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年货

这明儿都年三十儿了,小路还没有消息回来,家里也快断顿了。稳儿祖孙是一筹莫展!托人辗转打听了许多从东北回来的人,都说没见过小路跟他爹,这下子,这一家三口儿连过年的心思都没有了。

过响午的时候,祖孙三人正在屋里坐着发愁,许家大少爷许荣斌拿着一口袋白面和一斤猪肉进了稳儿家大门。

虽然是一个村里住着,许荣斌还是头一回到稳儿家。因为是刚刚过响午,天气还暖和,稳儿就没有关屋门,搬了凳子放在门口和奶奶,妹妹一起坐了。看到许荣斌进来都很惊讶,尤其是奶奶,因为许荣斌常年在外上学,而且,人家还是地主老财的儿子,奶奶又没大见过他,所以一下子没认出来。只看见个白面书生背着东西到她家,她一下子站起来,睁大了眼睛瞅着许荣斌,问道:“小伙子,你是谁呀?走错人家了吧?”

许荣斌看了看稳儿姐俩,笑着道:“没有走错,就是这里。”小青歪着脑袋对奶奶道:“奶奶,这是许家的大少爷!”

奶奶呢喃道:“许家大少爷?”她想不明白,这许家大少爷到她家里来干嘛,她们家可是跟许家从来没有啥私交的呀!许荣斌看出了奶奶的疑惑,笑着道:“什么大少爷,奶奶,您叫我荣斌就行!”奶奶慢慢儿缓过神儿来,急道:“那怎么行,大少爷就是大少爷!”许荣斌不再跟她争辩,只是把肉和面放下,道:“这是路儿托人捎回来的年货。”

奶奶听到许荣斌这么说,顾不上看那些吃的,急急地问道:“路儿这是到哪里了?找到他爹了?”许荣斌面露为难地挠挠头,对奶奶说道:“捎东西的人就说是李长路叫捎回来的,别的啥也没说就走了。”

“奶奶,有肉!”小青看到许荣斌带来的东西,立刻忘记了所有烦恼,高兴地蹦过来翻动着,叫道:“奶奶,咱们啥时候包饺子?”

稳儿忍不住拽了一下妹妹,对她使了个禁止的眼色,青儿只好垂下了伸出去的手,不情愿地站到了一边儿。

奶奶还是不停地追问着:“送东西的是个啥人呀,他跟俺家路儿认识吗?”许荣斌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稳儿赶紧搂住奶奶的肩膀道:“奶奶,人家兴许有都急事,不要管这么多!”

奶奶不好意思得对许荣斌笑笑,道:“不好意思啊,大少爷,人老了就爱问得多,您别介意呀!”许荣斌也搪塞道:“无事,奶奶。”

许荣斌又跟奶奶寒暄了点别的,奶奶殷勤地的让许荣斌喝水,许荣斌没有动,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离开了稳儿家。奶奶觉得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在这穷人家里难免呆不惯,就没再挽留。

这回可好了,小路总算是有消息了,奶奶脸上也有了笑容,双手合十,对着老天作着揖,嘴里喃喃地道:“真是老天开眼了,终于盼到咱路儿的信儿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念叨完这些,又看看眼睛不断往肉上撇的小青,嗔怪着,道:“别动这些东西啊!咱明儿包饺子。”小青觉得自己实在是馋得难受,还是不看这些得好,就索性去了院子里弹石子玩去了。

许荣斌离开稳儿家,刚拐过弯儿,就看见稳儿站在路口。见许荣斌过来,便叫了一声:“大少爷,”叫完,腼腆地低下了头。

许荣斌愣了一下,微笑道:“稳儿,找我有事?”

稳儿咬了咬下嘴唇,道:“大少爷,您能跟我说句实话,我家小路到底有没有消息吗?”

许荣斌略一沉吟,刚想说点什么,稳儿却接着说道:“您别瞒我了,小路出去的时间不长,不会挣到这么多钱。况且哈尔滨离着泡桐屯子这么远,往回捎这些东西要很长时间,就算是真的挣到钱了也会给家里来个信儿,也会是捎钱回来,不会是捎白面和猪肉的。”

其实,自许荣斌将小路送上火车,他也一直挂念着此事,也常常跑到学生信件箱去查看,有没有小路发给自己的信件。可是,等了这许多天都没有等到,许荣斌心里也犯嘀咕,他也拿不准路儿什么情况的了。为此他还在放假以后故意在学校多逗留了两天,可是仍旧没有小路的消息。

放假以后,许荣斌知道稳儿一家定会挂念此事,便在今天拿了些东西出来,送到稳儿家,谎称是小路捎给家里的。

许荣斌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这么快就被拆穿了,一时语塞,好半天才蹦出一句:“你就当是小路捎回来的吧!”说完就匆匆地离开了,身后传来稳儿的声音:“大少爷,谢谢您叫我奶奶安心,我以后会还上您这份恩情的!”

许荣斌当然知道稳儿说的是白面和猪肉的钱。他没想到,这小姑娘心思如此缜密,而且他在这小姑娘面前甚至感到非常紧张。

大年三十这天是要包饺子的,稳儿家本来是连康面都快吃不上了的,这回好了,许家大少爷“捎来”的这些年货刚好救了稳儿一家。稳儿就稍稍割了点肉,兑了白菜叶子做成馅儿,又抓了把白面和在康面里面,和奶奶一起包饺子。小青也像模像样地依在姐姐旁边卖力地忙活着。

奶奶瞅着手里捏好的饺子道:“咱路儿这是找到你爹了,知道家里没吃的,赶紧叫你爹捎回来的年货。你说你爹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竟还不如个孩子顾家!”

这回,稳儿不敢顺着奶奶的思路说了,赶紧岔开了话题,道:“奶奶包的饺子就是好看,瞧我们包的比起您包的来差远了!”

小青赶紧辩解道:“姐姐包的也老好看了,青儿第一回包饺子,以后也会包得好看的!”稳儿宠溺地摸了摸妹妹的头,道:“对,俺家青儿以后会包得最好看的!”

奶奶却不满意了,道:“稳儿呀,你就这么宠着她,会叫她忘本,忘了自己个儿是什么出身的!”稳儿笑道:“怎么会呢!咱家青儿就算是忘了啥都不会忘了奶奶的,对吗!”说着,稳儿用头抵住青儿的头。青儿赶紧点点头,说道:“俺不会忘本的,更不会忘了奶奶!”

奶奶笑着看了青儿一眼,道:“小丫头片子,就一个嘴甜!”惹得稳儿和青儿都笑了起来!

泡桐树将影子通过那小小的窗口进到屋里来,也跟这三个人凑起了热闹!

三人说着话,就包好了一席盖饺子。稳儿端着起身下到了锅里。

眨眼饺子就出了锅,稳儿知道,过年吃饺子也是有讲究的,便盛了一碗端给奶奶,果然,奶奶将这碗饺子摆放在天井里敬老天爷去了,她乞求老天爷帮忙让她的儿子孙子早点回家!

奶奶说,过年时候许下的愿都能实现,可灵验了!稳儿也虔诚地许着同样的愿望,希望父亲和弟弟能够赶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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