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031

在外人面前如何趾高气扬,在高贵妃面前芝兰依旧谨小慎微的,“贵妃娘娘,祁氏和她的两个女儿在外面候着,您看?”

高贵妃依旧没动,嘴上道:“本宫要睡一会。”这般吩咐了,底下人自然上来伺候,然说是睡一会,眼睛却依旧睁着。

高贵妃虽然脾气不好,对待自己宫里的下人倒也不坏,芝兰自王府的时候就跟着她,最是明白自己主子的软肋,这喜庆的日子里,人人都欢天喜地的母女相聚,唯独高贵妃母亲早逝不说,还要面对祁氏这个抢走她一切的女人,这不更刺心,这脾气还不能发,因为这是人人都欢喜的大好事。

芝兰都明白,高贵妃又怎会看不明白,这是阳谋,将她彻底与后宫其她人孤立开来,当一个人的权利到达一定高度的时候,她便不需要委屈自己,譬如太后可以正大光明的委屈皇后,皇上也不能多嘴,皇后自然也可以,同样皇上不会管,太后也不能说皇后错。

高贵妃揪紧被面,纵使、纵使自己不能如意,也绝不让祁氏和她的女儿们得意,她同额娘所受的苦,也该让祁氏母女尝尝!

“芝兰。”高贵妃微微撑起身,在她耳边吩咐了一二。

芝兰一惊,委婉道:“贵妃娘娘,现在御药房管得比平日里还要严,怕是……”

高贵妃瞪了她一眼,“本宫吩咐你去做就去做,刘太医难道是死的吗?”芝兰连连称是,退了出去,到了祁氏母女面前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瞥了她们一眼就走开。

约莫两刻钟后,芝兰并两名端着冰碗的小宫女回来,“贵妃娘娘吩咐了,不看佛面看僧面,继夫人好歹伺候了高佳大人那么多年,辛苦了,特赐下冰碗予继夫人和两位小姐,去去火气。”

早春时候,北京还是寒凉,冰碗里用的藕是去年收,一直冰在冰窖里的,一应杏仁、莲子、菱角、荷叶都是寒凉之物,且这冰碗里的冰放得很足,还放了去火的金银花、甘菊、蒲公英,这时候一碗下去,铁定是要闹肚子的。

“这可是贵妃娘娘特赐,继夫人这是嫌弃贵妃娘娘的赐礼?”

“臣妇不敢,”祁氏气得手都在抖,“只是贵妃娘娘的赐礼太厚,臣妇怕小女们福薄,承受不起……”

“继夫人放心,贵妃娘娘知道您喜欢冰碗,一点吃食哪里会少了您的,”芝兰拍了拍手,又两名小宫女捧着两大碗冰碗进来,“继夫人?两位小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祁氏母女只得一人端起一碗慢慢的吃起来,只盼着时辰再快些,领完宴就好快些出宫。

芝兰似是看出她们在想什么,冷笑道:“继夫人放心,贵妃娘娘说了这时候的冰碗难得,可不能浪费了,定是要让继夫人与两位小姐吃够本的。”

眼看中午,各宫也都准备得当往延春阁去,延禧宫与景仁宫就在隔壁,当尔晴领着陈贵人及家人们,那头高贵妃也领着嘉嫔与金夫人、金二小姐,却是不见了祁氏母女。

“给贵妃娘娘请安。”那头嘉嫔、金氏母女对着尔晴见礼。

“起罢。”高贵妃又画上了往日里浓烈得宛若戏子的妆容,一双凤眸用艳丽的红勾勒,拉长了眼尾,一瞥一转间皆是风情,两波人既然遇到了一起就由高贵妃领头,。

西六宫离延春阁还是有些距离的,故而一众后妃都早早得出门,约莫是都想同家人多待一会,心有灵犀的都未传轿子,走到最后,高贵妃打头,三妃其后,再是嘉嫔、几位贵人、常在答应。

后妃在延春阁领宴,各命妇小姐则往凝晖堂,尔晴低声对着喜塔腊夫人和尔星嘱咐了几句,又指了指陈氏母女让她们照顾一二,那头高贵妃已经自顾自的入内,娴妃也再三敲打辉发那拉夫人后,才往尔晴这边过来。

尔晴看她一脸郁气,此时若不疏散了,待入席了怕是没有机会,因一个四公主,多少双眼睛盯着承乾宫,此时更不能出错,便拉着她看了会花,又聊了会今日的装饰,娴妃心中郁结也散了不少,叹了口气,“让妹妹担心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入席罢。”

今日是皇后寿宴,弘历下朝去太后处请安后就一直在长春宫里陪着富察皇后,帝后便携手而来,入座时相视一笑,仿佛先前的隔阂都尽数消散了,他们依然是京城人人称颂羡慕的恩爱夫妻,是最符合体统规矩的恩爱。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恭贺皇后娘娘千秋岁诞。”

弘历与富察皇后又对视一眼,弘历甚至促狭的示意皇后出声叫免,富察皇后为难的笑笑,低声道:“这不合规矩。”

弘历摆了摆手,“今日是皇后的千秋,自然是皇后最大。”

如此有推辞了一番,富察皇后道:“那臣妾就放肆了,诸位妹妹请起。”

“谢皇后娘娘。”

按规矩,先是皇上的赐礼,再是太后,才轮到后宫诸人献礼,然后是王公亲贵,因皇后的安排那些特招入宫后妃的家人们自然也有一份献礼,加上内务府,就算是匆匆的端上来过一遍也要一个多时辰。

弘历从不吝啬自己对富察皇后的偏爱,甚至这次的赐礼更重,隐隐都比得上往年太后生辰宴的贡物,尤其这其中还有一幅弘历亲手为富察皇后亲手绘制的肖像画,好不好暂且不论,光是亲笔之作就足以令富察皇后动容。

弘历见富察皇后嫣然一笑,动情间更是握住皇后的玉手,“朕的容音宛若文德皇后之于太宗。”

“皇上,臣妾、臣妾哪里比得上文德皇后,”富察容音眼中隐隐含着泪,“但有皇上此言,臣妾余生足矣。”

皇上之后则是太后,太后今日以身子不爽推辞入席,但是一应赐礼还是到的,只能是中规中矩跳不出错,不过中间那尊上好的白玉送子观音,据说是她老人家亲自供奉了一年,富察皇后脸上的笑容也只是僵了僵,就吩咐翡翠,要好好收起来,回去后就设案供奉。

太后之后自然是高贵妃了,出人意料的往年都要作妖的高贵妃居然送了一本手抄的宫规,倒是弄得所有人都愣住,一时间都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却见她盈盈下拜,“臣妾往日里不懂事,给皇上皇后添了许多麻烦,故而这段时日,日日闭门自省抄写宫规、《女则》、《女戒》心有所感,故而今日呈上手抄的宫规,以作诚心。”

富察皇后这下是彻底撑不住笑了,反而是弘历很是开怀,“朕就知道,宁馨儿最是贴心,朕看你也是清减了,也是朕的疏忽忘了你与祁氏不亲,忘了下旨免了她们母女请安。”

高贵妃叩首道:“今日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好日子,一切自然以皇后娘娘为先,只盼望下次臣妾生辰时,皇上能记住。”

弘历更是高兴,“这是自然,入席罢。”

娴妃有些不安的望向尔晴,尔晴安抚的笑笑,抬手抹了下头上的绒花,似是在调整,娴妃恍然,高贵妃定是出手整治了祁氏母女,这时候献上宫规,讨了皇上的喜欢,坏了皇后的心情,也是向众人示威她依然是皇上喜爱的贵妃,待之后有人上报了祁氏母女的事,只要不涉及性命之忧,弘历自然也不会去追问,只当做是高贵妃使小性子。

之后娴妃与尔晴的贺礼也并无出彩之处,只是为了以示感谢皇后比之往昔重了,娴妃上贡的是一对绘百鸟朝凤的金边彩釉瓷瓶,尔晴的则是一块拳头大的鸽血红宝石,俗但是贵重,富察皇后也只是含笑看过就让人收好。

纯妃却是出人意料了,见她笑容盈盈,“臣妾要先请皇上与皇后娘娘不要怪罪,因臣妾觉得若是金玉之器皇后娘娘不缺,可皇后娘娘今日请众位姐妹的家人入宫,连我等远在江南的家人都想到了,臣妾不胜感激,于是便同皇上想到一块去了,就以记忆里的家乡山水描了一幅画,区区拙作以表心意。”

弘历听闻倒是来了兴趣,“朕一直听皇后陈赞你工于诗画,却少见你动笔,可见纯妃对皇后是多么爱重,都比过朕了。”

“皇上又拿臣妾取笑了。”尔晴伺候了富察皇后十年之久,旁人或许看不出,但她却是察觉皇后笑容里的艰涩、不安,对于诗画尔晴两世都未有涉猎,但是从弘历的表情上看,这幅所谓的“拙作”大约是不错的。

“笔法飘逸、意境清新,画里没有一丝雨,却令人觉得像是行走烟雨蒙蒙的江南里,嗯?还有诗:

东风悄悄过花间,烟雨靡靡常戴露。

娇蕊新开正当好,只盼东风能回顾。1

好、好、好,一诗一画将江南春景里的细风和雨、百花初绽描绘得淋漓尽致。”

纯妃掩唇一笑,“皇上可别忘了,今日皇后娘娘才是主角,您说好可不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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