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当旁人都看不出来?”皇后斜了她一眼:“魏贵人这法子虽不高明,但能让孟贵人无可奈何便可。”

皇后轻飘飘地说:“就算她什么应对也没有,本宫依旧会帮她。”

素心错愕:“这是为何?”

“谁让孟贵人没她受宠呢。”皇后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一股子的笑意。

明明一切如常,可素心却莫名觉得身子发凉。

魏听雪跑出了坤和宫,就停了下来,眼角的泪珠早就干了。

她不耐烦和许嫔做什么姐妹情深的模样,今日这番,她就是朝许嫔以及后宫众人表明一个态度,省得以后还要和许嫔来往。

这一闹,之后的请安倒是安静了下来,直到七巧节即将到来。

七巧节前夕,魏听雪将做好的香囊递给落霞,有些纳闷地问:“近日宫中有什么动静吗?”

落霞欢喜地将香囊系在腰间:“没有啊,反而是比之前安静了些。”

魏听雪拧起眉,不解地问:“怎么会……”

“主子,你在想什么?”落霞一抬头,就看见她失神的模样,不解地问向她。

魏听雪往一旁的案桌看了眼,那上面放着一个锦盒,里面装的就是她选好的金丝青瓷玉花瓶。

“明日便是七巧节了,宫中有些安静得过分了。”

落霞微顿:“最近安宁,奴婢差些都要忘了此事。”

听了这话,魏听雪越发觉得要遭,往年的七巧节,从半个月前宫中都要热闹起来了,而今年,居然能让人险些忘了去?

魏听雪想起那位荣宠至今的良妃娘娘,现在又怀了皇嗣,无论如何,也不该没有动静。

魏听雪蹙起眉尖,这种安静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日的七巧节绝不会简单地过去。

七巧节这日,魏听雪醒得有些早,她睁着眸子看外面天际晓亮,第一缕阳光透过楹窗照进的时候,她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轻纱褪下,她穿着亵衣站在屏风后面,下方露出白皙修长的两条腿,魏听雪拧着眉,朝落霞拿来的衣裳上看了眼,轻蹙着细眉:

“换一套吧。”

落霞惊讶:“为何?今日七巧,皇上指不定也会来,该穿得出彩些才是。”

她手中捧得是胭脂红宫装,裙摆轻纱飘逸,上面更是用彩线细致地勾勒出桃花瓣,衣裳刚送来时,魏听雪便是眸色一亮,显然很喜欢。

魏听雪耸肩,无奈:“可今日还有良妃娘娘啊。”

上日圣上赏赐她一面全身镜,她透过铜镜仔细看着自己,面颊红润,起色极好,她偏头对落霞说:“今儿是我第一次见良妃,太显眼,岂不是惹了她的眼?”

“还是主子考虑妥当。”

魏听雪忽然抬手指了一件:“就它吧,今日天热,蓝色看得也清爽些。”

落霞微顿,有些惊讶地和她对视一眼,魏听雪与她对视,落霞掩唇偷笑,将衣裳替她换上。

魏听雪生得好,这套衣裳又是宫人精心做的,穿上自然没有不好看的道理,只不过是没有胭脂红色显眼,却又多添了一分涩人温柔的韵味。

坐到梳妆台前,魏听雪亲自挑了支步摇:“这是皇上赏的,带着去见皇上,最合适不过了。”

步摇戴上,垂下的流苏玉珠,似浅色的水滴般,映在女子的脸颊上,相映生辉。

落霞忍不住笑道:“主子真坏。”

魏听雪拧了下她鼻尖,才说:“走吧,别耽误了请安。”

她想了想,今日还是将落霞带在了身边。

坤和宫,一如往常的热闹,不过在魏听雪走进来时,有一瞬间的安静,众人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许嫔。

许嫔脸色如常,可若细看,就会发现她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她自幼便偏爱蓝色,入宫后,她在宫中位份也还算高,其他人素来是能避则避。

魏贵人在今日特意选了这个颜色的衣裳,除了挤兑她,许嫔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她想得没错,魏听雪就是故意针对她。

魏听雪浅柔着笑坐下,眉眼不经意泄出的温柔竟和许嫔有三分相似,倒不是说她这番姿态比之前更美,只是的确够恶心人的,尤其是当事人。

许嫔一直以为自己算是沉得住气的,今日才发现,以往都是过于高看自己了。

有人故意在模仿你,明知是个赝品,可她姿态却比自己更胜一筹,这种情形直叫人心里能呕出血来,许嫔捏着杯子的指尖泛白,似想将杯子捏碎般。

就这样,面前那女子还不饶人,抬手羞涩地抚着步摇:

“前些日子皇上刚赏下的步摇,妾身念了许久,幸好昨儿尚衣局的人送了这套衣裳来,才让妾身得偿所愿地戴上了这支步摇。”

“姐姐,你说妹妹今日好看吗?”

魏听雪一手捂脸,笑得羞涩又温柔,就好似真心想从许嫔那里知道答案一样,美人眸里似都泛着光。

坤和宫此时除了卓嫔,便是许嫔和魏听雪位份最高,这里面魏听雪又是个受宠的,卓嫔端着茶水似乎看不见这情形一样,其他人也不敢多言一句。

只不过,她们看向魏听雪的眸色里带着一丝异样。

在这后宫,话里藏刀都是家常便饭,可像这样笑吟吟地故作姿态就为了恶心旁人的,也着实少见。

可谁也不能说她做错了,没听见她说,这是为了配戴圣赐的步摇才这样穿的吗?

许嫔扯了扯笑,艰难地才说出一句话:

“圣上慧眼识珠,妹妹能入皇上的眼,又怎会不好看。”

魏听雪顿时羞得脸染红霞,连带着耳尖都冒着红:“姐姐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许嫔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眸子里泛着冷意。

眼前这人会羞耻?这是许嫔生平听过最大的笑话。

说话间,沈嫔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她刚进来就瞧见了魏听雪,蓦然轻笑声:“魏贵人今日倒让人眼前一亮。”

魏听雪绞着手帕,不依道:“沈姐姐怎么也和许嫔一般笑话我。”

沈嫔性子一如既往的高傲,说了那句话后,就不再搭理宫殿里的人,连魏听雪那句话也似没听见一样,懒洋洋地靠在位置上。

魏听雪眸色稍动,捻着手帕,眉眼的笑意越发温柔,看得对面许嫔心里膈应得难受。

片刻后,皇后走出来,今日这场请安才正式开始。

皇后在里面就知道了这里的事,对魏贵人的穿着也没露出惊讶,毕竟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她顿了顿,面上露出一丝哀色,说:

“今日是七巧节,更是良妃的生辰,今年良妃有孕,本该大办,可衢州难事苦不堪言,我等身为后宫妃嫔,理应该为皇上排忧解难,所以,今年的七巧节一切从简。”

众人不管心里如何想,此时都是垂首应是。

请安散了之前,皇后才说道:“今晚在太和殿为良妃庆生,莫要忘了。”

太和殿,国宴也是在此举办,若是其他妃嫔,能在此处庆生,怕是早就喜不自禁了。

可偏生是良妃,每年生辰都大办特办的良妃,这次的七巧节就莫名给人一种简陋的感觉。

魏听雪没有深想,正好转身离开,不经意看到周宝林似脸色白了下,即使努力遮掩,却也忍不住地去轻抚小腹。

轻抚小腹?

魏听雪脑子里似有一声雷炸响,她心下一紧,立刻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带着落霞走出坤和宫。

直到走了很远,魏听雪才停了下来,深呼出一口气。

落霞愣愣地看着她,环视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主子,怎么了?”

“周宝林多久未侍寝了?”

“皇上许久未进后宫,该一月有余了。”落霞虽不解,却依然认真回答。

魏听雪轻抚着额头,想起刚刚周宝林的脸色。

若她猜想是真的,那周宝林定是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平日更应该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这么久都瞒了下来,毫无破绽,今日又怎么会那般不仔细?

魏听雪相信,宫中心细的人不止她一个,周宝林那番动作虽然不明显,但未必就没有落入旁人眼中。

顿了半晌,魏听雪转身朝西方看去,那里有良妃的乾玉宫和周宝林的凝华楼。

如果真如她所想,那这后宫有孕的女子都是周家女。

这对后宫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对周家来说,也不一定是。

便是一母同胞,还有争斗不和的可能,更何况周家这二女还不是一房所出,谁不想当未来皇子的亲外公?

魏听雪不敢再去想,最不敢想的是,身为周宝林在后宫最亲近的人,良妃是否知道了此事?

她轻拍了下头,拧眉不安地说:

“我觉得这段时间后宫是不会太平了。”

周宝林惨白的脸色让她有些心悸,这后宫哪有什么巧合,这事也定不是什么偶然。

她无厘头地来了这么一句,让落霞有点懵,她迟疑着没有发问,而是说:

“只要不涉及我们,管她作甚。”

魏听雪点了点头,扔开此事不再去想。

毕竟,这一切都是她假设,还没有传出周宝林有孕的消息,未必就如她所想了。

夜色渐渐降临,魏听雪这一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明显地还在想那事。

夜间暮色重,落霞给她带了件披风,朝太和殿去的时候,忍不住凑近魏听雪耳边说:“若是有仪仗就好了。”

她想起往日容嫔乘着的仪仗,既威风,又不会被风吹得乱了仪态。

魏听雪点了点她鼻尖:“你倒是越发敢想了。”

谁不知道圣上小气得紧,这位份一般都不会轻易地升。

魏听雪是没什么想法近日再升位的。

落霞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她歪了歪头,也不再说。

太和殿里已经落座了不少人,魏听雪到的时候,皇后已经在里面了,她被领到自己位置上坐着,她特意看了眼面前的案桌,果盘饭菜,样样精致。

看来,皇后并没有因为简办,就随意应付了事。

也是,皇后向来让人捉不到错处。

魏听雪不着痕迹地扫了殿中一圈,没发现周宝林的身影,她眸色微顿。

这周宝林素来知礼,每日请安都是早早到了的,今日这种有点特殊的时候,她怎么会还没有到。

她想了想,伸手招落霞附耳过来,低语了几句。

落霞眼露不解,却乖巧地点了点头。

魏听雪将一杯茶快饮尽时,周宝林才姗姗来迟,她脸色有些不好看,低身浅柔的笑都有些无力。

皇后关心了她几句,周宝林说:“多谢娘娘关爱,妾身路上脏了罗裙,特意赶回去换了身。”西红柿小说网首发 www..

“本宫瞧你脸色好像不太好看,待宴会结束后,莫要忘记请太医。”

魏听雪看见周宝林脸色一顿,随后敛下眼眸,极为温顺:“妾身记在心里了,必定不会忘记的。”

周宝林坐到位置上,才忍不住拧了拧眉尖。

她身边的勒月担忧地看向她,又有些不解:“主子怎么答应了皇后?”

她声音压得很低,便是周宝林也听不太清。

周宝林低着头,在案桌下轻抚自己的小腹,感受身上隐隐传来的疼痛,脸色忍不住微白。

若是可以,她当然也不希望这么早就暴露在众人眼前。

可她这两日身子莫名地开始疼,今日请安回去后,身下更是隐隐见了红,这般情况,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有孕的事已经被人发现了。

只是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

竟能不知不觉地让她中了招。

既然已经有人知道了,还不如她将此事公开,若能得皇上一丝怜惜,便可领着圣旨待在宫中养胎,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偷偷摸摸地不得安宁。

更何况,她还有良妃作为后盾。

可她心底有一丝丝害怕,她有孕一事连良妃都瞒了,如今暴露出来,良妃能毫无芥蒂地袒护她吗?

她有些头疼地捏着眉尖,不知该不该后悔当初的做法。

勒月见她心里有了章程,也不敢再多说。

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宴会的主人公还未到,此时大殿里已经开始起了小声的议论声。

魏听雪没有刻意关注周宝林,反倒是众人的议论声入了她的耳,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高台上的皇后。

皇后脸上依旧带着笑,不急不躁,似乎根本不在意良妃的迟来。

魏听雪瞥了眼她身侧还未有人的位置,心底隐隐有个猜测。

就在魏听雪桌上的菜快要凉的时候,终于听到外面的通报声,众人这时才知道,原来皇上这时没来,是亲自去接良妃娘娘了。

良妃眼角泛着红色,她掩着心底的伤心,跟在皇上身后落座。

今日请安后,她就得了关于七巧节的消息。

她当时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便说,若是真的要大办,又岂会没有一丝风声?

偏生她就是听信了,皇上是在给她惊喜的话。

皇上去接她时,她没忍住难受地哭了,趴伏在男人肩膀哭了许久,男人不过淡淡看着她:“玥儿,你该懂事些。”

这一句话,让良妃的泪珠子顿在眼眶里,怔怔地不敢掉下来。

她期盼已久的生辰宴,简单了事,可皇上却没有一丝关心,简单的一句“该懂事些”就将她打发了。

良久,良妃眼角的泪珠才顺着脸颊滑下,她忍着心里的难受,说不出话来。

她听出了男人话中的平静,这让良妃心底慌乱,所有的气愤难受都被压了下去。

江弦歌敛眸看着自己宠了四年的女子,眼底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时辰已经到了,该走了。”

良妃没忍住拉住他的衣袖,哽咽地喊他:“皇上……”

江弦歌掀起眼皮子看向她:“衢州灾情严重,你身为除了皇后外,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嫔,理应做出表率。”

“不要让朕失望。”他淡淡地说道。

良妃无力地松开他的衣袖。

她不知道,素来宠爱她、常夸她最懂事贴心的人今日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

她怔愣地想,这段时间是她胡闹了吗?

良妃咬着唇,心底的委屈几乎要忍不住,她只是……害怕他离她越来越远。

她想,就算生辰不大办,他便哄哄她,她就算再不乐意,也是会高兴的。

江弦歌看了她一眼,抬手擦过她眼角,淡淡地说:“走吧。”

良妃一愣,轻抚过眼角那处肌肤。

她心底的伤心散了些,不敢再露出委屈,忙说:“皇上等臣妾会儿。”

说罢,她转身让瑛铀替她补妆。

江弦歌看着她脸上的胭脂,以及她束得极紧的腰带,眸子底的神色越发冷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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