再问的时候，老乞丐用拐杖跺了下地面，说道:“你难道要在敌人的基地里把问题都问完吗？”
“是，是我分不清主次了。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离开这里。”
风星河答道。
于是两名能力同样都在“眼睛”上的手无寸铁的能力者，结伴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到了楼梯口，老乞丐直接顺着楼梯往下走去。风星河顿时懵了，问道:“往下走做什么？”
老乞丐的动作略微一滞，反问道:“不往下走往哪里走？”
风星河被噎得说不出话，但想想后者既然能来到这里，势必是记得路的，于是便不再多说。
他看见一旁的电梯井了，但电梯中必然安装有监控，是万万走不得的。
向下走了三层，风星河听到了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刚想提醒，老乞丐便拉着他，向墙壁的一侧靠去。
三名持枪的巡逻士兵从楼梯口走过，向上面去了。昏暗的灯光和阴影，让他们并没有发现藏匿的二人。
风星河与老乞丐不约而同的没有出声。他们接着沿楼梯间向下行走。
又约摸不知道走了几层，老乞丐突然不再向下，而是朝着走廊去了。
风星河跟在他后面，刚开始还以为这是正确的路，但来到走廊上才发现，这里的墙壁和地面都散发着白色的光芒。
风星河以前只在地下疗养院类的设施中见到过这一类的通道。因为在封闭的地下研究设施中光线并不充足，长久生活极为压抑。这样光亮充足的走廊可以大幅度削减那种压抑感，使长期生活的人不至于产生心理问题。
本来是让人舒畅的光亮通道，但却让风星河极为惊恐。
不同于外面昏暗的楼道，这里可是藏不住人的！一旦撞上巡逻的卫兵，势必会被发现。
他忽然想到，这老乞丐是个瞎子，怕不是看不到这条路的环境。他刚想出声提醒，老乞丐就捂住了他的嘴。
走廊一侧的墙壁突然有一块白色墙砖翻转过来，变成了屏幕。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
“请录入声纹识别。”
老乞丐没有说话，同时也捂住了风星河的嘴巴，不让他说话，
过了几秒，屏幕上字变了:
“声纹识别失败。请插入磁卡。”
屏幕的下面弹出一个金属卡轨。老乞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带着血迹的磁卡递给了风星河。后者微微一怔，旋即想起来他看不见东西，于是替他把磁卡插入其中。
墙壁“吱呀”一声从中间裂开了，露出后面一排排的柜子。老乞丐走入其中，径直走到了一个柜子前面，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管液体。
“走罢。”他一脚把抽屉踢回去，对风星河说道。
墙壁的大门缓缓合拢。他刚想从门缝里挤出去，却不料风星河慌忙地从外面挤进来，并且把他推了回去。
“咔！”
墙壁合拢了，并且锁住了。风星河指指上面的通风管道，说:“我们可以走通风口。”
老乞丐并没有指责少年。因为他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显然，刚才若是两人直接出去，就已经被发现了。
“你处理的很果断。”他这样夸了风星河一句。
少年得意地一笑，旋即打量四周，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灵粒储存室，是丹尼尔斥资无数，做了十几年的灵粒提取，最后寥寥无几的成功样本的储存室。”老乞丐简要地答道，并晃了晃手中的试管。“这是他们从你身上提取的灵粒。你的能力太过于危险，不能让它被他们得到。”
他又补充道。
对于这个“危险”的评价，风星河深以为然。丹尼尔向他阐述了自己的研究计划，倘若真的能成功，那么“灵粒”就可以使人同时获得多重格拉维瑞斯能力。
未来之匙这种能力，与任何一种其他的格拉维瑞斯能力叠加组合，所产生的效应都不会是10+10=20这么简单，而是10x10=100。
所以，老乞丐才说它“过于危险”，不能让它留在丹尼尔议员手里。
风星河瞅着周围的储物柜，他信手拉开抽屉乱抓，足足拿了十几个试管，然后才把抽屉推上。
老乞丐听着玻璃碰撞的响声，不禁露出苦笑。
“够狠，你拿走的库存绝对超过三分之一了。丹尼尔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气炸了。”
“无所谓，贼不走空。”风星河得意地说。他把试管全部装到了一个垃圾袋里，然后用架子上的胶带缠了几圈固定在身上。随后，他转了一圈，确定活动自如，满意地把胶带放了回去。
“要不是我拿不了那么多东西，我非得把丹尼尔这儿的东西全都拿完不可。谁叫这老家伙不讲武德，去偷袭我十七八岁的小同志。”
风星河愤愤不平地握着拳头说。他开始有些后悔，当时托大地单独去松林里见丹尼尔议员了。
早知道就应该把吕文杰那家伙带上。
不过，就算带上他，他的能力……也无法对付殷更平的幽冥之握。最多不过是拉他一起被干掉罢了。
想到这里，风星河又暗自庆幸没有带吕文杰。
他掀开通风管道，协助老乞丐爬了上去，
别看这老乞丐佝偻驼背，身子骨却是硬朗又灵活。几乎没怎么用风星河帮，他就自己爬了进去，这让风星河大为惊讶。
两人沿着通风管道爬回到了楼梯间，然后继续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最后，不知道走了多少层，终于看见了门。风星河急里忙慌地跑过去，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很大的风。
出口处，竟是一处很大的天台。风星河惊愕地回头看去，背后是一栋很高很高的楼，它架设在某一栋大厦的顶部，通体漆黑，与夜空融为了一体，稍微离远一点，就只能看见大厦了，看不见上面这一栋“楼中楼”。
“这地方，表面涂得有折光层。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上边的部分都不可见。飞机的雷达倒是能探测，可惜用肉眼是完全看不见。”
老乞丐跟在他的后面，仔细地解释道。
风星河趴在天台的边缘，他一直以为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地下，没想到竟是百米高空。
“奇怪。”他说，“这么高的楼，在高层，竟然一点儿都不晃。”
“那是因为，丹尼尔这孙子，太有钱了！整栋楼都是强度极高的材料制成的，地基基盘在地底下250米的地方，基盘用面积在地底延伸出去两公里，地上部分只占了一半，它有个大底座，当然稳当了。”
老乞丐骂骂咧咧的说道。
风星河不禁默然。真的是“钞能力”。
以至于他甚至都在想:倘若丹尼尔给他发的工资够高，他会不会答应参与那个“普罗米修斯之子”的计划？
不，肯定不会的。那个计划相当于把他当做了牺牲品。就算得到再多的钱，也得有命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