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惊夜

当夕阳拉回了自己的尾巴在谢幕的天空中离开时,凯恩彻底放弃了对阳光的捕捉,深呼吸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以此缓解久坐的疲劳后,目光还是不自觉地停留在那个古朴的建筑上,算算时间,其他人应该都在里面参加家族宴会,而他毫无疑问地被遗忘了,毕竟他不是这个家族里的人。

凯恩出神地想着宴会里的杯盏交错、欢声笑语,当然还有他现在很需要的各种美味佳肴,此时不禁又想起路过的两个女孩间的态度,让他心中不免有些沮丧。

夜幕逐渐拉开,空气中开始泛起凉意,凯恩放弃了毫无根据幻想,正想着转身离去找些吃的,余光却瞟到了身旁有一道身影,凯恩一惊之下就要把身体彻底转过来,随即瞳孔骤然收缩——他无法控制身体了!

冷汗一瞬间流了下来,凯恩只能转动眼珠子用余光看着白衣身影信步走来,从容的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当白色身影走到凯恩面前约两步距离便停了下来与他面对面。

凯恩看着眼前这个一袭白衣,体态修长的不速之客,带着熟悉与陌生突然出现,接着又一语不发,微抬着头像是在欣赏月色,但怪异的是他的眼睛却是闭着的,恬静安详而又俊朗的外表不知会让多少少女为之痴迷。

一阵夜风吹过,如同幽魂在耳边吟唱着古老莫测的歌谣,凯恩不自觉地颤栗起来,熟悉的味道在喉间滞涩,那么粘稠,就像……

一声声低语传来,凯恩一愣下看向白衣男子,空气中夹杂着凯恩听不懂的吟唱,如同奏响的一曲盛世的哀歌。凯恩的呼吸渐渐粗重,他惊惧地看着眼前这个身体单薄的青年,细看下他好像并不那么年轻,但他站在那就像是一头猛兽,他睁开了双眼,瞳孔中流淌着妖异的鲜红,整个人看上去那么狰狞恐怖。

凯恩顺着白衣男子视线看去,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无法形容的巨大的痛苦与恐惧充斥在他心里,他嘴唇微颤,瞳孔收缩,来自四周的巨大压力使他发出轻微的如幼兽般的……哀吼,就因为他看见了天上的那一轮血月。

白衣男子又往凯恩处走近一步,他的脸平静而苍白,他替凯恩抚平了几缕金发并整了整他尚未收拾的衣服,带着温柔语气低喃道:“宴会没有邀请你么?没事,我带你去。”说着便拉着凯恩的手走向密林后的那座建筑。凯恩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凉,也没想到要挣脱只能心怀恐惧地跟着。

夜空中那一抹红芒变得更加妖异狰狞,一如多年前的那个猩红之夜,黑翼蔽天的恶鬼再次露出了他的獠牙,吞天噬地一般。今夜,再璀璨的金色瞳孔似乎都要黯淡。

古老恢宏的大殿中,不熄的烛光舞出撩人的身姿,照亮了墙壁与屋顶的雕刻,柔和的线条也未使这座大殿流失哪怕一点威严,人在其中不觉自感自身的渺小与脆弱。

但凯恩还未来得及感叹大殿的工艺,他就看到了布莱德与他的族人一起身着素衣,面色严肃的列队般站在大殿中央,瞳孔中闪着冷光,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

凯恩呆呆地看着无声吟唱的众人,他们面无表情,眉头紧锁像是古板的唱诗班。凯恩虽然不是这个家族的人,但里面大多数都认识,此时他们与往日不同的严肃让他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但心里却沉重的压的他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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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气氛让凯恩忘了这跟他想像的晚宴不一样。

“你来了。”布莱德开口打破了平静的诡异。

凯恩一愣下看向布莱德,看到布莱德的眼睛意识后到他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他回头看着带他来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像是没有听到布莱德的话,自顾自的打量着大殿的装饰,目光在每一个纹路上停留像是欣赏艺术,最终他的目光在一张与大殿格格不入的木椅子上停留片刻后转身面向布莱德等人,此时他睁开了双眼,血红色的双眼让他俊美的脸上显出说不出的妖来。

大殿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双方无声地对峙着,白衣男子明明是一个人,在面对整个家族人时却丝毫不落下风。

“埃利尔!”低沉沙哑的嘶吼在渐冷的气氛中徘徊找不到答复,布莱德也被自己宛如野兽般的低吼声镇住了。

名叫埃利尔的白衣男子并未对布莱德有所回应,大殿的气氛更加诡异。凯恩处在双方对峙中间,被这沉重的气氛压的喘不过气来,他只能站在原地放空大脑进行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布莱德与白衣人埃利尔应该是认识,而自己应该也认识才对,可是脑子昏沉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名字对于自己的意义。

凯恩实在受不了双方的沉默,正要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对峙,背后却传来晦涩难懂的话语。凯恩艰难地回头望去,此时的埃利尔一袭白衣浮在半空,咒语从他口中转化为类似歌唱的声音,因为语速太快导致凯恩根本听不清,当然听清了也不一定能听懂。

一个近乎透明的球把埃利尔全身包围,他举着的右手掌心朝上,一个黑色冰晶组成的圆环正在手的上方徐徐旋转,而在圆环的正上方,血色的圆月无视了大殿的屋顶照射进来,并在黑色冰晶圆环中像是投影般投入了一个小号的血月。

凯恩被眼前这幅场景摄心夺魄时,后方的布莱德也发出了内容与埃利尔不同,但同样让人为之敬畏的唱颂,整个大殿的烛火随着布莱德的唱颂舞动,渐渐汇聚在布莱德上空,形成了一个体型巨大的身影。

若是站在远处看,大殿里的景象可谓极其壮观,但身处其中的凯恩只能心中暗暗叫苦地站在原地,近距离观察的滋味并不好受。凯恩在这样的压迫下头疼欲裂,他在失去意识的边缘脑中浮现出模糊的片段,残破的大街葬在火海,遍地的死尸无人生还,记忆里与现实中同样的灼热感随着呼吸窜入喉咙直达体内,满头大汗的呼吸着,痛苦才能让凯恩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但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对峙的双方突然都停止了吟唱,大殿里瞬间恢复到平常的样子,如果不是全身还未干的汗,凯恩甚至觉得刚才的恐怖景象只是自己的臆想。但就在凯恩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不出意外注定终生难忘的场景:左手边的埃利尔此时半边身子隐没在大殿的阴影里,肉眼可见的半边身子燃起黑色的火焰,在他的脚下却有着黑色的冰悄悄凝结,双眼的红色在血月透过大殿的窗户映照下透着说不出的妖艳。

而右手边的布莱德则极富视觉冲击,红色的鳞片张合下,布莱德原本的棕发也已经变成了燃烧的火焰,巨龙张开双翼遮蔽布莱德等人,锋利的龙爪在地上拖出一道道灼烧的痕迹,暗金色的龙眼不带一丝情感的看向埃利尔,大殿在凯恩未曾发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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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融化了。

随着火焰巨龙的一声怒吼,对峙的双方今晚第一次真正的表露了各自对对方的杀意。一道道巨大的冰刺泛着黑光从埃利尔脚边射向红龙挥来的利爪,黑冰在刺去的途中还未接触到龙爪就被融化,利爪撕裂水幕继续向前。

埃利尔并未对第一次攻势的失利而有所犹豫,抬手间布满黑色火焰的右手就拍飞了扑面而来的火球。

布莱德看着主动奔袭而来的身影,又看了看旁边被两人都刻意保护起来的凯恩,心中又一次开始怀疑当初的决定,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埃利尔,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吗。”

被龙尾逼退的埃利尔似被戳到了痛处,抬头看着红龙背颈上的布莱德,目光停留在红龙背后的瑟瑟发抖的人群中,“不,从一开始,死的就只有你们!”第一次对布莱德有所回应的话语带着深沉的恨意与怒火吼出。

布莱德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一般,但还是感觉如释重负,侧过头看了看人群里一张张紧张受惊的或年轻或年老的脸,其中就包括了下午那两个路过凯恩的女孩,她们还年轻,还没有正式开始她们的人生,未来说不定还能嫁个好人家,那时候作为长辈他也能对他们给予最诚挚的祝福,但如果今天这件事不能解决的完美的话,那大家都只能回归星辰的怀抱了。

而完美解决的办法有且只有一种——埃利尔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但布莱德知道他做不到。

凯恩似乎被那两个恐怖的家伙遗忘了,火星爆射和冰屑四溅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在他想要在脚下这片净土里来一番感人肺腑的劝解时,两座巨大的法阵照亮了这个夜空,也照凉了凯恩的心。

平日空气里常人难以感受到的各系魔力以肉眼可见的形象和速度汇聚到布莱德和埃利尔脚下的法阵。红色巨龙鳞片张合下又是一记摆尾,再次被埃利尔身前的无形屏障挡了下来。但这次肆虐的火焰被周边的空间裂缝吞噬,残留下来的尾巴像是断了半截身子的红色巨蟒,随后又被黑色的暴风雪淹没。

暴风雪中红色的月亮化作锁链缠绕在红龙身上并固定在地上突起的冰柱上,就在布莱德和红龙努力挣脱束缚时,埃利尔又一次发起了攻势。

“众生颤栗吧,灵魂之刃!”黑暗中埃利尔冷漠的声音传来,金色的光从他眼中冲出在夜空下一闪而逝。

布莱德脸色一白,巨龙虚影龙鳞掉落大半,再也不像先前那般凝实。

布莱德没有回头就知道身后已经没有人站着了。布莱德的心中却因为这种结果而感到了放松,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吐尽了胸中的压抑许久的悲伤,棕色的长发在火焰中飞舞,红色的巨龙也停止了挣扎,扇动残缺的翅膀舞动庞大的身躯。

布莱德最后看了凯恩一眼,大步朝着埃利尔走去,迎着扑面而来的风暴和听不清是哭是笑的吼叫,越来越快直至巨龙也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落后一头。

凯恩最后只看见了不知是不是错觉的一幕,布莱德跪在埃利尔脚边,站着的白发青年满脸泪水却还是不掩狂笑地仰望天空中的血月,左手放于布莱德的头上,右手放在兀自燃烧的龙的残骸的头骨上。随后黑暗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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