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大顺，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说吧，除了你们这数十万人，天下还有谁愿意帮助你们，把你们当朋友看待？
“数十万，数十万就很了不起吗？
“你们知道天下有多少个数十万吗？
“有成千上万个！
“你们的这数十万，放在全天下，屁都不是！
“五六万的辫子兵，其中真辫子兵不到一半，就把你们打得抱头鼠窜，你们真以为打到了北京，逼死了崇祯就天下无敌了吗？
“幼稚、无知、愚蠢！
“若非湖广、江南支撑着北京的崇祯，不用你们去打，他自己就会坍塌掉。
“你们只不过推翻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病入膏肓的枯树罢了。真正的大敌，在湖广江南、在关东满清。
“有本事，把满清辫子兵赶出中原去，把湖广和江南夺到手里来！
“可以说，四川的张献忠你们都不一定能对付得了！
“你们此时什么处境心里不清楚吗？
“你们不想跟革命军合作，你们以为革命军很想跟你们合作吗？
“告诉你们吧，年前南京朝廷已经任命旅长为胡虏卫指挥使了。当时旅长不答应，估计他们此时还会封赏旅长更大的官。
“革命军如果站在南京朝廷那边，你们大顺的活路在哪里？”
不是不忿吗？
不是想吵吵吗？
怎么不说话了？
一向温文尔雅的书生，发作起来还真厉害，句句诛心啊！
本来，武人跟文人胡搅蛮缠还算可以。讲道理、辩是非，他们哪里是文人对手？
姬国栋说的，一大半是事实，一小半是猜测。偏偏这许多的话，令人无法辩驳。
杀了姬国栋很容易，杀了姬国栋后确实能够扬名立万。因为，杀了姬国栋后，大顺后营兵就彻底孤立无援，成为众矢之的了。
姬国栋言称天水县城内最少有一千人为他报仇，看来，那些不明身份的、愿意跟着革命军的，绝对不止眼见的一个连一百多人。
暗中，还有十倍于此的人不知道在哪儿藏着呢！
可以断定的是，那些不愿跟着家人前往革命区的，绝对不是害怕曾经跟革命军打过仗，不敢到革命区去。而是这些人很可能已经投靠了革命军，成了革命军或者说姬国栋背后一个秘密的部队。
牛俦从关中来到天水，带了上万人，此时仅有三千多人留在天水，六千多人都到了革命区。
这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说明问题，那就是留下来的三千多人，也暗中投靠了革命军。
这样说来，单在天水县城，后营兵就不占人数优势！
人家姬国卿是什么？
那可是得到了神仙点化的奇人！
那小子能把自己的亲哥哥往火坑里推？
自己还以为掌控了姬国栋，就可以将姬国栋当猴儿耍。现在看来，自己才是真正的猴儿，被人家兄弟玩弄于股掌之上呢！
作为大顺皇帝的亲侄儿，又是跟着叔叔厮混了十几年的老兵了，在叔叔的这个大顺朝廷里，才仅仅是个三品的制将军。在自己之上，有副权将军和权将军，那可基本上都是外人呀！
叔叔把外人都提拔到了高位，把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侄子安排到后营，而且还只是一个三品的制将军。这说明什么问题，说明自己跟其他的那些人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
自己能成为制将军，完全是因为叔叔的原因。
如果不是亲叔叔，按照自己的能力，能当掌旅就很了不起啦！
离开西安时，叔叔一再交待，让自己听命于姬国卿。看来，自己的这个叔叔太过高明，对自己了解太深，知道自己若不听命于姬国卿，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自己跟姬国卿相比，差得太多。今天看来，自己跟远不如其弟的姬国栋相比，也差得太多。
行军布阵、战场拼杀，姬国栋跟自己相比可能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运筹帷幄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自己觉得手握五千老营兵就很了不起了，自己觉得姬国栋只带了一百多人就可以任由自己欺负。
殊不知，人家早在这里布置了数千人，自己此番前来天水，根本就是进入了人家事先布置好的圈套中！
这个圈套此时看来非常明显，这也是在姬国栋话语点明后才有所发觉。姬国栋不这么说，自己哪里有察觉？
身边有六七千无法跟自己一心的人，这些人偏偏跟自己的人还混在了一起。
刚开始，自己觉得到了天水之后，很快就笼络了六七千精壮非常了不起。此时手握万余精壮，就可以眼高于顶、不可一世了。却不知道那六七千的精壮，根本就是跟自己不能一心的对手。
是自己硬生生把这些对手安插到了麾下阵营的各个部分。
人家早早地就设计了一个大圈套，自己跳入了这个圈套后，还自以为是、自鸣得意呢！
人家为啥主动提出把天水的老幼和妇女都弄到革命区去？
刚开始，自己还满心欢喜地认为这是人家为自己解决问题，卸掉了自己的一个大包袱。
此时看来，这是人家解决掉了留在天水这些精壮的后顾之忧，让他们可以尽心尽力地跟自己的后营兵周旋。
另外，这样做，还等于革命军把不属于后营兵的六千前精壮的家眷当做了人质。
这些精壮，如果不听命于革命军，他们的家人还有活命吗？
高明，实在是太高明了！
这么明显的道理，自己却直到现在才看了出来。能够看到这些，还多亏人家提醒！
李过心里越来越吃惊，越来越寒冷。
自己叔叔能有今天成就，说明这个叔叔不是一般的人。连叔叔都对这个姬国卿如此看重，甚至不惜给人家一个丞相的职位，说明叔叔看人很准。
自己跟叔叔比起来，简直屁都不是。可自己却狂妄之极地不将人家兄弟二人看在眼里，自己真是人家说的幼稚、无知、愚蠢！
能够意识到不足的李过，还是能进步的嘛。
其他人没有意识到这些，他们被姬国栋呵斥得无地自容，本想发作跟姬国栋吵闹一番，见李过大汗淋漓、面色煞白，知道姬国栋说到了李过的痛处。
行军打仗，不是小孩儿过家家的小游戏，这些人能够跟着李过出生入死，他们为的不是饷银，他们都有自己的报复和想法。
想成就大事，不是意气用事可以解决的，是需要动脑筋的。
李过有如此表现，看来李过想到了什么无法说出口的话，说不定李过有什么大把柄在革命军那里掌握着。
李来亨？
干嘛不是呢！
李过没有子嗣，年过四十了，只有李来亨一个义子。如果这边闹僵了，革命军将李来亨给杀了，李过不就断子绝孙了吗？
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其实众人早该想到的。
可惜，他们终究是粗人，他们哪里能够想得更深远些。他们哪里知道李过想到的根本不是这个？
擦去脸上汗水，李过讪讪的道：“姬参谋训斥得对，是我们这帮粗人笨，不懂得这些大道理。天水县的新编一团怎么安排，我李过愿意听姬参谋的。”
姬国栋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