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章 虐蛇

我往地面看,王冲赫然踩在一块半个簸箕大的石头上,石头上全是褐色泥土,又被草覆盖,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

我甩开王冲的说,说:这种烂坟,咋可能有东西嘛?

有没有打开看下不就晓得了!王冲说,说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已蹲下身开始对搬石头,他那虚胖的身体吃饭是能手,干活力气就不行了,捣鼓了半会都能没移没动石头分毫。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瞬间,我就眼睁睁看着王冲搬石头,竟然没有一点要上去帮忙的想法,直到王冲咧着牙冲我吼:易娃子,你还站到那愣起干啥子,快点过来帮忙啊!要是里头真有啥子好东西,小心我不给你。

我被王冲这句话唤醒,这才想起要上去帮忙。

石头原本不厚,但比较大,平放在地面之上,许是因为搁置的时间久远,与地上的泥土混淆,所以搬动起来尤为吃力。我和王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咬紧牙关才勉强将石板移开一条缝。从缝往里看是漆黑一片,感觉像是有一个很深很深的洞。

王冲又来了兴趣,乐呵呵地说:怎么样,我就说这里边肯定有东西吧。我伸出大拇指朝他比了个‘你牛’的手势。

裂开的石头缝让我和王冲看到的希望,接下来也更加卖力的搬动石头,想着石头下面是一个洞,洞下面说不定就是我们一心向往的古墓,有许多瓷瓶正安静地躺在墓中,等着我和王冲将它们抱回家。越想觉得浑身越有劲,连王冲右手食指被划了条长长的口子,都没发现。

然而,当我们将石头移开,石头下方洞口完全呈现在我们眼前之时,我和王冲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若不是我扶着石墓壁,我想一定会一屁股跌坐到满是杂草的地面上,旁边的王冲没我的幸运,因为背后没有石壁遮拦物,竟硬生生跌坐到了草地上。

石头底下没有我们想的古墓与瓷瓶,而是两条蛇。蛇并不大,无非大人食指般粗细,只是两条蛇交错盘旋,头颅高高昂起对着我和王冲的方向,似乎在质问我们为什么打扰它们,对上蛇的眼神,突然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种感觉瞬间让我再次退后,紧紧靠着石墓壁。

我本身并不怕蛇,但与这两条蛇对视的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它们内心的愤怒,这忍不住叫我背脊发凉。

我冲王冲努努嘴:胖墩,我们回去吧?

王冲缓缓站直了身体,像是咽了口唾沫,低骂道:吗的,我还以为里面有什么好玩意,原来是两只畜生。

农村长大的孩子,大多会一两句脏话,无非与妈、龟等有关,无伤大雅。

我小步走进王冲,低声劝说:算了,这种地方哪可能有好东西,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太阳都出来了,一会该热死了。

王冲似乎并不想离开,他的眼睛直愣愣盯着两条蛇,脸上写满了愤怒。

我拉了拉王冲的衣袖,再次催促:算了,不就是两条蛇嘛,何必跟它们计较,走了走了,回家吃饭了,你还不饿啊?

王冲转过身,我以为他决定跟我离开,哪知道他快速捡起之前扔掉的木头棍子,猛地朝蛇方向戳了过去,边戳还便骂:我让你吓我,我让你看,我戳瞎你的眼睛信不信?吗的,你还看,还看……

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两条蛇被王冲这么一闹,有些惧怕,其中稍大的一条一个转身,朝旁边的草丛里钻了进去,一溜烟地没了影儿,而另一条见势也想逃,谁知王冲眼明手快的一把拽住它的尾巴一拉,蛇被王冲倒着拧了起来。

蛇显然也不知道王冲由此一遭,缩回脑袋冲王冲的虎口咬了下去。这一口咬的不浅,我看王冲的手上流出了少许的鲜血。

我惊得不行,有些颤抖地问:胖墩,你没事吧?快把他丢了……

不放,它敢咬我,我也要吃了它!王冲说,眼睛盯着蛇一眨不眨。

我说:这条蛇不晓得有没有毒,我们还是先回去喊我奶奶帮你看看,走,先回去。

王冲没有丝毫的畏惧,大声吼:这么条小蛇有啥子毒,就算它有毒我也不怕。走,先回家,它敢咬我,今晚上就洗干净炖汤,老子还没吃过蛇肉。

王冲是什么人,家里的小皇帝,村子里的小霸王,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欺负,况且还是只畜生。这一刻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挑衅,气急的他拧着蛇尾巴连续甩了四五下,看蛇不在张口咬才跟我一起下山。

回到村子口是太阳已经挂在半空中,远远的看到田埂的另一边有一道熟悉的影子,个子较矮,身体肥,腰同水桶搬,穿一件粉色带花纹的连衣裙,我一眼认出她正是王冲的妈。

话说这王冲他妈,自从生下王冲之后,身份仿佛陡然间从最低层一跃站到最顶端,加上她本性泼辣,一言不和就可能站在村口指着别人的家大骂三天三夜。村里没有人再敢说她的闲话,公婆、老公也对她言听计从,若说她还有什么怕的人,恐怕就只有现在我面前这个小霸王了。

冲娃,你哪疯去了?远远的,传来王冲妈尖锐刺耳的声音。

王冲随便应道:哦,到山那头耍了圈,咋了嘛?

王冲妈说:走,回家换身衣裳,跟我去你外婆家。

去外婆家干嘛?王冲问。

走就走,问那多干啥子!

我还有事,不去。

你一个小娃娃有啥子事?赶紧走,你大舅回来了……

我明显看到王冲在听到‘大舅回来’这几个字时,眼睛突然像晚上放光的萤火虫,变得异常明亮:你说啥子?大舅回来了,好久回来的?

昨天晚上回来的,你去不去嘛?王冲妈简单回答。

王冲连忙点头:去去去……当然去!重复的字眼昭示了他内心的喜悦,说完不管我同不同意,一把将蛇塞到我手中,说:易娃子,我去我外婆家看我大舅,这条蛇你先帮我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我回来再弄它。

我想拒绝但是已经来不及,只觉得手上瞬间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转眼王冲妈已走到我跟前,扯着大嗓门问:易娃子,你们在干啥子?

我吓一跳,忙把蛇藏在背后,王冲他妈是出了名的大舌妇,要是让她知道我去山上抓蛇,回头定传到我爸耳中,到时我指不定又要挨一顿狂揍。想了想,我嬉皮笑脸的回道:罗阿姨今天这裙子好漂亮,人也好漂亮!

你个小娃娃还晓得漂亮不漂亮?王冲妈脸笑得跟花儿样。

我点点头说:罗阿姨你穿上这条裙子就跟仙女儿下凡一样!

王冲妈一边拉着王冲往家走,一边说:易娃子的嘴还真甜,下午罗阿姨给你带糖回来吃。

小孩子不懂怎么夸奖人,无非美丽、漂亮、像仙女等,但这样的词语足够让王冲妈美滋滋的。我这人没什么好处,唯一一点便是打小留给邻居们‘嘴甜’的印象,哪怕如今很少回老家,偶尔遇到一两位老邻居,他们还会笑嘻嘻地说:易娃子就是嘴乖,从来不骂人!

送走王冲母子二人我才想起我手里还捏着一条蛇,胖墩说话算话,他说要把这条蛇剥了皮炖汤,就一定会做到,如果他明天回来知道我把蛇弄丢了,他一定会让我再去抓一条一样的还他。

最后我还是决定回家找个容器将蛇装起来。可是我围着房屋转了两三圈都未能找到适合的容器,最后眼光锁定在一个喂鸡的塑料盆上,大小合适,最主要的是消失一两天不会有人察觉。于是将蛇胡乱塞进盆里,正准备离开时,被从门外回家的奶奶唤住:易娃子,你端饲料盆去哪?

我忙打马虎眼:饲料盆当然端去喂鸡了!说完也不管奶奶说什么,忙仓皇逃到后院,找了个箩筐藏起来。

在盖上盖子的时候,我又一次对上那条蛇的眼睛,它已经没有之前在坟里时的尖锐,而是一种怨恨。没错,我在一条蛇的眼神里看到了怨恨,说出去是不是很可笑?或许我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了它对我的恨意,就像与高出自己很多的人打架,我打不过就只能用眼睛瞪他,希望眼光可以变成无数支锋利的剑刃,将对方射成马蜂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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