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1

适时,一切对尔晴而言都很平静的,比起无子就被封为贵妃的高氏,她这个文嫔又哪里起眼了,中宫有嫡子,她的永璋也不突出,她也不想让永璋去挣那个位置,做个富贵闲人就挺好的。

也因为都有孩子,富察皇后总是会在请安后留尔晴一块在长春宫说说话,让几个年岁相仿的孩子一块玩耍,说些教养孩子的心得,当然,永璋还是个要人抱着的婴孩,更多时候都是在那里呼呼大睡。

人都是相处下来的,比起自封了贵妃后就四处蹦跶跳脱的高贵妃,自始至终都温婉娴静、进退得宜的文嫔就分外得帝后的欢心,尤其厌烦了高贵妃的各种小动作,又不能到皇后处去,纯妃想方设法避宠,娴妃他又嫌木讷,恰到好处的文嫔就浮现在弘历的脑海里。

在弘历眼中的文嫔,比之皇后少了些相知相许,比之高贵妃少了些艳丽张扬,比之纯妃多了些似水柔情,比之娴妃多了些知情识趣,那样的恰到好处,故而文嫔在后宫中就处在一种不上不下的状况,很容易被人忽视,却又不敢轻视。

这次例行请安,尔晴起身时眼前一黑差点摔倒,若不是她后边的金贵人忙伸手扶了她一下差点要栽到,尔晴温婉的笑笑,“多谢妹妹了。”金贵人红着脸摇了摇头。

富察皇后素来宽厚,见状便连忙关怀,“文嫔可是身子不爽,不如先行回去休息,招太医过来看看。”

不等尔晴说话,高贵妃嗤笑道:“文嫔这是平日里吃多了撑的吧,身子不好就该好生休养,还眼巴巴的缠着皇上,别把病气过给了皇上。”这几日皇帝都翻了她的绿头牌,终于惹得高贵妃不悦。

“贵妃,”富察皇后语气里带了些警告,“身为贵妃,本宫之下唯你为尊,那就更该谨言慎行,莫要像个不懂事的小丫鬟,什么话都往外说。”

高贵妃懒洋洋的道:“臣妾也是关心陛下龙体,毕竟这些日子莫说是臣妾的储秀宫,就是娘娘的长春宫都见不到陛下,文嫔一天到晚的伺候陛下劳累了也是正常的。”话到最后难免带上了几分妒意。

尔晴此时也缓过来些,由平儿扶着见礼,“奴才谢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关心,奴才这些天身子是有些不适,本来是想今日来请安时禀报皇后娘娘,撤了奴才的绿头牌,不想身子不争气,当面失仪,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何错之有,快起来罢,不过既然身子不适,这几日就让敬事房先撤了你的牌子,你也正好好生休养一阵。”富察皇后心中尽管有些不舒服,但是这种事稀疏平常的,她也不好怪罪文嫔,说到底,比起高贵妃,她宁可文嫔得陛下的喜爱,不闹事不搅事,不亏是先皇亲赐的人,再看尔晴这是要委屈自己,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难免心疼她多一些。

“就是,生病了就安分些,没了你陛下还有本宫呢!”高贵妃近些年来仗着宠爱越发的张狂,甚至渐渐的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纯妃见高贵妃越发没个样子,终于开口了,“说起翻牌子这事,臣妾怎么依稀记得这个月大头都是贵妃姐姐拿了,若说吃的撑了的,不是姐姐吗?”

高贵妃扶了扶发髻,洋洋得意的道:“陛下喜欢去我那,我有什么办法。”

纯妃忽然掩唇一笑,道:“臣妾还记得就在前日,陛下也是翻了姐姐的牌子,怎么最后陛下没去姐姐那里吗?”

提起这事高贵妃就黑了脸,这也是今日她忽然出言针对尔晴的起因,那日本来翻得是她储秀宫,谁知半道上皇帝忽然变卦,往延禧宫去了,让高贵妃好没脸。

还不等贵妃发作,富察皇后冷冷的道:“争风吃醋乃是大忌,本宫看贵妃你是闲来无事难免多心了,若是无聊,本宫便派嬷嬷去你宫里读《女则》《女诫》与你听。”

富察皇后与纯妃一人一句的下了套给她,就如同先前的尔晴都不得不钻,最后高贵妃气恼的领受,还要谢恩,“臣妾谢皇后娘娘的用心。”

给皇后请完安,就该去给太后请安了,因是雍正指的,对尔晴太后也不免多看两眼,“文嫔这是怎么了,脸色看着不好?”

尔晴起身回话,“奴才谢太后垂询,近些天不知怎地总有些睡不够似的,晨起也经常犯晕乎,奴才失仪了。”

“春困夏乏秋无力,这也是常态,若是实在不舒服就叫太医来看看,不要为了那些有的没的委屈了自己。”太后年纪大了,喜好安分守己的,便如富察皇后、纯妃、文嫔这般的,也乐意对这些人维护一二。

“奴才谢太后娘娘关心。”

“诶,你是三阿哥的生母,怎能一直奴才奴才的……是了,皇帝事务繁忙,忘了给你家里抬旗,倒是委屈了你和永璋。”

尔晴闻言慌忙跪下,“太后关心抬举,奴才本不该推辞,只是奴才家里虽然小有成就,但是身为包衣得先帝青眼赐予皇上为格格,已经是一步登天了,又有三阿哥承欢膝下,这许多的福气都叫奴才惶惶不安了,生怕这已经是用光了一辈子的福分了,哪里还敢想抬旗的事。”

“这倒是哀家的不是,惹得你惆怅起来了,罢了,不提这事了,文嫔你先起来罢,你是个好孩子,你家里也将你教的很好,即使隆宠加身也不骄不躁,哀家和皇帝都是看在眼里的。”太后也就是这么一说,也不是真的想抬举尔晴,抬旗之事到底牵涉前朝之事,她一后宫妇人也不能干涉太多,也不过借此一说来刺一刺越发嚣张的高贵妃罢了。

这些在座的人都懂。

从永寿宫里请安出来,富察皇后一再关心,甚至吩咐了身旁的大宫女明玉送尔晴回去,等太医看过后再回长春宫来回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玉一直不喜欢文嫔,对着她就是没个好脸色,甚至是防着她,皇后私下里说她不知道多少次了,她却依旧死性不改,故而今日皇后指了她来,尔晴与明玉都是惊讶,不过到底是皇后身边的人,尔晴只得谢恩。

待回了长春宫,纯妃才问起皇后派明玉跟随的用意,富察皇后长叹了一声,道:“明玉这般本宫又怎会看不出来,本宫私下手段能用都用过了,可明玉就是这般死性不改的,也得亏是文嫔不计较,否则……唉,本宫叫她去了,也是为了提醒她,文嫔平日里再如何宽容,最终是陛下的妃嫔,是延禧宫的主位,是她的主子,若是她再这样……本宫也只好提前放她出宫去了,免得她日后再惹祸。”

纯妃只做一笑,“有道是牛头不对马嘴,有些人天生就不对盘,姐姐又何必为难文嫔和明玉呢,日后不让她们多加接触就好,明玉又是姐姐身边的人,想来文嫔性子温和,也不会多加计较的。”

富察皇后摇了摇头,道:“正因为明玉是本宫身旁的人,本宫才更要约束她,她的这番作态不知被多少人看去,怕只怕有朝一日被人拿捏住了,便是本宫也保不了她。”

纯妃道:“姐姐还请宽心,明玉虽然对文嫔有些小意见,但是对其她妃嫔还是恭敬有加的,再者文嫔也不是多话的人。”

“就是文嫔这性子,才让本宫更觉得抱歉,若是后宫里能多些妹妹与文嫔这般的妃嫔,本宫也能省点心了。”

说到延禧宫,明玉跟在尔晴身后一言不发,只是当看着尔晴在延禧宫正殿坐下,眼中划过深深的不屑,其实但凡是看起来比富察皇后更得弘历喜欢的妃嫔,明玉一个都不喜欢,比如高贵妃,比如她这个文嫔。

尔晴一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明明她是主子,明玉是奴才,可偏偏是皇后身旁的奴才,她又怎么敢动她,无奈只好躲着走,哪成想皇后今日居然派了她过来。

“明玉姑娘……本宫也没什么,不如你就早些回去,还请明玉姑娘替本宫谢过皇后娘娘的关心。”

明玉硬邦邦的道:“奴婢只是个下人,当不得文嫔娘娘的一声姑娘,再者皇后娘娘有令,要亲眼看着太医走后才能回去复命,请文嫔娘娘不要难为奴婢。”

“你!”平儿见她如此轻慢,刚要生气便被尔晴拦了下来,“平儿,你去请太医过来,就请小刘太医罢。”

各宫都有自己偏爱的太医,长春宫偏张院判,储秀宫偏大刘太医,而延禧宫则素来请这位小刘太医,这两位太医其实都没什么亲戚关系,只是都恰好都姓刘,而小刘太医人年轻,后宫妃嫔怕惹来闲话,也觉得他太年轻不如老太医们可靠也就不传他,弄得小刘太医闲的天天在太医署里给猫猫狗狗治病。

也是凑巧,三皇子永璋一日夜里发烧,当夜是小刘太医值守,尔晴见他相貌恰似故人,又医术不凡,后宫人人都避着他,他的情形也着实可怜,于是之后有个大病小痛的都请他过来诊治。

小刘太医是个相貌俊秀的少年郎,笑起来还有三分痞气,做事却是极为稳妥的,“文嫔娘娘只是这些天思虑过甚,累着了,依微臣愚见,还是闭宫静养几日,再喝几副安神的药,马上就能恢复过来。”

尔晴笑道:“有劳刘太医,也辛苦明玉姑娘跑这一趟了。”

“不敢,奴婢不过是奉命行事,不过奴婢也好言相劝文嫔娘娘莫要多思多虑,毕竟与寿元有碍,奴婢告退。”说罢,不等尔晴发话,转身即走。

这话说得极为放肆,尔晴当即就白了脸色,平儿更是气得要追上去,“你个贱婢说谁呢!”

“平儿,回来!”

平儿已是气红了脸,“娘娘您何必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一个小宫女面子,这贱婢就是看娘娘好性才蹬鼻子上脸的,她今日这番话就是皇后娘娘也保不住她!”

尔晴知道平儿是心疼自己,只得拉过她,软语安慰她,道:“好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就如你说的,她再怎么的也不过是个奴婢,我一句话的事就能决定了她的死活,后宫之中这样的人很多,可是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也怕做多了这样的事来日报到子女的身上。好了,没事反正这几日我要闭宫静养,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正好呀,你也可以跟着偷偷懒不是?”

平儿抹着泪,道:“娘娘您就是太好脾气了。”

“好了,乖,去洗洗脸,待会叫永璋看见了,他要笑话你了。”

打发平儿出去,尔晴这才看向一直在旁低头不语的小刘太医,将腕上的翡翠玉镯褪下,放到药箱上,“今日之事,还请小刘太医代为保密,毕竟这事闹开了,本宫面上也不好看,还请小刘太医看在这个镯子上,为本宫周全一二。”

小刘太医盯着镯子半晌不语,好一会才开玩笑的道:“文嫔娘娘您可别忘了还有小福子跟着微臣呢,一个镯子就要堵两个人的嘴可不成啊,微臣是无所谓,反正也接触不到皇后娘娘那等贵人,小福子可就难说了。”

小福子不意小刘太医忽然扯到自己,连忙摆手道:“文嫔娘娘奴才刚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奴才也是只跟着小刘太医的,什么人都碰不到的,也不会乱说的。”

尔晴好脾气的笑笑,又取下一个珍珠戒指来赏,“是本宫疏忽了,小福子你今儿伺候的好,这是本宫赏你的。”

小福子不知该不该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的,小刘太医见此,笑道:“娘娘给你的,你就拿去啊,还是说看不上娘娘的东西啊,告诉你,这一个戒指可就抵了你十年的俸禄呢!”

“这……那奴才就多谢文嫔娘娘,多谢刘大人,多谢。”

尔晴不禁被他们主仆这番搞怪给逗笑了,“哪有小刘太医说得那么夸张,这枚珍珠戒指是本宫从家里带来的,没什么印记,你拿去外头当了也就值个几十两纹银罢了。”

小福子双手捧着戒指,眼睛都在发光,“那也顶了奴才好几年的俸禄了!”

这事原也就到底为止了,甚至说连尔晴自己都忘了,然而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耳目,明玉行事虽然说是为了护主,但是在不知不觉间为她的主子富察皇后埋下了不少敌人,都说狗随主人,她敢这般放肆,在许多妃嫔眼里就是富察皇后为人虚伪,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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