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魏柯皱着眉头确认来电显示，“你搁这儿给我梦游呢吧，季霜。”
“是真的，他们给我发的邮件……”
“保护个人信息，谨防网络诈骗。”魏柯叹了口气，显然是没把她说的话当真，“前阵子参加的反诈骗讲座都白听了？”
“他们先发的私信。我账号被检测了，最近几天登的我爸的号，那边没收到回复才又发的邮件。”季霜飞快地点开RIV的官博，校对邮箱地址。她自己的声音里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发件人地址和他们的招聘邮箱一模一样。”
这回轮到魏柯沉默了。
季霜滚动鼠标的滑轮，不断地退出再点开私信，想把这简短而又振奋人心的言语刻进脑海中。
“可是……他们又是怎么弄到我邮箱的呢？”季霜不免觉得奇怪，“而且我亚服排行也没有很靠前。”
通话沉默了良久，魏柯异常冷静地问：“那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季霜没有半点犹豫，“就算只是去参加几天试训，我也觉得我的游戏人生圆满了。”
那可是RIV，周迭成立的战队。
对于季霜这个小粉丝来说，意义更是非同小可。
和魏柯匆匆闲聊几句，他们就挂断了电话。
季霜措好辞分别给私信和邮件回了信，表明自己态度的同时又提出了疑问。
她不放心，生怕战队找错了人，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昨天这个时候，她在无忧无虑地上分。
可现在却整个人瘫倒在沙发椅里，仰头凝望天花板，不知所想。
从最初的惊喜和兴奋中脱离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不真实感。
为什么就偏偏挑中她了呢？
季霜百思不得其解。
她自诩在打游戏这方面是有那么一点点天赋的，但还远不及职业选手的程度。
最近冲榜也屡遭打击。
难不成是老天爷开眼了？
心疼她打排位总是遇到挂比，上分艰难，所以特地给她创造一个无挂环境增加游戏体验感吗？
如果单单只看这一点，那对于现阶段的季霜来说简直再理想不过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打职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她曾经也整个赛季一场不落地追过比赛直播，也真情实感地粉过战队粉过选手。
虽然没有切身感受过职业选手的工作和生活，但她知道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职业选手不仅仅是战绩亮眼就足够的。
胡思乱想好一通，季霜又重新回到原点。
邮件里提到，如果她还没有成年，是需要经过监护人同意的。
这可是个麻烦事，偏偏又卡在了高考放榜的节骨眼上。
真要命。
一想到明天季霜就头疼。
上个礼拜，她的父母外出旅游。按照原定计划他们会赶在明天回家。
这要她怎么开口才合适？
怎么看他们都不可能放任她抛下学业去走职业道路。
整整一天的时间，季霜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
就连打游戏的都心不在焉。
淘汰回放是个好东西，在瞬间就能把低血压治好。
在第三次被挂比淘汰以后，她干脆就关掉了游戏。
放空了一会儿大脑，季霜找出了前不久刚刚结束的洲际赛的比赛录屏。
每场的吃鸡队伍都明明白白地被标注了出来，体验感瞬间大打折扣。
毫无波澜地观看了几场比赛的后半程以后，季霜直接点进了最后一个比赛日的最后一把比赛。
在游戏开始之前，解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积分榜上，分梯队地分析了当前的形势。
而第一梯队中，来自PCL的END战队作为冠军的有力冲击者，被重点关注。
此刻排在第十位的RIV早就失去了夺冠的机会。
最多最多也就只是往前拱几位排名。
最后一把，从刷圈开始，RIV就一路天谴。他们不得不选择推边，依靠打架接团来获得进圈的机会。
当他们艰难地以两人编制进入到决赛圈的时候，全队已经收获了12个淘汰。
虽然头甲状况不佳，也没有可以利用的载具，但是他们身上积累了足够多的投掷物，尚且有周旋的余地。
最后的梅花桩，剩下了两支PCL的战队，RIV面对的是积分居于首位的END。
冠军的归属权在二三名被淘汰出局时就已经尘埃落定。
二打四。
人数如此劣势的情况下RIV想要翻盘，难度可想而知。
就在大家以为END要稳稳地吃下这锦上添花的一鸡结束本次洲际赛时，RIV锁定了END其中两名队员的位置，接连扔出伤害性投掷物。
出枪的同时，右上角出现了两条击倒信息。
场上的局势瞬间发生了逆转。
更离谱的是END的选手从坡后探头的刹那就被扫中了头皮，毫无反击之力。
锁定了END最后一名选手的位置，RIV的两人配合形成九十度的夹角枪线，干脆利落地清扫干净了决赛圈。
以16杀的高淘汰拿下了本场比赛的胜利。
短短几分钟的决赛圈，让季霜看得热血沸腾。
RIV的排名也因此提升至第七。
录屏非常地贴心，正赛结束以后，还有好长一段进度条。
最后一把吃鸡以后，屏幕上短暂地出现了一下RIV的队标，并没有跳转出选手的直播视角，取而代之的是最终定格的积分榜。
紧接着，画面就转到了END基地。
洲际赛在线上举行，负责采访的解说以及工作人员早早地就抵达了END的基地。
手持礼花在空气中炸开，金色的彩条飘满了整个屏幕。
明明在场的人不多，却热闹非凡。
屏幕中撑满了夺冠的喜悦。
匆匆扫过END队员年轻的面庞，季霜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位身上，定定地看了两秒，她就挪动鼠标，关闭了网页。
合眸小憩片刻，季霜又猛地坐起身，点开了和爸妈的小群，指尖飞快地敲击键盘。
【季霜：亲爱的家长朋友们，明天大概几点钟到家呢？】
编辑完文字，她又挑了张可可爱爱的表情包发过去。
就在季霜以为自己等不到回音的时候，群聊里刷屏般地出现了一堆正在加载中的图片。
其间夹杂了一条文字——【爸：高铁中午十二点到站。】
【季霜：知道啦[微笑]】
季霜是装的，多番情绪叠加，她现在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加载成功以后的照片看起来一张比一张好吃。
而她只有看看的份。
现在这个点，晚上的杯赛刚刚结束。
季霜没有认真看直播，只是点开微博刷了刷战报。
评论看得她心烦意乱，可她并没有就此住手，转而去了战火更加激烈的论坛。
首页刚刚刷新出来，最显眼的位置就出现了一个关于周迭是否退役的讨论帖。
主楼不痛不痒地陈述了最近RIV的参赛成绩，紧接着矛头就指向了周迭。
下面的回复也基本上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
【周迭都他妈两年没打比赛安心做他的大老板了，交不交代的还有意义吗？也就只有粉丝会把这种破事记在心上，人家只在乎圈到了多少钱。】
【关键时刻打退堂鼓的是他，害队友没能打成世界赛的也是他。这么两年没见他出来道个歉还有脸发文宣布退役？我呸！有些人还真把自己主子当个人物了。】
【谁不知道周老板打职业是来做慈善的，世界冠军拱手相送。这才是真滴老板大气！】
【直播加代言就轻轻松松赚得盆满钵满，还费心费力在场上打个什么劲？】
【最近是有够拉的。】
【谁也打不过难道不是常态吗哈哈哈哈哈哈！】
【两届世界赛战神榜榜首，您键盘敲这么响怎么不敲个世界冠军玩玩？】
【退不退役的关你屁事，有这个时间不如替你妈把衣服晾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到现在还有人觉得周迭是神吧。】
【拉闸的神也是神。】
【拖队友后腿Iterate可是首当其中第一个，他退役对于其他选手来说难道不是天大的喜讯吗？】
……
“多少沾点。”季霜轻嗤一声，就退出了讨论贴。
连续打了五六把街机模式都没让她消气。
明知道论坛和直播的弹幕一样看不得，但季霜就是忍不住。
看完了还要和自己生闷气，也不知道是在较谁的真。
恍惚了许久，季霜余光瞥到显示器右下角出现的弹框。
是新的邮件回复！
她赶忙从沙发椅里爬起来，点开邮件。
回信内容比上一封要详尽许多，也耐心地回答了她的疑惑。
刚刚的各种情绪在瞬间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季霜一字一句地看完，最后重新回到顶部。
邮件左上角那枚小小的队标比任何文字都振奋人心。
她很想放声尖叫，可最终只是捂住了自己的脸。
好不容易熬过了度日如年的半天时间，季霜终于盼到了家长朋友们回家。
可真到了要开口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她不是没有下定决心，而是害怕结果。
到家以后，两位家长都在忙着收拾行李，一时间还来不及管她，只是一股脑儿地把礼物堆到她面前。
季霜蹲在行李箱边一样样地拆，却没了以前收礼物时的那番快乐。
“霜儿，小柯这会儿在家吗？”许灵问。
“在啊，怎么了？”
“帮妈妈把这些东西送过去。”说着，许灵就理出了大大小小的几个袋子。
等季霜回到家把自己的礼物整理好，许灵又差遣道：“霜儿，来帮妈妈把相机里的电池和内存卡都拆出来，该充电的充电。”
“来了。”季霜应答着，便进了房间。
许灵顺手带上门，柔声问：“最近几天爸妈不在家，自己玩得开心吗？”
“开心呀。”
通宵打游戏都没人管，能不开心吗？
季霜解开缠绕在一起的数据线，心里犯嘀咕。
然后，她就听见许灵接着问：“那怎么心事重重的？还在担心自己的高考成绩？”
知女莫如母。
季霜到底是心里藏着事，被许灵一眼看穿。
“没有。”她矢口否认，紧接着又低下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数据线。
许灵停下手里正在忙活的事，拉过女儿的手，“那是怎么了？乐意和妈妈讲讲吗？”
季霜抬头望了眼紧闭着的门板，犹豫道：“妈，我想去打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