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章 土缸子

首先我还是要介绍下我念小学的那所学校,名长征小学,名字很雅俗,但很励志,长征长征,当初毛爷爷不也领导红军过十万里长征么?当然,此长征非彼长征。可惜如今这所小学也被私人收购,原来的操场被开垦,种上满院子的桃树,偶尔从路边经过,忍不住朝里边望望,但再找不回当年的感觉。

我的小学学校很小,估计总面积不超过三亩地。那真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学校,教学楼仅有横着的一排,总十来间,从幼稚园到小学六年级,一个年级一间,老师办公室一间,另外还有杂物间一间,以及供老师疲惫后休息的一间。厕所在五百米开外,由一条路与操场链接,有时候上课会忽然飘来一阵恶臭,叫人课也尚不安宁。除了背后靠山,学校的其他三面均是庄家。

很多人多知道,一般村里的小学是民办的,为了节约成本,大都是建在坟场之上的,我的小学怎么可能落了这个俗套?

记得很清楚的是,小学上学的第一天,我和王冲便在后山一棵柏树根下刨出一堆骨头。

经过一个暑假的调养,王冲的病好得差不多,只有手上留有伤口,夫妻蛇的事似乎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的心里阴影。照他的原话是:那个时候迷迷糊糊的,感觉跟做梦一样,醒了只感觉右手痛,也不晓得是咋回事,爷爷跟我说是我晚上睡着了被老鼠了咬的。

原来他的家人并没告诉他发生的什么事,或许到现在他还认为那是老鼠咬的。我想如果他知道他吃了自己的肉,他会有什么反映?

当然,这又说得有些远了,回到主题上。

第一天上学,同学人都抑制不住心里的高兴,下课十分钟一群人结伴来到后山比赛爬树。前面也说了,学校的后方有一座并不高的山,山坡上种满了柏树,打小顽皮的我们怎能放过这么个天然的‘游乐场’?

爬树是个技术活,尤其像柏树这类树干较为不平整,有些地方还被剃过分枝,留下极短一截枝桠的树,一不小心就被勾住衣角,人受伤事小,衣服破了回家指不定又会吃父亲的拳头。

想了想,我干脆把上衣脱掉。王冲的手还没痊愈,他不敢爬树,我便让他帮我拿着衣服,顺便帮我加油。只听王冲一句:一二三,我们余下的五六个人立马抱紧树干用力向上一跃,借着手臂与脚的力量不停向上攀爬。

起初我能听到王冲在树底下一边拍手,一边跺脚喊‘加油’的声音,没过一会这种声音突然消失了,我当时的心思全用在爬树之上,也顾不得他,等我爬到树中央停下来时才发现王冲蹲在地上,左手捏着跟短木头在土里刨着什么。

喂,胖墩,你在干啥子哦?其中一位同学也发现王冲的异样,大声问。

王冲头手上动作不停,冲我们喊:你们下来看,这是啥子东西哦?

我被王冲的专注所吸引,也不计较爬树是赢是输,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王冲拿着木棍一直在土里挖,我走到他身边时看到一个褐色土缸子露了半截出来。其他小伙伴见状也来了兴趣,纷纷捡木头跟着刨,一会的工夫,土缸子完全映入我们眼帘。

嘿嘿,不知道里面装的啥子?有人问。

有人回答:会不会是钱哦?我听说有些人喜欢把钱装在罐子里面埋起来,过几年再挖出来。

我想这里的钱是指金银首饰之类吧,那会我们还太小,哪里懂得那么多,只知道钱是好东西,可以买东西吃,也可以买衣服穿。战乱时期,确实有不少人为了躲避乱军的强取豪夺,会把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放进罐子里埋起来,等战乱过后再挖出来。

管他是啥子,先打开看哈嘛!有人说。

这个土杠子比我想象的要大,只怕若是我双手环抱也抱不住,而且它与装酒或者泡菜的缸子不太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就在它的口子上,一般的缸子是由一个大的活塞或者碗形状的器皿反盖住,但这个土缸子的缸口确是被泥巴塞满。如果换成是一个成年人,一定会以为是土杠子在泥里的时间太长,被泥土灌满,可是我们是孩子,充满天真与幻想,幻想着里面装着什么好东西。

用普通的办法恐怕无法打开这个土缸子的,于是聪敏的我学司马光砸缸,搬起快石头狠狠朝土杠子砸了下去,然而当我们土杠子裂开之后,我们看到令我们震惊的一幕。

土缸子里铺满一了层泥土,泥土里似乎埋着什么,但是我没仔细看,眼光定格在正中间的一条玉链子上。

这是一条用红绳穿坠着圆形玉石的链子,许是在缸子里待的时间久了,看起来有些陈旧。王冲眼明手快一把枪过与坠子,用自己衣服的一角用力擦拭,几下过后玉看起来竟干净了许多。

哈哈……这里面还真有东西!王冲抑制不住他内心的喜悦,狂笑着说。

一旁的伙伴们瞧着不免眼红,个个都想要枪过来看个究竟。王冲不许,扭着脑袋撅着嘴说:不给不给,要看你们自己挖去。

正在这时,不巧的响起了上课铃声,我们急急忙忙往教室赶,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再在土缸子里翻翻。

上课对我而言一直是较为乏味的事情,痛苦挨过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待到放学铃声一响,不待老师走出教室,一大伙人一窝蜂全围在了王冲的桌旁。一节课的时间,他在后山挖到玉坠子的事情已传得整个班上无人不知,大家都想看看那条坠子长什么样。

王冲最是爱卖关子,见这么多人想看,越是神秘起来。他双手握紧坠子,翻身站到课桌上,从上往下看着我们,问:你们真想看?

底下的我们被好奇心驱使,像上课回答老是问题般齐声应道:想看。

王冲笑得贼嘻嘻的,说:好,不过你们只需看,不许碰。

底下我我们不住点头,然后王冲张开手,坠子从他手中掉下,摇摇晃晃。

当时是中午,借着窗户的光线,玉石通透而明亮,而且在我玉坠子中间,我分明看见有一丝血红,头发丝粗细,许是因为这样,令玉坠子看起来越加神秘漂亮。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看起来挺好看的嘛?有人如是说,王冲听着越发得意,手不停左右摇晃,看他那副得意的表情,不怎的我心里竟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大多数孩子都会有的,那就是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好东西,就很希望那件东西突然间坏了,或是不见了。我那时的想法就是这样,真希望王冲一时手滑,坠子落到地上,摔的稀烂。想归想,老天爷他是不可能听到我这样细微的心声的。

欣赏完玉坠子,大家也纷纷赶回家。那时村子里的小学是没有午饭的,中午放学之后回家吃饭,下午再到学校继续上课。

王冲宝贝他的玉坠子,回家的路上一直放在衣兜里,还用手摁住,生怕一个不留神它就飞走了,但有句话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玉坠子恐怕本身与王冲就无缘,尽管他一直小心呵护,到村口时,他突然告诉我他的坠子掉了。

那种时候我是该高兴呢还是难过呢?最后善良的我还是决定和王冲一起悲伤,我午饭都不吃,陪着他在学校和家这段路之间来来回回走了找几趟,最终没看到玉坠子的半个影子,那么个漂亮的玩意,掉在地上谁看到了不捡?除非傻子。

随着下午上课铃声的响起,王冲宣布放弃,整整一个下午都显得无精打采,我同他讲话他也不理不睬,正当我以为他又中邪了,想说下午放学回家让奶奶帮他看看时,他又突然来了兴致,拽着我的衣服领子把我往学校后面的林子里拉。

王冲的意思是,既然在后山上挖出了玉坠子,说不定那里还有其他什么好东西。

我体谅王冲刚丢了玉坠子难过的心情,决定陪着他到后山走一趟,说来也怪,早上才被我们一群人挖出来的土缸子不知道被什么人打得七零八落,旁边一小堆和当地土地颜色不太一样的泥土,应该是从土缸子里散出来的。除此之外,泥土中还插着一根骨头,像是人手臂上那条长长肱骨,但比正常人的要小许多。

我和王冲那会并不认得人骨,心思也不在这上头,一股脑们只想在树下再挖出点什么,知道一声女声把我们唤醒。

女孩子问:你们在挖什么?

我和王冲同时回头,离我们不远处赫然站着个穿蓝裙子,扎两个小辫子的女孩儿,我认得她,是新同学,叫余欣洁。

我笑着回:我们挖……

话没说完,王冲冲到我面前,打断说:没挖啥子,就是看哈,看哈!

余欣洁沉默了会,欲言又止地说:快上课了,先回教室吧!

我当时自然没有看出余欣洁有什么异样,直到两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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