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元衡凌准

广德二年正月上旬,英武军使辛京杲自相州传书至长安,禀报了一件事。

裴志清并没有像信上说的那样,主动把贝州献给薛嵩。而是在史朝义的指示下,调兵提防他们。

与此同时,按照事先协议,辛京杲应薛嵩之邀,提军两万进驻巨鹿县,助昭义军协防史朝义。

正月下旬,来瑱自襄阳传书长安,禀报一件稀奇事。

这事情更加有意思一些。

张献武秘密联系山南东道节度使府,希望在山南东道担任襄州刺史兼御史中丞的张献恭,看在同族的份上能够从中斡旋,让他遣使前来长安觐见天子,以表归附之意。

同时,张献武表示自己治下的山南西道诸州郡愿意接受长安朝廷的管辖,与洛阳朝廷彻底划清界限。

不过,他也提出一个条件,希望朝廷停止对严震、祝峻的支持。

自十一月下起,山南东道节度使府已经开始了对严震的援助。

同时,薛南阳、裴奰统率山南东道大军的进逼,使张献武再不敢肆意地围困严震。

很显然,张献武已经感受到了朝廷所施加地压力。

他更清楚,如果一日不能将严震彻底铲除,山南西道就一日不会真正属于他。

或许是权衡了利弊得失,张献武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当然,这里面也不排除张献武施缓兵之计,意图稳住唐军,以赢得时间一举击灭严震的可能。

看完情报,代宗叹息道:“来瑱在信里还提到他的身体已经感觉不行,希望朝廷同意让他致仕,另派良将镇守山南东道。”

杨错略微吃了一惊,他去年还见过来瑱,看上去挺健康的,没想到这么快就不行了。

“妹夫,谁能出任山南东道节度使?”代宗问道。

“必须要派忠诚可靠的人,陛下看淮南节度使崔圆判官李承如何?此人贞洁廉正,精于管治。”杨错提议道。

代宗早听过此人,李承是国子司业李畲第二子,在楚州担任刺史时治理极好,土地岁收十倍,至今受其利。

“好,朕这就传旨尚书省,授李承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让他前往山南东道镇守。”代宗做下决定。

杨错施了一礼。

广德二年正月十八日,饶阳郡司功参军武就一行十余人赶抵长安,代替已经从杨旭武改名为李宝臣,献上了恒州、赵州、深州、易州、定州的户籍文册及相关印绶。

当然,这只是在形式上归附大唐的意思。实际上,还要等李宝臣本人入京朝觐,献上钱粮文册。

“恒州、赵州、深州、易州、定州共计四十二县,户七万四千,人丁共三十七万,臣饶阳郡司功参军武就谨代检校礼部尚书、成德节度使、赵国公李宝臣,呈奉户籍文册于陛下!”

武就双膝跪地,头颅低垂,恭敬地将几册简书托捧过头。

黄门侍郎陆绩上前接过简册,谨慎小心地呈放在代宗皇帝座前。

代宗皇帝赐武就起身,只简要询问了几个有关恒州的问题后,便邀武就到麟德殿。

早在麟德殿设宴,就为了给武就接风洗尘。

“张忠志原有的诸州县皆已向李宝臣表归附之意,李宝臣整肃州治,张榜安民,等下官南下太原府之时,恒州局势基本已定。”武就大致地将恒州的情况,向代宗皇帝做了一番禀报。

“武就,李宝臣可有对河北道用兵之意?”李泌轻捋颔下短须,笑着向武就询问。

“李宝臣虽然陈重兵屯驻于边境,但只是为了提防叛军寇犯,并无进击之意。”摇了摇头,武就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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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回道。

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武就从贴身的内衣里取出一个缝制严密的锦囊,双手托呈向代宗皇帝:“陛下,李宝臣有亲笔手书在此!”

宦官走了过来,取过锦囊,递给代宗皇帝。

拆开锦囊,取出内中绢书,代宗皇帝仔仔细细阅览起来。

代宗皇帝阅览李宝臣手书的时候,坐在武就对面的杨错也在打量着武就。

武就大约五十来岁,气质儒雅中却又带着几分英气。

这也不意外,因为武就是武则天的族孙,颍川郡王武载德之孙。当年中宗复位,武载德的儿子武甄为了避祸北上,逃到了河北道隐居。一生郁郁不得志,只能做个参军之类的小官。

到了武就更不行了,一直隐姓埋名。

直到严庄去了恒州之后,才把他给挖了出来。

不过,杨错忽然想起一件事,记得唐宪宗年间名相武元衡的父亲好像就是武就。

眼前此人,无论是姓名还是籍贯,都与武元衡之父武就极为吻合。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一个儿子叫做武元衡。

“广成,你一直隐居在河北,对恒州的局面有何高见?”代宗皇帝垂下手绢书,微笑着对武就说道。

“臣才疏学浅,不敢‘高见’二字,但陛下既然垂询,臣便姑妄言之。”武就并不显紧张,欠了欠身后,恭敬地回道,“河北之地,本乃天下富庶所,位置可称重要。”

“然几经战火之后,恒州多半州县已几成空城,地虽广,人却稀。以五州之众,人丁不过三十七万,尚不及江南一个州。又因主事者几经更迭,故致人心不稳,叛乱频仍。此外,奚族、契丹亦多有袭扰。”

“故而,以臣浅见,短时间内,恒州暂时不宜用兵,莫如固守屏藩、稳定人心、安抚奚族、契丹,如此一者仍可保持对叛军之威胁,更可赢得休养生息之良机。假以时日,待恒州人心安定,元气恢复,可平添五万铁骑以供陛下驱驰。”

代宗皇帝听后微微颔首,却未置可否。

又询问了一些恒州局势的问题后,代宗皇帝便让武就先回馆驿休息。

“武就如何?”待武就离去后,代宗皇帝似自言自语,又似询问他人的说道。

“以才识论,可任一州刺史。”李泌笑着回道,“不过,武氏毕竟是一方大族,在隐居期间也与当地豪族多有往来,可谓是树大根深。重任武就,利于稳固恒州人心。”

“嗯!”代宗皇帝点了点头。

除了李宝臣的书信,代宗皇帝还接到了严庄的一封密信。

此次武就一行十数人中,包括当日随严庄前往恒州的两名龙武军中的一人。

严庄的密信就是由他所携,甚至连武就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封信。

严庄在信中,简明扼要地道出恒州目前面临的一些关键问题,及解决的措施。

同时,他还建议代宗对几个契丹人大部族的首领进行适当封赏,以此来笼络契丹部落之心。

在最后,严庄也隐晦地表示了对李宝臣忠诚度的认可。

这与第五琦回来的时候说的话几乎一样,代宗总算放心了。

当天晚上,代宗皇帝在麟德殿再次宴请武就。

本不需要列席的杨错,主动提出作陪。

宴上,武就显然对自己所受的优厚待遇大感震动。

以正常情形来说,一郡的司功参军被皇帝设宴接风洗尘已经是不错了,更休说被皇帝两次宴请,武安郡王也再次列席作陪。

酒过三巡之后,杨错故作随意地询问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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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可有子嗣。

“只有一子,年六岁,名元衡!”武就不假思索地回道。

果然,历史上宪宗年间的名相武元衡,正是眼前这位司功参军的独子。

作为宪宗年间的名相,武元衡绝对是一个悲剧英雄。

元和十年(815年)六月三日,报晓晨鼓敲过,天色未明,武元衡即启门户,出了自己在长安城靖安坊的府第车门,沿着宽一百步的道路左侧行进,赴大明宫上朝,刚出靖安坊东门,被躲在暗处的刺客射灭灯笼遇刺身亡。

随着他的死,藩镇的气焰嚣张到了极点。

不过,今时再不同曾经的历史。历史上的河朔三镇田承嗣、张忠志已经被杀,李怀仙也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如今,上天又将武元衡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真是天意啊!”杨错笑着摇了摇头。

“杨武安,犬子有何不妥么?”见我摇头,武就大生疑惑。恭敬地询问道。

“广成莫要误会。我只是想到家里的疯小子!”我哈哈大笑着摆了摆手,“我长子恰好与令郎同岁。不过,却是太过顽皮,不比令郎聪颖!”

“杨武安将门虎子,岂犬子可比!”武就谦虚地回道。

“广成可曾听闻过位于华州的潇湘书院?”

“自然听闻过。”听到杨错这么一问,武就立时面现无比虔诚敬慕之色,不由得点头说道:“杜工部世之鸿儒,非但学贯古今,更兼德行高厚,不慕功名利禄。在华州郑县开院授学,英杰辈出,我慕名久矣。”

说起此事,也是阴差阳错。杨错的老友李白于上元三年在金陵去世。

他在去世之前,听说老友杜甫的处境“不太好”,到处流浪。于是写信给杨错,希望他能帮忙照顾杜甫。

杨错当然不会拒绝,更何况早就对杜甫慕名已久。于是上表朝廷表荐杜甫为检校工部员外郎,并派人请到长安。

但杜甫对于当官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婉言拒绝了杨错延揽入幕的邀请。于是,在杨错的一再恳请和出谋划策下,前往华州郑县办了书院。

杜甫本就是当世大诗人,声名极著。独具特色的书院式授学方式,更将他的名声推到又一个巅峰,无数权贵门阀都想将族中子弟送往书院求学。

偏他又淡泊名利,对这一切根本不在乎分毫,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择徒而授。

而在去年,在他隐隐透露出想将凌准培养成关门弟子的意图,今年书院就的确没有收纳一个弟子。

这么一来,无形之中更将书院便成了天下士子心目中的求学圣殿。

“广成,可愿意让令郎到杜工部门下求学?”杨错不动声色地抛出了一个大圈套。

武就面色骤变,浑然忘却了场合,腾地站起。险些将酒案碰翻,急切地说道:“杨武安所言当真?”

杨错笑着点了点头。

“武就谢过杨武安厚德!”武就毫不迟疑地长身向杨错行了一礼,面上的喜色完全掩饰不住。

在杜甫门下学习,除了可以学到经世之学,还因为杜甫和杨错的关系。这等于是为自己儿子找了条前途,在朝廷上有更大的用处。

宴散之后,代宗皇帝微觉好奇地向杨错询问道:“妹夫,杜甫已有意收山闭院,你为何又举荐武就之子到他的门下?”

“臣听闻,武就的儿子,名元衡,少时天资聪颖,才华横溢,没想到居然就是武就之子。如此少年俊才,正可为太子日后所用!”杨错笑着回道,“以此子天分,必可令杜工部喜而收之!”

代宗皇帝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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