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希悠祝你幸福

曾几何时,他就是这样望着在一片花海中的她,让他心动,让他那颗少年之心跃动。

而如今,他们两个,从当初的青梅竹马变成了夫妻,变成了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可是,这样最亲近的人,在互相伤害了多年之后,走到了人生的分岔路口。

此情此景,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场景,陌生的,是心境。

这个世上,景致可以重现,心境,一旦改变,就再无法重建了。

曾泉望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辨。

如果,可以回到当初,他还会和她结婚吗?还会和她这样互相伤害吗?还会这样,形同陌路吗?

不管怎么去想,当初,永远只是一个时间点,再也回不去。

雪花,继续在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越来越大。

曾泉走向她,走到她的身后。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就是在这样的梅花林里——”他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方希悠的嘴角,露出苦涩的神情。

那是他最美好的回忆吗?

“那是我第一次对女孩子有感觉,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有个人很美,比,比花还要美。”他说着,慢慢走向她。

“是吗?”她只是应付了一句,转过身,看着他。

“可是,我没有跟她说过,从来都没有。”他说。

“为什么不说呢?如果你说了,可能你们早就在一起了。”方希悠说着,松开手,花芽就从她的手里掉下去,一下子被风吹走了。

风,吹动着她的头发,吹动着她的围巾。

“因为在我的心目中,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人,我,没有勇气跟她说。”他望着方希悠,道。

方希悠苦笑了下,道:“看来,我又破坏了你美好的初恋。真是,不好意思。”

“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问。

“抱歉,我对你这样的美好初恋没有兴趣了,我,再也,再也没有勇气给自己增加一个情敌了。等我们,等我们离婚了,你可以去找她,你们可以继续前缘。以现在的你,不管是什么女人,都是巴不得要嫁吧!”方希悠道。

曾泉双手插兜,抬头望着天空。

雪粒,依旧是雪粒,没有变成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冰的。

他的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

真是,自作多情。

“对不起,刚才,我对你态度不好。”他看着她,转换了话题,道。

方希悠愣住了,道:“不用这么说,本来,是我的错,你怎么说都是应该的。”

“其实,仔细想想,这些年,你为我,为了我们家,也做了很多事,付出了很多。我们一家人,都很感谢你,我也很感谢你。”他说。

“不用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方希悠道。

“我也,我也知道自己这些年做的不够好,对你,关心不够。不管我们是因为什么结婚,不管是为了迦因,还是为了我们两个家族,我们是夫妻,这是事实。身为一个男人,我们走到今天的地步,我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就算我当初不想和你结婚,就算我,我当初喜欢迦因,可我是你的丈夫,我应该对你负起责任。而我,失职了。”曾泉道。

方希悠的眼里,泪花闪闪。

如果,如果他早点能这么跟她说的话,如果他早点能这么说,他们何至于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对不起,希悠。如果,如果你,你觉得沈家楠,沈家楠对你更好,如果你觉得他是你想要的人,如果你觉得你们,你们在一起很开心,那,我们还是离婚吧!”曾泉道,说着,他顿了下。

他的心里,一点都没有以往那样的愤怒和怨恨,一点都没有对她的不满。

“阿——”方希悠低低叫了他一声。

可是,风太大,或者她的声音太轻,他根本没有听见。

他对她挤出一丝淡淡的笑,道:“祝你幸福,希悠!”

幸福?幸福——

泪水,从方希悠的眼里,涌了出来。

“我会和家里人解释清楚,你,不用说什么了。你和沈家楠的事,还是,不要说了。毕竟,毕竟不是什么,会让家里人高兴的事,还是,就不要说了吧!”曾泉道。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吧!

方希悠转过脸,却是再也没有办法看着他。

心,怎么那么痛?

“离婚协议,我已经,已经写好了,在桌上,你签字就可以了。至于,至于财产分割什么的,由你决定。你想要什么,都拿走——”他说道。

我想要你的心呢?也可以拿走吗?

可是,方希悠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那就这样吧!我,我去医院看看爸。”说完,曾泉转过身,走向了屋里。

方希悠闭上眼,泪水流了下来。

风,从她的耳畔吹过,雪粒,落在她的头发上。

可是,他们的婚姻,就在这风雪之中,吹散了。

曾泉穿上外套,看见了她放在沙发上的外衣,怔了下,还是拿起她的外衣,走出了屋子。

方希悠的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层重量。

她愣住了,睁开眼,朦胧之中,却是她熟悉的模样。

“天冷,别忘了穿衣服。”他说道。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是,一个字都没办法说出来。

什么,都说不出来。

曾泉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走开了。

方希悠的脚步,猛地朝前迈出两步,朝着他的方向,可是,第三步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她,失去了她这一生最爱的人,唯一爱的人。

希悠,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没有了他,她的幸福,又在何处?

又在何处?

方希悠蹲下身,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这么失去了她最爱的人?

为什么——

走到前院,曾泉对中年男人道:“把车钥匙给我。”

“先生——”男人问。

“等会儿夫人来了,就让司机送她回家。”曾泉说着,伸手从管家手里拿过车钥匙。

“是。”中年男人道。

曾泉走向了车库,按下车钥匙,一辆车便亮了灯,他走上车,发动了车子,开出了院子。

雪花,不停地飘向车玻璃。

他的双手,抓着方向盘,紧紧的。

从他学会开车开始,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紧抓方向盘的时刻。

他在紧张什么?在难过什么吗?

可是,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她做出了选择,她选择了对她好的人,这不就足够了吗?正如这么多年以来,他只希望她可以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而不是和他这样绑在一起无法幸福。

那么,现在不就好了吗?还有什么想来想去的呢?

不想了,曾泉,不该想了。

他不是也想要自由吗?他不是也想要有个人真心爱他这个人,而不是和他组成这种政治婚姻吗?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们离过婚,不止一次。他提出过一次,她也提出过一次。之前的两次,都是被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劝了回来,唯一重要的理由,就是他的前途,他的未来,集团的未来。大家需要他和方希悠的这一场婚姻来维护整个集团稳定,他们的婚姻,就是这一场合作的压舱石。有太多人需要他们的婚姻了,而最不需要这一场婚姻的人,恰恰是他们两个人自己。

这样很好,很好,真的,解脱了!

一个急刹车,曾泉突然停住了车子,好在后面没有车跟上来,要不然真的就一下子撞上追尾了。

车子,停在路中间,就那么停着。

雪花,现在的雪,真的变成了漫天飞舞的雪花,飘飘洒洒包围着他的车子。

他的双手,抓着方向盘,他笑了。

是啊,他解脱了。真的,解脱了。

从今以后,他不用再为自己这么多年无法爱上方希悠而内疚,不用再为她的悲伤而自责,不用再为自己曾经的感情而莫名其妙——是的,他有点莫名其妙,对于自己怎么会喜欢她,而又忘记她——是啊,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曾经喜欢她,而后来又,不喜欢了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可现实,他很清楚。

为了保住苏凡,保住那个无辜的人,保住那个重新点燃了他生命的苏凡,他必须和方希悠结婚,必须完成这一场政治联姻。毕竟,这是注定的事,他和方希悠的婚姻,这是命中注定的。不管迟早,他们必须结婚。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婚姻,会从产生之前就破灭了。

很好,这样很好。

他不在乎妻子给自己戴什么绿帽,那种事,有什么好在乎的?她有她的自由,他也有他的,何况,何况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了彼此呵护的感情了,不是吗?

男人,对妻子的出轨产生愤怒,大抵两个缘由。第一,是为了面子,因为面子的缘故,不能允许妻子给自己戴绿帽。第二,就是太爱妻子了,爱到不可理解她的行为的地步,而这种爱,或许并不是女人想要的,更大程度只是占有的成分。

而他呢?他的面子需要她来维护吗?他,无所谓,真的,他和她,看起来是夫妻,可是,很早以前就是各自独立的个体了,除了两个人背后的两个家族需要他们维系之外,他们的小家庭,早就破裂了。他,不需要她来维护他的面子!

那么,就是太爱妻子吗?他,爱方希悠吗?以前,爱过,喜欢过,动心过,可后来——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在彼此伤害这么多年后,还爱吗?不爱了,早就,不爱了。

既然两个理由都不占,他还会愤怒吗?不会!

他闭上眼,双手抓着方向盘,车子,静静地停在路上。

周围的车子,从他身边开了过去,不明所以的。

雪,继续下着。

深深的夜,这样的夜,万籁俱寂。

“夫人——”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入方希悠的耳朵。

方希悠起身,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

男人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方希悠,也是满心震惊。

他是见过方希悠的,毕竟是很早就跟着曾泉的人,即便方希悠没有注意过他,他也是见过方希悠的。那个端庄典雅的方希悠,怎么会这样?

“夫人,外面太冷了,您到屋里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管家道。

方希悠没有说话,失神地走进了眼前的屋子里,走进了那个温暖光明的屋子里。

管家忙关上门,给她倒茶。

“夫人,您喝点热茶——”管家忙端着茶杯到她面前。

方希悠坐在沙发上,久久不动。

她和曾泉,真的,分开了!这是真的!

可是,这是她真正想要的吗?她想要和他分开吗?

和沈家楠在一起的那一刻,不是就注定了此时的结局吗?

她和另一个男人上床了,曾泉怎么还会接纳她?他是不会那么做的,绝对不会。

既然她这么清楚,为什么还会和沈家楠——

“你在这里多久了?”方希悠问管家道。

“五年了。”管家道。

“五年啊!五年很久了。”方希悠叹了口气,道。

管家不语。

“我想一个人静静。”方希悠说道。

“是,夫人,您有事就叫我,这是我那边的电话。”管家说着,就在纸上写下了电话号码,放在方希悠面前。

“嗯,我知道了。”方希悠道。

管家便关门离开了。

方希悠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热乎乎的茶杯,眼眶,却是湿乎乎的。

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啊!

怎么,怎么跟假的一样?

心头,一下下撕裂着痛,想喝水,手却颤抖着根本没有办法拿好杯子。

放下杯子,她看见了桌上放着的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离婚协议书”几个字,还有一段话,以及曾泉的签名。

这是他的笔迹,她很熟悉了,只要随便扫一眼就认得出来。

苦笑了一下,她却没有仔细去看那上面写的什么。

财产什么的,有什么用?

这个世上,人比钱财重要多了。

连人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她可不是那些傻女人,和老公离婚的时候一定要宰多少多少什么的,她,不需要那些钱。她方希悠想要什么有什么,还在乎那些干什么?

是的,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是,她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如今,已经彻底失去了机会。

手机,就在手边,她拿起来,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夜色,在另一个城市,也是同样的深沉。

沈家楠离开沪城去了新加坡出差,他也听说了方慕白住院的事,他也担心方希悠承受不了。可是,到了今天这个样子,他还怎么联络她?有她的家人在,有曾泉在,他——

新加坡那边有个协议刚刚谈妥,他便过去签字了。

可是,他的心,一直都在方希悠那里。

他担心她。

担心,却是什么都不能做。

他们之间,就如同顾长清所说,今后,还是不要联系、不要来往了。

只是——

夜色深深,院子里的灯,如同星辰一般散落在地上。

沈家楠根本无法入眠,给自己倒了杯酒,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

海峡之上,依稀可见船只来来往往。

这条世界上最繁忙的航路,没有一刻停歇。

船上的灯光,如一颗颗移动的星辰,在海面上飘着。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京里的夜,是寒冷的,没有这样的温暖。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愣了下,拿起来接了。

“我是沈家楠!哪——”他说着,可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方希悠的声音。

“你在哪里?”她问。

沈家楠,怔住了。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忙把手机贴在耳边。

“我在新加坡,怎么了?方书记——”他忙问。

她的声音很不好,难道是方慕白出了意外?

“我想见你,你能过来吗?”方希悠道。

“好,你在哪里?”他问。

“你到了给我电话。”说完,方希悠就挂了电话,背靠着沙发背。

此时的沈家楠,完全忘记了顾长清对自己的叮嘱,一口喝掉杯子里的酒,赶紧穿上衣服,让助理安排飞机,马上回京。

原本明天还有个发布会的,今天住在新加坡的庄园也是为了明天的事,可现在方希悠打电话过来——别说是在新加坡,就算是在南极也要去见她的。

给沈家楠打了电话,方希悠的心里,好像安静了下来,她拿起曾泉写的那张协议书,折好了,装进自己的包包里,喝了口茶,起身走出了房间。

乘着车子,方希悠来到了自己的别院,就是上次约了霍漱清的那里。

在路上,她给沈东原打了个电话,询问了父亲的情况。沈东原说父亲一切都好,早就睡着了。

“阿泉在这边——”沈东原说了句。

方希悠拿着手机的手捏了下,却说:“你们都休息吧!我先挂了。”

曾泉去了父亲那边——

这是他的决定,是他的事,她何必去过问?

车子,开到了别院,方希悠下车,走进了自己的卧室,直接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

屋子里,黑漆漆的,可是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窗户。

不知到了何时,大约是夜里三点多的时候,手机响了,沈家楠,来了!

当沈家楠来到她的身边,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枕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他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想和她说说话,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就那么睡着了。

沈家楠也不再问了,睁着眼望着眼前的黑夜,静静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就那么躺着,一动不动。

梦里,泪水,从她的眼里涌了出来,怎么都流不干净。

她看见曾泉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管她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头,没有理会她。

他,就那么走了!

“阿泉——”她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却是无法从这样的梦里走出来。

沈家楠,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抱着她,什么都不说。

她心里想的,始终只有曾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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