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又是风雨惊梦（07）
李东林和徐子杰等一行紧紧跟着陈家的二爷爷，很快就到了陈浩楠家的门口。这已经是竹林深处了，中间有一个大水泥坪，再过去一点是一片果园，有李树、有桃树、有橘树，似乎有的树上还挂着沉甸甸的果实呢，显出一派生机黯然的景象。也就在水泥坪旁边，大约有二十来户人家，陈浩楠家就是路口的第一家。
陈家的房子是一个三层的小楼房，虽说是小，但相对于绿町二十几户人家而言，也算是较大的了。然而，因为许久没有人住了，房子的前沿、窗台上都落满了灰尘。更显眼的是，几株野草镶嵌在柱子上，在微风中显得是那般无力……
一到了屋前，李佳就被那几颗在风中吃力地摇曳的小草吸引住了，也感染了，禁不住鼻子一酸，她的眼泪就滑了下来。李东林在旁看到他妹妹落泪了，赶忙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双眼盯着她，嘴角动了动，但是终究也没有说出话来。
静，突然间又静了，仿佛彼此间的心跳声都停止了。终于，徐子杰开口说话了，因为他率先现陈浩楠家的大门上挂着一个铁将军，他十分惊奇地说道：“你们看，这门上还挂着锁呢，难道——难道浩楠他真的没有回来？”
“不可能的，”这是黎萍的声音，她许久都不曾说话了，“班主任明明白白地给我说了，他说浩楠回家来了……”
“难道……难道是你们班主任的情报有误？”忽然间，李东林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李佳突然禁不住大声喊了起来：“浩楠！……浩楠哥！……”她嚷叫着，忽地就冲上前去，双手重重地敲打在门上。
李佳这么一嚷嚷，徐子杰、李东林和黎萍不由地也跟着叫了起来，他们也不由地伸手拍了拍大门。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却一点声响也没有。终于，他们几个渐渐地静了下来，只有李佳还在轻轻地敲打着门板，口里还连连喊着“浩楠”，不过她的声音分明带着几分哽咽、几分凄楚……
站在一旁，看着这几个年轻人着急地喊着、叫着，特别是李佳的神情，陈荣森似乎有所感染了，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勉强地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几个就不要找浩楠了，我看我那个侄孙子根本就没回家来——要不你们都上我家去坐坐吧？”
“二爷爷，”李东林连忙接上话来了，“谢谢您领我们几个来这，既然浩楠他没有回来，我们就不多待了——”
正在这个时候，李佳“忽”地冲了过来，带着泪眼急急地说：“二爷爷，我想浩楠一定在屋子里面，只是、只是他一时不想看到我们而已……您有没有他家的钥匙，让我进！”
“这——”陈荣森不由地犹豫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点了一下头应道，“那好吧，我回家去给你们拿钥匙去……”
然而，就在陈荣森正要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陈浩楠的身影突然出现了，他叫住他道：“二爷爷，您不要去拿钥匙了，我这里有！”陈浩楠是从屋子后面出来的，他悄悄地出现，没有让任何人现，但是他家二爷爷正要转身去拿钥匙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浩楠！”徐子杰率先现了陈浩楠，他几乎是现新大6一般的惊叫道，三步并作两步就跑上前去了。一旁的李东林和黎萍不由地也惊了，看到陈浩楠，他们连忙也凑了上去。然而，李佳却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她远远地看着陈浩楠，嘴角不停地颤抖着——见他的头有些蓬乱，脸也更显得消瘦了，她感到阵阵的心痛。终于，她奋力地跑了过去，一把扑进他的怀里，抽噎着说道：“浩楠……浩楠……你终于出现了……我好怕……好怕你会出什么事……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好怕、好怕……”
“傻丫头，浩楠哥怎么会出事呢！”一眼扫过众人，陈浩楠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连忙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李佳的后背，安慰着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别担心了！——乖点，别哭了，佳佳再哭就不漂亮了啊！”
轻轻地探出头来，见陈浩楠的脸上带着笑容，李佳立马就破涕为笑了，也顾不及脸上还泪迹斑斑的，她忙就说道：“浩楠，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真怕你会出什么事！”
“我没事的，你放心！”陈浩楠轻轻地点了一下。但是，这一刻，他的脸上似乎没有一点表情。接着，陈好那又看了看李东林、徐子杰和黎萍，一时之间，心底深处涌出一股暖流，让他好生感动。然而，正要开口说话，陈荣森走了过来，他赶忙迎了上去，唤了一声：“二爷爷——”。
“嗯！”陈荣森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连忙问道，“浩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这孩子，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呀？”
“我回来有两天了，只是……只是不好意思打扰您，所以我就没——”
陈荣森一时之间有点急了，他突然打断了陈浩楠的话，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我跟你爷爷是亲兄弟的，你爸爸是我的亲侄子，从小我就看着你长大，这本来就是一家人的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是、是、是……”陈浩楠连连点了点头。
“这样子才对嘛！”这时，陈荣森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忙又吩咐着说道，“——行了，你有朋友在，我这老头子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事你就过来叫我呀！”说着话，他伸手在陈浩楠的臂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二爷爷回到他家的屋里去了，陈浩楠掏出钥匙开了大门的锁，连忙招呼着李东林、李佳、徐子杰和黎萍进了自家的门。进了门，他又领着他们几个上了楼……
二楼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凌乱，柜子上、桌子上明显就可以看出落满了灰尘，然而更起眼的是那茶几上的泡面包装袋，满满的摆了一茶几。另外，一个铝饭盒和几包方便面正放在茶几的底层。
朋友们上了楼，陈浩楠也没有在意这房间的凌乱不堪了，他连忙招呼着他们说道：“对不起了，屋子里太乱，没心情收拾，你们就讲究点啊！来、来，你们都往沙上坐，沙是干净的……”他说着话，忙把放在沙一端的小薄毯收了起来，送到里屋的床上去了。
然而，等陈浩楠从里屋一出来，李东林、徐子杰等人还是怔怔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你们都怎么啦？——都站在干嘛，过来坐呀！”看到此种情形，陈浩楠强迫着自己挤出几丝笑容，再一次招呼道。
“好吧，我们都到沙上坐去！”这时，徐子杰帮忙话了，他赶忙推了黎萍一下，又在李东林的肩上拍了拍。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也都慢慢移动了脚步，走到沙边上坐下了。
“你们怎么找到这来了？”从边上拉了一把椅子过来，陈浩楠刚一坐下，便笑着小声地问着。
然而，没有人回答陈浩楠的话，只是李东林稍稍愣了一下，忙从茶几上抓起两个方便面的包装袋，便立即问道：“浩楠，这些天你就吃这个啊？”李东林的话语带着几分责备，又带着几分酸楚，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陈浩楠，看着自己的老伙计那蓬乱的头和有些呆滞的眼神，昔日的自信和阳光丝毫不存了，他心底深处便涌现出无限的感伤——差一点，他就要落泪了。
“没事，泡面吃着还行，简单、又省事……”陈浩楠幽幽地说着，他赶忙避及李东林的眼睛，把头转到一侧去了。
“浩楠——”忍了好久，李佳终于忍不住又哭出声来了，她抽噎着说道，“你、你怎么能光吃这些啊，泡面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况且……”终于，她终于又说不出话来了，弯下头，用双手抱着自己脸小声地哽咽着。黎萍坐在她的边上，赶忙给她递了纸巾，她凑到她的耳边，又连连轻声地安慰着。
看到李佳又一次哭了，陈浩楠的心猛地又揪着痛了，他想好好安慰她几句，但是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地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嘴角轻轻地动了又动。然而，忽然感到眼角一凉——他也流泪了，赶紧又把头转到一边去了，他快把泪水抹去了。
“浩楠，”李佳的哭声渐渐小了，徐子杰连忙插上话来了，“既然伊雯已经去上海了，这未必是件坏事，你就别这么躲在家里了，随我们一起回学校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陈浩楠使劲地抓了一下自己的脸，他咬了咬牙，摇了摇头，幽幽地说着：“不想回学校了，伊儿走了，我感觉什么精神也没了……没了、没了，一切都没了……”
“那怎么行啊，伊雯虽然走了，但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呀，你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梦想和希望啊！”一时间心急了，徐子杰“噌”地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不想，他的腿撞到了茶几，茶几一动，放在底层边上的铝饭盒猛地飞了出去，“嗵”地砸在了地上。那声音像是一记重磅炸弹，“轰”的一声，响彻了整个客厅、整栋房子，甚至是整个绿町的上空，在场的人都惊了，心也跟着惊跳了起来。然而，陈浩楠却坐在那里，静静地，没有一点动静，像是一樽枯木，任凭风雨吹打毅然不动……或许，他的心已经麻木了。
“浩楠，阿杰说得对呀，”终于，李东林一下子也站了起来，他的话语打破了屋子死一般的寂静，“伊雯虽然走了，但你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和朋友，你还有许多美好的梦想啊——它们都在等着你去实现呢！……你不是说过嘛，我们要一起努力，一起努力呀！”
“呵呵，”陈浩楠痛苦地冷笑了几声，他摇着头，几乎是抽噎着说道，“伊儿走了，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还谈什么梦啊？梦！梦！——一梦成空啊！”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李东林一时间急了，他上前一把抓住陈浩楠的衣襟，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样子就像一头死猪呀，你自己不振作起来，谁也帮不了你——知道吗？你这个混蛋，你的自信到哪去了？都吃屎去了啊？！”
“呵呵，”陈浩楠的双眼已经模糊了，但他依然傻傻地笑着摇了摇头，“自信？呵呵，没了、没了！……我就是一头死猪啊！”
“你这个混蛋！”终于，李东林气急不过了，他伸手就扇了陈浩楠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是那么清脆、那么响亮，仿佛整个屋子都震动了起来。但是，倾刻间，屋子里又是死寂一般了。
那响亮的一记耳光把所有人都镇住了，甚至陈浩楠自己一时也失了神。然而，李佳却最先清醒了过来，她忽然冲了过来，一边用手抚摸着陈浩楠的脸，一边忙又转回头来哭着叫喊道：“哥，你怎么打浩楠啊？”她猛地还窜了起来，伸手推了她哥哥一把。
刚刚伸手给陈浩楠的那一巴掌，李东林自己似乎也懵了。然而，李佳这一哭一推，他立马又清醒了过来。他忙一把拨开了她，大声叫道：“佳佳，你给我站开！——浩楠这家伙是不打不会清醒的！”随即，他伸手又是一巴掌打在陈浩楠的脸上。
“你怎么还打啊？！”李佳又一次哭着喊着冲了上去，她一把拉住李东林的手，歇斯底里一般，“哥，你要打浩楠就先打我吧，你先打死我算了……”
忽然间，陈浩楠“噌”地站了起来，他看了李东林一眼，淡淡地笑了一声，便说道：“东林，你给我两巴掌也就算了，你要是再动我一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我长这么大了，还没让人这么打过！”
“动你又咋啦？你这个王八蛋，不打你你是不会清醒的！”李东林又是恶狠狠地骂着。他正要伸手过去，不料却被李佳死死地拉住了，情急之下，他一脚就飞了出去，正好踢在陈浩楠的胸口上。刹那间，白色的外套上就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脚印。
“妈的，你敢动老子！”这时，陈浩楠急了，他抡起拳头就打了过去——一拳正中李东林的左半边脸上。
猛然间，又一次死寂了下来。然而，因为陈浩楠那一拳的力度大了，李东林的嘴角一下子就流出血来了。他伸手擦了擦，吐了一口血水，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好啊，你小子出手也够狠的啊！”随即，他又冲了上去，和陈浩楠厮打在一起，并又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兔崽子，我不把你打醒，伊雯为你的那一番牺牲就白费了……”
徐子杰和黎萍站在一旁显然是懵了，他们两个没有想到昔日关系是那般要好的陈浩楠和李东林会打起来，他们更加没有想到他们彼此都出手那么重，几乎是要取了对方的性命似的。直到李佳高声喊了一句“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忙把他们俩拉开呀！”，徐子杰和黎萍这才慌了神，赶忙冲了上去。
好不容易，费了半天的劲，徐子杰、黎萍和李佳三人终于把陈浩楠和李东林拉开了——陈浩楠被徐子杰摁押着坐回到了椅子上，而李东林则被李佳和黎萍死死地拉着站在一边，最后也坐回到了沙上。然而，在刚才的厮打过程中，李东林又挨了陈浩楠几拳，而陈浩楠的鼻子更是中了李东林一拳，血流不止……
坐在椅子上，陈浩楠嘴里大口喘着粗气，而徐子杰在旁则是使劲地摁着他的肩膀，生怕他再冲出去。歇了一口气，陈浩楠忽然想到了李东林刚才说到的一句话，他忙用手胡乱地抹了一把鼻血，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哎，东林，你小子刚刚说什么了？”
“我、我刚刚说什么了？我——我说什么啦？”李东林也冷冷地笑了一声，喘着粗气说道。
“你说伊儿为我的那一番牺牲白费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李东林笑着瞪了陈浩楠一下，“你小子还问我什么意思啊？——伊雯离开s中去上海，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啊！呵呵，你小子可倒好啊，整天一个人躲在家里，不思进取、不求上进，伊雯为你做出的种种牺牲，难道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突然间，陈浩楠的神经有些绷紧了，他急着追问道：“东林，你把话说清楚点，伊儿她到底是怎么啦？为什么好端端的，她要离开s中、离开我呀？”
“跟你说白了吧，本来我是答应过伊雯不告诉你的……”
这时，陈浩楠终于急了，他一把甩开徐子杰的手，窜到沙上坐下了，急着又问：“东林，伊儿都跟你说什么了？”
“伊雯临行前有个晚上去找过我……”
“伊儿她找过你？”陈浩楠的双眼盯着李东林问道，“她都跟你说什么了？——她明明告诉过我不去上海的，怎么突然又走了？为什么她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啊？”
“唉！”李东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浩楠，你也不好好想想，伊雯她要是告诉你她要走了，你会让她走吗？……再说了，她要是看到你伤心、难过，她还能一咬牙、一跺脚忍心走吗？”
一时之间，陈浩楠的脑子懵了、糊涂了，他明显感觉到了什么，但是突然之间又变得那么模糊，让他找不到任何方向和目标。然而，他的鼻血还在慢慢流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而下，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服，殷红的，是那么刺眼。但是，他却没有在意这些，他紧紧地皱着眉头，努力地思索着……
“浩楠哥，你先别呆了！”终于，李佳再也不忍心看着了，她忙给陈浩楠递上纸巾，急急地说，“你的鼻子还流着血呢，赶紧止止血再说！”
“哦！”李佳的话让陈浩楠一时有些慌乱了，再看看她的眼睛泛着泪花，脸上更是泪迹斑斑，他心痛极了。慌忙接过她递来的纸巾，他胡乱地把鼻血擦了又擦，说道：“佳佳，你放心，我没事的——”
强忍了忍，李佳赶忙把眼角的泪水抹去了，她又递了张纸巾给陈浩楠说：“赶紧捏两个小纸团，把鼻子塞住，免得又流血了……”
“嗯！”轻轻地点了点头，陈浩楠又接过了纸巾，按着李佳所说的做了。站在一旁的徐子杰和黎萍看着这一切，不由地面面相觑一笑，这才稍稍放了心。
然而，陈浩楠来不及跟徐子杰和黎萍说一声让他们放心的话，也来不及好好安抚一下李佳，他的脑海里很快又被欧阳伊雯的影子占据了，占据得满满的，没有丝毫的空隙。顿了一会儿，他禁不住紧紧地抓住李东林的手，又急着问道：“东林，伊儿去找你的那天晚上，她到底都跟你说什么了，你快告诉我呀！”
“其实，她说的很简单，”李东林不由地又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那就是她离开你是为了你好，她想让你好好的，让你安安心心地学习、迎接高考——她说她不想成为你的绊脚石……”
“伊儿，你好傻啊！你给了我那么多自信和鼓励，怎么会成为我的绊脚石呢？”陈浩楠不由地喃喃自语道，心中好不伤心、愧悔。然而，他忽然就站了起来，看着李东林，他便急着说道：“东林，我们俩出去走走吧，你把那晚的事好好跟我说说！”
“好吧！”李东林随即也站了起来，“出去走走也好，你整天都在这屋子里，没事都会憋出事来的……”转而，他又吩咐似的对李佳、徐子杰和黎萍道：“你们几个在这里坐坐，我和浩楠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嗯！”李佳立即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她忙又看了陈浩楠一眼，见他的神情比刚才平静多了，她也放心了许多。
“喂！你们俩等一下，”陈浩楠和李东林刚一出了楼门，徐子杰忽然叫住了他们，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疑虑，“你们两个家伙出去，会不会再一两句话不对头又打起来啊？”
“不会的，你放心吧！”回过头来，李东林笑着回答道。
这个时候，陈浩楠也笑了笑，宽慰着徐子杰道：“老伙计，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再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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