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到了。”安政显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推了推副驾驶座上酣睡着的秀晶。
“嗯？”穿出云层的阳光有些刺眼，迷迷糊糊的秀晶使劲眨眨眼，才看清了自己周边的环境。她和欧巴在一个停车场里，有一座四角都建有塔楼的古堡式建筑耸立于正对着的山坡上，它的脚下也是成片低矮的历史建筑。
“已经到Toledo了吗，好漂亮啊！”看着眼前充满历史厚重感的建筑风格，秀晶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距离马德里南郊一小时车程的古城托莱多，曾经当了板鸭王国接近500年首都的古城，安政显和秀晶跳过了马德里城内的一众景点，来到板鸭的第二天就来拜访了这里。她原本并不在秀晶所做的行程上，是安政显让秀晶空出一天之后加上去的。他来过这里，上一次的到访大概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可是他对这里依然印象深刻。这是一座亘古不变的城市，她的时光就像是永远停留在了中世纪。教堂、城堡、古桥、城门、清真寺还有修道院，那个时代的繁多建筑经过修葺翻新，都得以奇迹般地一一保存至今。他去过的地方里，没有其它地方能像这里一样，给人带来同等的来自历史的神圣庄严的压迫感。
秀晶挽着欧巴的手，并肩走过一座石桥来到古城内部。她来之前也做了一些功课，知道古城中有两座鹤立鸡群的建筑最是抓人眼球，同时也是古城的制高点。一就是眼前的阿尔卡萨城堡，还有一座是托莱多大教堂，它们都是必打卡的景点，“欧巴，我们先去哪里？”
安政显从旅游信息咨询的亭子里拿了一本小册子，他研究了会上面的地图，给秀晶指了指今天的路线，“我们刚从东面进城，古堡就在这里、大教堂在正中心、城门在城北、圣马丁桥在城西，网上说那座桥在夕阳下看起来最美，那我们就放到最后。所以我们就按照城堡、城门、教堂、大桥这个顺序来，沿途有什么感兴趣的再说吧。”
“唔……有点远唉，我们还要走回车子这里的。”秀晶抿着嘴，又在暗示欧巴走不动就要骑肩膀了。
安政显拉着秀晶往城堡入口走去，“很近的啦，说起来是穿城而过，你以为是首尔从广津区走到江西区吗？就算是你的老家，从渔人码头走到downtown的MarketStreet又能花多少时间？”
“六岁就离开那里了，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秀晶换了只手让欧巴牵着，这样方便走在他的身后，就可以从他的背包里找零食了，刚才地图上的路线看着就让自己感觉犯了低血糖。
所谓的阿尔卡萨城堡始建于三世纪，在二十世纪初的板鸭内战里被摧毁大半，后又重新按照原样整修复原，如今其内部分别是一个图书馆和一个兵器博物馆。他们两人从兵器博物馆参观起，可是秀晶对里面陈列的中古时代的冷兵器都不太感兴趣，一个劲地拽着想多看几眼的欧巴往前走，安政显只能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个大概。可是到了博物馆出口处的商店里，小家伙就提起精神了。
“欧巴！你看这个！”秀晶不知从何处抱来一个中世纪骑士的头盔，拿起来就想往自己头上套。
“等一等，你别动。”安政显帮她解散了马尾辫，秀晶才得以把头盔套上去。
“好闷啊，欧巴你看得见我吗？”秀晶的声音被关在头盔里，听起来嗡嗡的。
安政显把头盔上护着眼睛的那块盔甲往上抬起，盯着内侧的纺织面料的内衬看了看，“你说这个头盔就这样放在外面展台上，一天要被多少人戴过？”
秀晶听后第一反应就是赶快去摘下来，手一抬起又改做了一个耍帅的手势放在下巴上，“快点快点，拍一张。”
快门声一响，秀晶就立刻把头盔脱了下来，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快拿湿巾纸…”
感同身受的安政显拿出包里的湿巾纸，秀晶自己擦脸，他帮忙擦着头发……“还有那种恶心异样感吗？”
“有，感觉脸上一直有东西。”
秀晶说完灵机一动，把欧巴的肩膀往下扳了一点，然后和他脸贴脸的蹭了蹭。这样脸上的异物感就被和欧巴接触的感觉替代了，哈哈，自己不愧是全清潭洞最聪明的才女。
这回轮到安政显戴上了痛苦面具，秀晶的洁癖可以说都是他教出来的，所以更神经质的他现在就感觉别人脸上的皮屑都转移到了自己这里，“我去洗手间……”
等到他洗完脸回来，看到秀晶正拿着一块半人大小的盾牌在来回翻看，“欧巴，你看这个才30欧。”
“买回去干嘛？你和你欧尼打架现在动兵器了？”
“不是啊，”秀晶把盾牌宽大的正面还有平直的侧面都给安政显看了看，“嘻嘻～你说像不像秀英欧尼？”
憋住没笑的安政显夹着秀晶的肩膀就往外走，“你这么厉害，那就去当着她的面嘲讽她，你们打起来我最多保你不破相。”
秀晶笑哈哈地挣扎着，“那买盾牌呀，有了盾牌我就不怕啦！……”
城堡内剩下还有一个图书馆，对于游客来说意义不过只是去顶楼拍拍窗外的全景照，他们两人都兴趣寥寥，所以也就没有去。
从城堡里出来，安政显和秀晶顺着城外沿的主路找到了托莱多的正门比萨格拉门，拍照打卡后就折返回城内前往大教堂。古城内的小路曲曲折折，大部分的宽度不过勉强容下两辆小汽车并排通过。狭仄的巷子两旁很多都是些三四层高的居民楼，不少住户的窗台上都摆放着鲜花绿植，更是给古城也添上了一分浪漫和生活气息。
两人为了拍照、咖啡、小吃，沿途走走停停，有时不经意间还能撞见其它的景点。导游地图上对它们的描述不过是简短一句话，“罗马时期遗留下来充满猎奇元素的地窖洞穴”，或者是“建于10世纪的清真寺”，就能引人入胜。于是他们最终走到大教堂花去的时间比正常情况下多出了好几倍。
先前从远处一直只能看到哥特式钟楼的一角，如今到了面前方得一见教堂全貌。可是她的雄伟，她的震撼到了近处却又如同管中窥豹一样没法详述。安政显和秀晶买票拿了英文语音导览后入了场，光线的变化瞬间就帮人沉浸入了氛围。
脚下黑白相间的石料地板映射出墙上昏黄的灯光，照明更多的是依靠透进高处彩色琉璃的一线日光。秀晶也算是去过不少教堂的人了，亚洲北美的迷你微缩版不算，科隆、西敏、圣保罗、巴黎的圣母院和圣礼拜堂这些极富盛名之地她都跟着欧巴去过。可她现在看着眼前庄严甚至是压抑的圆拱长廊，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小声的赞叹，“欧巴，这里也太像电影里的场景了吧！”
这可能是内部装饰最奢华的教堂，大大小小栩栩如生的雕塑，无处不在的黄金修饰，穹顶精美的壁画，有着繁复雕花的彩色琉璃，直达房顶的管风琴，还有墙上提香、戈雅、格列柯等人的原作。看着让人瞪大了眼睛的一切，秀晶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伟大的建筑！伟大的工匠！伟大的文明！
用去一个多小时，顺着导览仔仔细细地参观完整个建筑。秀晶摘下耳机，静静地看着透入教堂内的玫瑰色光线，心底涌起的那种平静和愉悦是巨大的满足。“欧巴我们出去吧，你…哭了？”
安政显稍微偏转过头，抹掉还停留在眼眶内没来得及落下来的泪水，然后对着秀晶故作无事地笑了笑，“没什么，我们出去吧。”
“你是哭了啊，有什么特别打动到你了吗？”
安政显摇摇头，只是拉着秀晶往外走，自己流泪的理由没法告诉秀晶。
初访此地时，年幼的他尚不能体会历史和文化的精妙，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告诫着妈妈“宗教都是唬人的”。多年过去，如今再访，虽然依旧没有皈依任何宗教，但也能心怀敬畏地去感受其中的奥妙了。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