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册立贵妃下

虢国夫人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过了片刻,略微犹豫地说:“玉环妹妹,我想提一个问题;不过,你听了后,千万别骂我啊。”杨贵妃说:“三姊若有什么问题,只管提出便是,玉环怎会骂你呢。”虢国夫人说:“玉环妹妹,我们三人想在兴庆宫多住一段时日,行不行啊?”正东张西望的秦国夫人也说:“是啊,玉环妹妹现在已是贵妃了,可以跟圣人说说,让我们三人在兴庆宫多住一段时日;这样的话,我们也能经常来陪玉环妹妹啊。”杨贵妃明白三人的意图,笑着说:“圣人早跟玉环说了,你们三人都是玉环的好姊姊,想在兴庆宫住多久就住多久,没有人会阻拦你们。”三人喜笑颜开,纷纷说道:“太好了,我们可以多住一段时日,好好体会皇宫的滋味了。”“就是,这么好的皇宫,我们应住得尽兴才能离开。”“玉环妹妹,以后我们三人就跟着你,来享受这里的荣华富贵了。”

杨贵妃说:“你们还想不想了解兴庆宫了?”三人忙点了点头,说:“想啊,想啊,还请玉环妹妹继续介绍。”杨贵妃说:“兴庆宫跟一般宫城的布局刚好相反,将朝廷和御苑的位置颠倒过来,由一道东西走向的墙,分隔成北部的宫殿区和南部的园林区。”韩国夫人环顾着四周,不解地问:“玉环妹妹,兴庆宫只是你和圣人居住的地方吗?圣人平时又在哪里处理政事啊?”杨贵妃笑着说:“兴庆宫既是玉环和圣人居住之地,也是圣人平时处理政事之地,玉环正要介绍呢。北部的宫殿区有兴庆殿、大同殿、南薰殿、新射殿和长庆殿等;南部的园林区以龙池为中心,龙池东北岸有沉香亭和百花园,南岸有五龙坛、龙堂等;南北中间则是兴庆湖。圣人平时处理朝政和举行国家重大典礼的地方,位于兴庆宫的西南角,西面题曰‘花萼相辉楼’,南面题曰‘勤政务本楼’,建于开元八年。”

虢国夫人问:“圣人取名‘花萼相辉楼’和‘勤政务本楼’有什么含义吗?”杨贵妃说:“‘花萼相辉楼’取自《诗经·棠棣》篇中的‘花复萼,萼承花,互相辉映’之句,因而得名,象征圣人五兄弟之间的相扶相助之情;此楼也是圣人当年进行诗赋考试和文武百官观赏花灯的场所。‘勤政务本楼’表示‘勤于务本,关心民情之意’,是圣人制订国策、颁布诏令及举行朝会大典的地方。”虢国夫人兴奋地说:“真想不到,圣人这般重视兄弟之情。玉环妹妹,我们三人都是你的姊姊,圣人如今又特别宠爱你,想来一定也会重视我们姊妹之情吧?”杨贵妃笑着说:“那是肯定。你们知道吗,玉环刚请求圣人将你们接到兴庆宫时,圣人立即就同意了。”

走了一阵,感到有些疲倦的秦国夫人问:“玉环妹妹,兴庆宫哪里最好玩?我们能不能去玩一玩啊?”杨贵妃说:“若说哪里好玩,应该就是沉香亭和兴庆湖了。”抬手一指,又说:“再朝前走一会儿,我们就到沉香亭了。”秦国夫人朝前看去,问:“沉香亭是一座亭子吗?”韩国夫人嘲笑着说:“沉香亭当然是一座亭子了,难道是一座房子?”杨贵妃说:“顾名思义,沉香亭就是用沉香木建成的一座亭子。亭子四角为攒顶形式,上面盖着碧色琉璃瓦。整个亭子雕梁画栋,刻门凿窗,玲珑剔透,金碧辉煌。登高置身亭上,可以远眺兴庆湖西边的花萼楼、北边的南薰阁和西山叠石;如果凭栏的话,还可俯视亭下西南角的牡丹台,台上种植着各色各样的牡丹。”秦国夫人顿时来了精神,说:“哪里有牡丹台,种植着各色各样的牡丹?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牡丹了。”虢国夫人说:“我也最喜欢牡丹了。走,我们都去看牡丹吧。”杨贵妃说:“好啊,我带你们去吧。”

杨玉环带着三人来到沉香亭。三人难掩内心喜悦,东瞧西看,不停观赏。少顷,秦国夫人走到围栏前,俯身向西南角看去,果然见到了许多五颜六色的牡丹,顿时大叫起来:“二位姊姊快来看,这里有好多华贵的牡丹啊!”韩国夫人和虢国夫人也走到围栏前,俯身看去,同样惊喜不已,说:“呀,好多牡丹,真迷人啊!”“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牡丹。”杨贵妃缓缓地走到围栏边,笑着说:“这里专门种植各色牡丹,你们可要看仔细了,数数一共有多少颜色的牡丹?”秦国夫人抬起右手,边数边说:“大红、魏紫、浅红、通白、姚黄、深绿、靛蓝、淡粉,好像有八种颜色的牡丹。”杨贵妃问:“你们觉得哪种颜色的牡丹最好看?”虢国夫人说:“我喜欢姚黄色的牡丹。”秦国夫人想了想,说:“我比较欣赏淡粉色的牡丹。”韩国夫人说:“我偏向魏紫色的牡丹。”杨贵妃说:“玉环侧重观赏通白色的牡丹。除了世上罕有外,这种牡丹花蕊白里透黄,花茎紫色分明,又散发着屡屡芳香,比著名的苏合香都还香呢。你们知道吗,那株通白色的牡丹是在开元末期,由奉命出使幽州的裴士淹在返回的途中,经过汾州时,无意间发现的,非常喜爱,就想方设法将白牡丹移栽出来,一路精心呵护;到了长安后,又小心地种在这里,繁殖至今。或许是玉环对其他颜色的牡丹已司空见惯,猛然看见罕有的白牡丹,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

虢国夫人羡慕地说:“玉环妹妹,你就像这天下罕有的白牡丹一样,雍容华贵,芳香四溢,人见人爱,所以得到圣人千娇百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玉环妹妹,你的命确实太好了,三姊若能拥有你一半的福气,今生就彻底心满意足了。”秦国夫人说:“玉环妹妹前世定是一位仙女,今世才能受到圣人百般宠爱,我们当姊姊的,仅是沾了一点光芒而已。”韩国夫人说:“玉环妹妹,听说圣人自从喜欢你后,就再也没有理睬宫里那些嫔妃了,是这样吗?”杨贵妃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笑着说:“三位姊姊看够牡丹了吧?来,我们坐下慢慢相聊。”

四人围着几案旁坐下。杨贵妃给三个姊姊各倒了一碗茶,说:“你们都口渴了吧,饮点香茶。”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韩国夫人说:“玉环妹妹,你还没回答大姊刚才的问题呢。”杨贵妃说:“大姊所说,确乃非虚。”虢国夫人惊讶地瞪大眼睛,失声叫道:“天啊,我的玉环妹妹,你当真是仙女下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圣人只喜欢你一人?”秦国夫人也迷惑不解地问:“是啊,玉环妹妹,圣人拥有众多嫔妃,却独宠你一人,莫不是你有什么吸引圣人的诀窍吗?快跟我们讲讲。”杨贵妃笑着说:“圣人平时独宠玉环一人,而对那些嫔妃不理不睬,玉环认为,个中原因,可能缘于圣人本身就是钟情之人吧。多年前,圣人特别喜爱的武惠妃病故后,圣人整日抑郁寡欢、愁眉蹙额,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对那些嫔妃也毫不动心,即便高力士多次劝慰,也是无济于事。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玉环有幸陪伴圣人,方才有所改变。从那时起,圣人脸上终于出现笑容,慢慢地开心起来。”虢国夫人半信半疑地说:“圣人倘若真是钟情之人,为什么还要设众多嫔妃呢?”韩国夫人问:“玉环妹妹,假设圣人有一日喜欢上了某个漂亮的嫔妃,你该怎么办呢?”

杨贵妃略一思索,认真地说:“若是那样,玉环就不理圣人了。”虢国夫人听得心惊胆战,抬手欲指着杨贵妃,可一想又不妥,随即放下,说:“玉环妹妹,你敢不理圣人,胆子真是太大了。”秦国夫人也担忧地说:“玉环妹妹,你这样做,万一惹得圣人发起怒来,后果定是非常严重啊!”杨贵妃淡淡地说:“正因为玉环和圣人都付出了真情,没有半点虚伪,所以要求彼此忠诚,互不欺瞒。既然玉环能够做到,圣人当然也能做到。”听罢,三人面面相觑,之后各自低头饮茶,不再言语。杨贵妃不解地问:“你们都不说话,是不相信玉环刚才所说之言吗?”

过了片刻,韩国夫人说:“玉环妹妹所说之言,我们焉有不信之理。我们只是太佩服玉环妹妹了,竟能让统领天下的圣人钟情你一人。从古至今,这种现象乃是凤毛麟角、微乎其微,比那白牡丹都极其罕有啊!”虢国夫人不禁心生嫉妒,想着:“你杨玉环享受荣华富贵倒也罢了,还让圣人只喜欢你一人;这样的好事情,为何就不让我杨玉瑶碰上呢?反正我已寡居多年,以后若是遇见合适的显宦之人,一定不能轻易放过。我就不信,我杨玉瑶只能依靠你杨玉环,才可以过上富贵的日子。”嘴上却说:“玉环妹妹受到圣人独宠,也要让我们当姊姊的,跟着享享福才是啊!”秦国夫人叹了口气,说:“唉,玉环妹妹,你真是否极泰来啊!我们没有你那样的好命,只希望你能在圣人面前多替我们美言几句,我们的日子也就不会过得太差了。”

杨玉环笑着说:“三位姊姊,你们不要有任何顾虑,只要我玉环还受圣人宠爱,你们就肯定能享受兴庆宫里的所有好处。”虢国夫人想了想,说:“玉环妹妹对我们的恩情,我们必将铭刻在心,终生难忘。只是三姊现已守寡多年,时时深感寂寞无趣,也不知这种状况何时能够改变啊?”杨贵妃谨慎地问:“三姊的意思是,想让玉环留意朝中也已丧偶的达官显宦吗?”韩国夫人看了看虢国夫人,说:“玉环妹妹,你三姊心里已经有情郎了。”杨贵妃忙说:“此人是谁?若是方便,三姊也可将他带到宫里来;玉环去跟圣人说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虢国夫人面露为难之色,欲言又止。秦国夫人轻声地说:“三姊的情郎,玉环妹妹曾经见过。”

杨贵妃惊讶地问:“玉环见过?此人到底是谁啊?”虢国夫人嗔怪地瞪了二人一眼,然后略微尴尬地说:“玉环妹妹,你若真想知道此人是谁,三姊也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必须要保密才行。”杨贵妃说:“行,玉环肯定保密,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圣人。”虢国夫人说:“此人便是你的族兄杨钊。”杨贵妃一愣,不禁脱口而出:“杨钊?原来三姊和他早就……”

虢国夫人低头注视着几案上的茶碗,缓缓地说:“玉环妹妹,还记得吗,你在十岁那年,父亲就过世了,杨钊作为族亲,虽然平时和你们家没有往来,但是按照习俗,仍要过来帮着处理后事。当时,三姊见他相貌英俊,他见三姊姿色迷人,于是互生好感,直到现在。目前,杨钊在蜀中的仕途很不顺利,早过不惑之年,却还仅是一个小小的新都县县尉,日子过得颇为压抑和苦闷。”

听到这里,杨贵妃沉默不语,对杨钊的身世和特点,自己多年前就已清楚。杨钊是河东道蒲州永乐县人,因为父母早亡,所以读书甚少,长大成人后,娶了裴柔为妻,育有二子。年少的杨钊游手好闲,经常混迹于街市,逐渐染上了酗酒和樗蒲的习惯,久赌成瘾,最后败光全部家产,为谋生计,便在蜀中谋得新都县县尉之职。这种人物,难说将来会有好的前途。见杨贵妃没有说话,虢国夫人略微伤感地说:“三姊知道,以杨钊如今的艰难处境,定然不会受人赏识,三姊也不奢望他能沾上玉环妹妹的光,只想在长安呆上一段时日后,就力所能及地帮他一下,仅此而已。”

杨贵妃思索一阵,认真地说:“若论品级,县尉之职实在太过低微了,杨钊日子过得压抑和苦闷,也在情理之中。玉环很理解三姊的心情,也想伸手相助杨钊;可惜玉环从来不涉及政事,恐怕会让三姊失望了。”虢国夫人苦笑着摇摇头,说:“玉环妹妹,你对我们三个姊姊已是仁至义尽,三姊根本不敢再麻烦你了。杨钊日子过得怎样,由他自己去吧,毕竟他也是有妻儿之人;三姊对他仅是偶尔想想罢了,除此别无所念。”杨贵妃说:“也好,我们暂时不用提他。”又看了看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说:“三位姊姊,这里除了沉香亭外,还有一个兴庆湖,景色同样优美迷人,玉环和圣人常常在湖上泛舟游乐。我们此时就去湖上泛舟,开心地玩一玩,如何?”

本来就坐不住的秦国夫人高兴地说:“好啊,泛舟好啊!”韩国夫人说:“玉环妹妹,你安排便是了。”虢国夫人说:“走吧,我们泛舟游湖,好好地乐一乐。”四人站起身,一起朝兴庆湖方向走去。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