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茶楼偶遇

天机阁顶层,天师居室。

白衣长发,外表宛如少年般的天师宗正席地而坐。凭窗远眺,只见大虞京都城内楼阁林立,绵延向至天边。彼时新雨初晴,万千楼阁都好似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一派人间祥和景象。

徐术静立一旁,低眉敛目,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宗正倚在窗栏处,凝目欣赏了半晌城景,才淡淡地道:“陆摩之子无碍否?”

徐术一怔,随即躬身答道:“陆摩之子陆泽,虽受气机震荡,但从陆摩事后表现来看,应无大碍。”

天师宗正缓缓收回目光,双目如电般从徐术身上一掠而过,徐术虽然躬身垂首,但还是对天师的一瞥感若实质,不禁身躯一颤。只听天师带有绝佳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

“你初开七门,修为不稳,以至于气机失控。且在天机阁七层闭关半载吧。”

徐术面色一黯,低头称是。刚欲转身退下,又听天师道:“将今日结果告知御史大夫府即可。司柏世之女失踪一事,天机阁不要再插手了。”

徐术暗叹一声,揖礼应是。司柏世爱女心切,厚着老脸求到天师门下,天师安排自己这个执事去,已是给足了他身为当朝御史大夫的面子。可自己却鬼使神差地把事情办砸了,难怪天师不悦,罚自己闭关半载也是应有之义。

只是他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区区“天水讼”阵法,自己没开过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门路熟得很,可为何偏偏这次会突然失败呢?

看来只有在闭关时细细揣摩了。

可自己身为堂堂天机阁执事,七门天机师,居然在开门结阵时气机失控,还震飞了朱雀神将家的纨绔小儿,差点逼得人家老爹当场暴走。徐术悲哀地预见到,用不了两天,自己就会成为京都首屈一指的业界笑柄。

丢人啊!一世英名拉了胯。

还好可以闭关半载,不用马上面临社死结局。希望半载后出关之时,大家都已淡忘此事了吧。

念及于此,徐术竟然对天师给自己的处罚生出了些许感激之情。

徐术退下后,天师宗正依旧保持着秒杀一切偶像男团的出尘之姿,倚窗凭栏,坐看京都。只是那张看不出岁月痕迹的白皙脸庞上,却多了些许凝重;望向人间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深遂。

第二天一早,南城集市。

陆泽带着两个下人,迫不及待地点亮了前世的心愿成就之一:

鲜衣怒马,带俩狗腿子满街横晃。

马暂时不会骑。于是陆泽锦衣纹靴,腰坠玉佩,油头粉面,轻摇折扇,在集市上走出了帝王蟹的架式。

舒爽啊!

望着迎面而来的路人纷纷低头走避的景象,陆泽心情大好。

这他喵的才叫人生!

无比拉轰地在集市上来回遛了三趟,陆大少口渴了。挑了家门面最大的茶馆,寻个方桌刚要入座,衣角就被人轻扯了一下子。

陆泽不明所以地一回头,只见身后一名下人面带诧异地指指楼上道:“少爷,楼上才有雅座。这里……与您身份不合呀。”

陆泽左右看看,见所有人都在悄悄地打量自己,对这样一位贵公子在一楼停留的目的都是一脸迷茫。陆大少不由得一拍额头幡然醒悟:

掉份儿了!

我现在是纨绔呀!富二代+官二代,哪能还想着坐大排档呢。

说到底,还是前世底蕴不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可恶的纨绔记忆,也不说提醒我一下子。

陆泽哈哈一笑,故作潇洒地一收折扇,转身信步登楼而上。两名下人一前一后将他护在中间,二楼店小二鞠躬打千地迎上来,满脸笑容如菊花绽放:“陆公子您来了?快请入座,老规矩,马上给您安排!”

陆泽大大咧咧地坐在宽敞如同前世卡包的雅座里,诸般精致考究的香茗细点流水价端了上来。一名下人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盒,打开后拈出一双象牙筷奉与陆大少。陆大少接过象牙筷,从桌上银碟内夹了一片薄如柳叶的桂花鸭,轻飘飘送入口中,嚼得满口溢香。

他对自己现在的身份满意极了。

“啊!冠溪兄!”

噗!陆泽一口茶喷了出去。

这是叫谁呢?

著名摄影艺术家陈老师也穿越了?

陆泽一边擦嘴,一边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两名书生打扮的灰衫少年站在面前,一名国字脸浓眉大眼的少年望着自己,一脸惊喜。

陆泽嘴角一阵抽搐,这才明白,对方是在和自己打招呼。

朱雀神将府少郎君陆泽,表字冠溪。

想起了自己表字的陆大少低头捂脸,随即强颜欢笑地站起身来,拱手道:“信翁,小别数日,别来无恙?”

来人姓陈名纪,草字信翁,来自大虞五州之一的秦州,自称乃秦州牧守陈知廉的远房亲戚,可信度尚不可考。此人和陆泽同为国朝书院学子,平日没少跟着陆泽蹭吃蹭喝。前几日不知何故不见踪影,今日陆泽刚一进茶馆,这货闻着味儿就来了。

陈纪仰天大笑,状极豪爽。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旁边的青衫少年坐在陆泽对面,那架式熟极而流,自然得像他要请客一样。只见他笑道:“休要泛酸,你以前都叫我小纪子,什么时候开始称呼起我的表字来了?”

来自灵魂深处的纨绔记忆告诉陆泽,此人惯吃白食,还喜好带着各种和自己不熟的人一同吃白食。陆泽忌妒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如此大气的表字,安在一个厚脸皮身上实属浪费。

其实,我和他的表字应该换一换才是正理。

我叫陆信翁,他叫陈……

陆泽如此想道。

陈纪手中筷子一晃,面前一碟藕片顷刻清盘。坐在他身边的青衫书生见此情景,似乎面有微赧,略有些不自在。陆泽眼光一转,微笑道:“信……呃,小纪子,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陈纪筷子一闪,又一碟糟鱼下肚,展颜笑道:“差点忘了,冠溪,这位是从秦州书院转来的新同窗,于晋,于世功。世功,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朱雀神将之子,陆泽陆冠溪。”

陈纪每喊一次“冠溪”,陆泽的面皮就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

这个称呼,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于晋,还好不叫于谦。

陆泽心里吐糟,拱手道:“于兄,叫我陆泽便可。我对自己的表字不甚喜欢,陈纪是知道的。”

于晋一愣,拱手道:“那,我便称你为陆兄吧。在下初来京都,学业艰涩,还望陆兄多加提点。”

陈纪闻言却是一惊:陆冠溪什么时候对自己的表字不满了?我又从何知道?

难道其另有所指?他是不是在点我呢?

莫不是上次我和别人合伙骗他银子的事被他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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