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李过大惊道：“他盼着叔父你、你死？这又怎么说？”
“很简单！”
李自成悠悠的道：“想夺天下者，谁不盼着对手一个个死去？
“满清盼着我李自成尽快死去，那小子同样如此。
“只不过，那小子比满清多考虑了一层，他盼着我死去，不是他要把我弄死，而是假借他人之手将我弄死。
“我死之后，大顺阵营肯定分崩离析，各路人马无有统帅，自然会病急乱投医，寻找靠山。
“那小子早早地设计将你弄到他的阵营，目的就是等到我死之后，顺营各部看在你的面子上纷纷前去投奔革命军。
“有了顺营这么多人的投奔，革命军的实力会瞬间增强。
“若非我在房山，郝摇旗、刘体纯他们说不定早就投奔你去了。还有那个高一功，也不会带着人马到湖广去。
“当然，高一功可能不会去投奔你，郝摇旗和刘体纯肯定会去革命军那里投奔你。我不让郝摇旗和刘体纯去革命军那里投奔你，就是因为那小子有着盼着我早死的心思。
“那小子想坐享其成吃现成的，我偏不让他这么着，高一功到湖广去投奔了何腾蛟他们，那也是我的主意。
“别的不说，当初大顺在关中跟满清拼杀时，那小子明明有能力为大顺出谋划策，挽救大顺于危难，那小子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出了坏主意，让我领着大军放弃关中到湖广、江南去。
“咱们顺营将士都是北方人，到了湖广、江南后能适应吗？
“另外，再看看当今的湖广和江南，他们那里人口是北方的十几倍，钱粮也是北方的十几倍，满清到了那里，应该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才对，可事实刚好相反。
“这说明什么，说明湖广和江南的人既不团结，又懦弱怯战。
“那小子让大顺到湖广、江南去，那是把大顺往火坑里推呀！
“再看那小子，他为何一直对陇西、甘凉、青海、宁夏用兵而不肯往东？
“那小子深知陇西甘凉那一带民风彪悍，宁夏那一带盛产良马。有了彪悍的士兵和众多的良马，那就可以兵指天下。
“另外，再设计笼络到顺营的一些老营兵，那时赶走满清都不是什么难事。
“不得不说，那小子的算盘打得很精细，把我李自成都算计在内了。
“不过，很多事也怪不得那小子。
“咱们大顺当初急于攻入北京城，确实不对，你和那小子说得对，咱们大顺没有根基啊！
“留着崇祯那狗皇帝在北京城顶着满清，咱们大顺将关中、河南、甘凉等地经营几年，然后南下夺取汉中、四川财赋重地。等到民心彻底归附，咱们钱粮又充沛之时，再去夺取北京，就大不相同了。
“李岩提出不纳粮，咱们的粮草就只能从明朝官员和富人那里获得。
“多少年没有给士卒们发放军饷，导致士卒人心离散，不得已下到了北京后采取输银助饷。
“本想为将士们发饷，却不料弄巧成拙，最后军饷没有足额发放，另一边又失去了民心，导致军心涣散，被清兵打得屁滚尿流。
“这时节，即便没有那小子，满清也决不会放过大顺。
“满清觊觎中原良久，早就想寻机入主中原，这一次刚好给了他们机会。
“咱们逼死了崇祯，他们就借着为崇祯报仇的名义追着咱们打，明朝的那些糊涂官们还以为满清存着好心，投靠满清帮着满清打咱们的比比皆是。
“一时间，咱们大顺城了过街老鼠。
“这时候，要想留住大顺众多将士性命，只有一个计策最为管用，那便是我的死亡。
“果然，我的死讯传出之后，满清便不怎么逼迫顺营将士了，而是将主力对准了江北四镇和南京的弘光朝廷大打出手。
“一只虎啊，听说你在革命军那里有个相好的，那小子还有意撮合，让你们成婚？”
“是，”李过脸上稍稍一红，道：“那小子说，革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革命需要世代相传下去。我们这一代倒下了，下面的一代就必须接过我们的旗帜和刀枪继续革命下去。
“革命者如果没有儿女，日后谁来继承革命？
“因此，革命区所有的革命者必须组建自己的家庭，生育出自己的子女，让革命之火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我对那小子说，我已经年过不惑，并且养有一子李来亨，娶妻生子什么的就免了。那小子不但不允许，而且还给我安排好了婚期，命令我今年年前或者年后必须成家。”
“有意思，”李自成笑道：“那小子当真跟他人不一样，有意思得很！
“他让你成家，你就听他的，你这些年跟着我南征北战、居无定所，都四十多岁了，还没有个安稳的家，你是该好好成个家了。
“一只虎啊，我这里的事，目前只有郝摇旗、刘体纯、胡柏青、苗立坚他们四人知道，今日加上你，一共五个人知道。除了你们五个人，天下再无其他人知道我在房山一事。
“以后，不论到了哪里，我希望你牢牢守住这个秘密，除非你想让我早死！
“一只虎啊，世上很多事很难理解，有些人死了，可他却能长久地安稳地活着，如果他还活着，那么距离他的死期就不远了。
“当今天下，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我的妻子儿女们都被清兵害死了，我出家之后，就等于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我这个人，只不过多了一个和尚。
“一只虎啊，你此来目的不就是想跟郝摇旗、刘体纯他们联手堵住豪格回路，把豪格及麾下清妖全部歼灭于四川吗？
“放心吧，清妖是咱们的大敌，也是大顺的仇人，此仇不报、枉自为人！
“至于联兵，或者说让郝摇旗和刘体纯他们带兵投靠那小子，我要看看那小子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气魄和肚量。
“你回去后，告诉那小子，如果想让郝摇旗和刘体纯听命于他，他就先把火.枪火炮分给房山一些......”
“啊？”
李过吃惊道：“叔父，革命区的火.枪和火炮都被革命军当作了比性命还重要的宝贝。只有完全归顺了革命军，被编制成革命军的师之后，才会得到火.枪火炮。如果房山不答应投靠革命军，我想他是不会给房山这里枪炮的。”
“哼！”
李自成作色道：“那小子如果没有这样的肚量和胆略，就别想得到房山郝摇旗和刘体纯二人！
“一只虎，你走吧，不管日后如何，这都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
“从今往后，你也许再也见不到我了，有什么事的话，直接跟郝摇旗、刘体纯他们二人说就是。
“还有，不管日后如何，你一定记住在咱们老家为我建一衣冠冢，也算是我叶落归根吧。”
唤胡苗二人进来，将哭倒在地的李过搀扶出去后，李自成又转脸向墙，自顾自地念起了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