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5

就在第二日,储秀宫里传来消息,嘉嫔诞下皇子,母子平安,让弘历很是高兴,他已经年近三十,膝下却子嗣不丰,加上嘉嫔生出来的小皇子仅三子一女,对嘉嫔母子的赏赐比之当初尔晴生小公主时赏的更重,连带着高贵妃也照料皇嗣有功给放出来了。

照料皇嗣有功,这个理由几乎每个听到的人都会冷笑一声,算算时间她高贵妃才看顾了一个月,大头事务其实还是皇后吩咐下去的,她高贵妃也就是在旁边盯一盯罢了,皇四子的洗三礼办的很是隆重,处处都压了延禧宫一头。

然而,嘉嫔的进封旨意却迟迟没有下来,先前娴妃诞女未曾进封倒也不让人觉得奇怪,一来她已经在妃位上了,再进一步就是贵妃了,作为一个普通后妃在皇后仍然康健的时候,贵妃已经是顶天了,二来不过是个公主就晋为贵妃未免太过,弘历其实也存了想让娴妃先开花后结果的念头,等娴妃生下皇子那正好双喜临门。

可对嘉嫔却有些不合理了,按规矩来说嘉嫔诞育有功,还是个皇子,生母也算是潜邸的老人了,无论如何这位份都该有所动作,再来现在妃位上有娴妃、纯妃、文妃,还能再有一个次妃,且三妃之中纯妃一无所出,怎么看都该给嘉嫔一个妃位。

储秀宫中——

高贵妃对于嘉嫔雪中送炭的行为是欣喜的,不过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对待后宫众人苛刻,不得人心,嘉嫔这时候靠上来当然是有所图谋,当然比起什么虚假的姐妹情深她也更相信利益的实质交换。

耐着脾气装了近一个多月的贤良淑德,皇帝对她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高贵妃也是实在装不下去,不管嘉嫔还在坐月子,还有个孩子要带就直接带着人杀到她的产室,即使有宫女清扫过,还是有股怪味让高贵妃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嘉嫔见她过来并不意外,以高贵妃的耐心也差不多就这几日了,她亲了亲小阿哥的小脸才让奶娘抱下去,在床上对着高贵妃叉手在腰侧算是见礼了。

当那裹在襁褓里小小的一团从自己身边经过时,高贵妃心中若没有什么触动那是假的,她也是女人,她也想过假如自己能有一个孩子,哪怕只是个公主那也很好,她一定会用宫里最好的丝绸给她做衣服,用上好的珍珠给孩子当玩具,哪怕是要她行头上的珠子她也眼都不眨的叫人给扯下来。

可是事实是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女儿了,她不是没有动过抱一个孩子过来的念头,可是看看自从她父亲娶了后娘有了别的女儿,高贵妃便觉得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定是养不熟的,既如此抱来做什么?

收拾好心绪,高贵妃直接在靠窗的榻上坐下,拉长了腔调说话:“你如今也算是如愿了,那么也是时候该你帮本宫了。”

嘉嫔微微一笑,道:“那就要看娘娘的耐心还剩多少了?”

高贵妃挑起细细的峨眉,不耐的问道:“本宫如今还不算有耐心?可是皇上待本宫明显不如从前,莫说是翻牌子,就是留下来一块用饭都是少的!”

嘉嫔莞尔,“娘娘,莫非您先前做下的错事还未向皇上请罪?”

高贵妃脸色一白,拍案怒道:“错事,什么错事,本宫哪里有什么错事?是皇后自己无能,看不住底下人,与本宫何干?”

“既如此,娘娘还怕什么?”嘉嫔嘴角的笑容在光线有些昏暗的室内显出几分诡魅,“娘娘您的确是命奴才们减少了剂量,但是真正的关键不在于药,在于皇后娘娘自己无能,让手下奴才欺上瞒下、玩忽职守以致二阿哥病情加重,您只是想让皇后娘娘忙着照顾二阿哥无心宫务罢了,可从没想过要害死二阿哥!”

高贵妃只是急脾气却不是傻子,有嘉嫔在旁边帮她一条一条捋顺了,她也反应过来问题的关键之处,她是有心还是无意这其中的差别可就耐人寻味了,高贵妃同富察皇后斗了那么多年,手底下还真有些人脉,这明玉又是被拖进内务府杖毙的,哪怕弘历有意遮掩也不是毫无痕迹可循。

加之自己只是被紧闭,位份、待遇可一样没少,高贵妃是最早跟着弘历的人,可以说论了解弘历这后宫之中她认了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在明晃晃的证据面前都没动她,可见这其中皇后也是有错漏之处,可能还不小!

这样一想,高贵妃还真就不急了,慢悠悠的问道:“那你可有什么办法?”

嘉嫔道:“嫔妾还是那句话,那就要看娘娘还有多少耐心了?若贵妃娘娘信得过嫔妾,就请娘娘自今日开始不施粉黛,不着锦绣,不食荤腥,每日为二阿哥诵经祈福,另外……嫔妾孕期未曾养好,产后虚弱,对皇儿有心无力,不知贵妃娘娘能否帮忙看顾一二?”

高贵妃想着先前匆匆瞥了一样的肉团子,不自觉也放柔了声音,“那你就好好休息吧,若是皇上再度垂青,本宫定当向皇上进言,让四阿哥养在你的身边。”

嘉嫔大喜过望,竟是直接跪在床上磕头,“嫔妾先行谢过贵妃娘娘了!”

高贵妃起身,摆了摆手,“行了,好好休息罢,这大冬天的,你还在月子里,可不能受凉。”

高贵妃忽然修身养性,诵经念佛的不过一日就传到了各宫当中,富察皇后撤了储秀宫的宫人,使得高贵妃多年经营一朝化为乌有,不过这么多人哪能每一个都是她的心腹,也就是安插了一二眼线,她能趁机插人进去,娴妃与纯妃也自然可以。

娴妃自然是得了消息后就过来寻尔晴商量,这可是个皇子是高贵妃阵营里的第一个皇子,这个孩子的出现意味着高贵妃一脉重新崛起,娴妃只要一想到御药房的事就难免揪心,可惜她的家族不争气,她就是再如何本事,短时间内也是无法把手伸到御药房里去。

尔晴看她忧心忡忡的模样,轻笑,“姐姐,你我如今都在妃位,膝下又都有子女,将机会给那些没有生养的妹妹们,至于高贵妃眼里从来只看得见皇后娘娘,你我又何必非要去触她的霉头?”

娴妃先是一愣很快转过弯来,了然,“我还在想妹妹忽然被皇上冷淡是为何,原来是有意为之,也是宫中除了皇后娘娘就你怀过两次,如今高贵妃来势汹汹,皇后娘娘却不是从前的那个皇后娘娘,在你面前我也不妨说句实话,这后宫让皇后娘娘一人独大我也是怕的。”

仰人鼻息自然不如自己翻身做主来得痛快,尔晴更是感触颇深,这世间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尤其是主子与奴才,那三年里后宫人人都看到皇后娘娘如何哀痛亲子早夭,可有看到长春宫里那些年纪渐大却还等不到主子放话的宫女?

尔晴道:“那么剩下的愉贵人、陈贵人、鄂贵人还有张常在,姐姐更看好谁?”

娴妃细细思量一番,首先划去了鄂贵人,此人出身显贵,为人骄矜自满,且不说皇上不喜她这样的,就是娴妃自己也觉得和这人合作实在是累得慌,愉贵人生的是楚楚动人,却偏偏是个榆木疙瘩,娴妃是性子拘谨,一旦放开了也让弘历觉得她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愉贵人那就是真正的木讷了,到了皇上面前就跟条死鱼一样,没个动弹。

“不如张常在吧?”两人却是同时出口,然后便是相视一笑。

娴妃道:“张常在是江南女子,容貌秀丽,性子婉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会的,只是不爱往皇上跟前凑。”

尔晴淡淡的开口,“她不是不想让自己家里的姐妹被选入宫吗?我们给了她机会,她不抓住,那叫我们如何帮她?”

娴妃掩唇一笑,“可不是,若她聪明问皇上给她姐妹们求个如意郎君的,不比我们毫无干系的没头没脑的求到皇上面前强,不过张常在我就怕张常在没这个胆子。”

尔晴想了想,道:“那就让陈贵人在旁圆场,陈贵人虽然相貌不如何突出,但是心思细腻,有她在旁边帮衬,也不显得突兀,这事还是得劳烦姐姐走一趟了。”

娴妃讶异,“妹妹不和我一起吗?”

尔晴摇了摇头,轻叹,“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原先想方设法的计算着,我不敢要多了,因为我怕自己没那个福气,不敢拿少了,怕自己和家族永无翻身之日,我的处境,唉,如今我家里抬了旗终于不再是什么包衣奴才,我在宫里又是三品的次妃,膝下有儿有女,只要安安分分的熬着,死后或许还能追封为贵妃,宠爱于我如同□□,不如舍了。”

说起家里的事,娴妃也是一叹,她虽然出自那拉氏但是亲父胞弟皆不顶用,只是胜在性情忠厚罢了,她是想知足,可是她的情况又不同尔晴,尔晴可以说是暂告一段落,她却不能,她不想等到哪一日家人犯事了,她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更不想成为富察皇后和高贵妃争斗下的棋子,唯有站到和她们同一高度,她才能有足够大的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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