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为自己买单

我接过杯子,握着他的手到凉水下冲洗,他也不计较,任我拾掇,我反反复复地检查了好多遍,确定真的只是烫得表面发红而已,不会起水泡,这才安下心来,面上也勾起笑来:“您来了,怎么也不把我推醒?”

他端详我一会儿,重新拿起自己的杯子:“没来得及。”

我不知道自己还喊了一声,只当是自己是在梦中喊的,并未真叫出声儿来。所以不知道自己的糗态早就被人看见了,还端着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想着今夜定要让林先生留下来睡觉。

“于妈没做饭?”林先生往沙发上走,一边问我。我忙跑过去,把冷粥和冷菜收起来,还擦了一遍茶几。

“今天是徐导的开机仪式,是我让于妈不用给我做的。”

我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笑了笑:“我只是让她做早饭,午饭和晚饭我一般自己解决。”

“你自己做?”林先生显得饶有兴趣。

林先生好像并不知道我会做饭,难道他不知道是我给他送的饭?不知道是谁做的,他还敢吃?

或许……根本不是林先生吃的!

这个猜想让我愣了一会儿,原本我想……若是听说有人给他送饭,林先生肯定是要问问是谁送的。虽然我戴着帽子和眼镜。但他未必不能查出是我,然后对我多几分兴趣。cizi.org 永恒小说网

我根本没往林先生会骗我这个方向想,只是有些失落地挠了挠头发,看来我这大半个月是白忙活了。

我回神,坐在林先生的身侧,试探地抱住了他的胳膊,他偏头看了我一眼,黑眸沉静,嘴角却带着极小的笑弧,并未抽离自己的胳膊。

他的样子显出了几分纵容来,明显是心情不错,我开心地笑了笑:“天快黑了,林先生不如在这里尝尝我的手艺?”

林先生点点头:“可以。”

“我换身衣服。”他站起身,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有力的指节捏住领口,垂眼看向我,淡淡道:“你好了叫我。”

我点头:“您工作肯定累了,上楼休息一会儿吧。”

他这才抬步离开。

我目送他的背影,微微笑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我站起身,看见知道了林先生上楼后,又跑回来了的骨头。它蹲坐在门口,甩着舌头,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热切又乖巧。

我对它笑了笑:“很开心,是吗?”

我笑容一大,恍如我饰演的那个变态一样,轻盈地旋转了一个圈,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愉悦,伸出的手接了一抹霞光,好像太阳将逝的温度就这样被我握在了手心。

我朝厨房走过去,轻笑道:“虽然知道你很期待和林先生玩耍,但很可惜,我不会把他让给你的。”

我非常地愉悦,迄今为止,我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少有十分愉悦时候。

从孤儿院被收养的时候,我开心了几天,直到发现我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在校期间,我成绩优异,名列前茅,受人夸赞的时候,我也曾骄傲过,只是我发现迎合别人的期待并没有什么好值得开心的,一个对自己毫无期待的人,并不能通过向别人证明自己获得什么喜悦。

进了娱乐圈,我有无数出卖色相往上爬的机会,我被冷藏,被蔑视。但是我依然靠着其他的兼职赚到了我需要的钱,因为这个我也曾经开心过一会儿,直到我发现这种喜悦极其短暂。

这种喜悦只是因为你完成了一个沉重的任务,你为那种满足感感到开心,但这种开心很快就会变淡。

我有时候也很迷茫,我并非是博取任何人的同情,因为我知道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

深夜里痛哭,独自一人辗转难眠,蹲在角落忍受疼痛的人,这个世上比比皆是,没有谁活该被同情,活该被认为苟活不易。

因为世上本就少有一帆风顺的人,所谓的常态往往是,谁都蹒跚地走过荆棘路。你不能因为没有看见别人鲜血淋漓的样子,就认定别人活得容易,更不能因为自己活得太艰难,就怨世事不公。

可以抱怨老天爷的人多了去,有理由向老天讨个公道的事情也多了去,只是老天并不会理你。世界从没有绕着任何一个个体旋转,你是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中心,是亿万人的陌生人。

我瞎掰扯这么多,只是想说——你们明白吗?于我来说,以前难以获得的愉悦,此刻就来得这么轻而易举,只要林先生的一个回眸,一抹微笑,一次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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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林先生,他就站在公司门口,背后是冬日萧瑟的枝干,流动的车辆,空气冰冷,天空的颜色浅淡,几片白云映着钢铁城市的高楼大厦,所有的人影都匆忙得来不及抬头,然后理所当然地沦为了他的背景。

他也低着头,但他就是不一样,他站在那里,自成一个世界,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围着灰色的围巾,静得像一副精美的油画。

一切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他的眉眼疏离又沉静,姿态放松,却自带一种凛然和肃厉,身躯站立的剪影可以直接作为顶尖杂志的封面。

我裹紧外套,刚被通知要去试镜的一个小角色临时被取消了,一个原本敲定的综艺节目也也取消了对我的邀请,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我不能低头。公司原本拟定的组合成员中,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路,该出道的早就出道了,而我消磨了一年又一年,还在原地踏步。

父亲手术的钱,晓晓的学费,我的租金和饭钱,我焦头烂额,我看着远处的林先生,以为他是哪位我未曾见过影星或者模特。

当时我只觉得羡慕,心想,这人一定活得非常地无忧无虑,才能这么好看,这么闲适,才能优雅又精致地立在那里,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而我并没有那样的资本。

我是俗世里打滚的人,我清高又庸俗,骄傲又迂腐。我因为地位卑微,活该被人践踏,可我挺着脊背,不肯做别人的玩具。

所以我得为自己的不顺从买单。

冷风灌进我的衣领,我缩起肩膀,打算和我的林先生擦肩而过,那一刻,我们都是彼此的陌生人。

但我鬼使神差地在他身边停住了脚步,将脸庞从衣领里露出来,轻声问:“需要帮忙吗?你是有什么事还是要找人,公司外面很冷,你可以进去等,我也可以帮你进去带个话。”

他抬头看我,淡淡摇头:“不用,谢谢。”

我点点头,当即离开了,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只是遇见了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

我不知道此人,将是我毕生所爱。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但我现在坚信在看见林先生的第一眼,他就成了我的梦想,因为我真的不是一个会主动询问“看起来并不需要帮助的”陌生人是否需要帮助的热心人。

我已经自顾不暇了,指甲盖大小的善心,对我来说,我都无心去想,无心去给予。

可是我停在了林先生的面前,不想要任何回报,没有任何掂量,只是想和他说句话,只想做个无足轻重的过路人,给他一点举手之劳。

所以,我现在常常想,越想越觉得我对他一见钟情。

虽然我还没有得到他,但是回想那一幕,它的色彩如此静谧而浓重,甜蜜得让我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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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惹的人在圈里也算是举足轻重,碾死我这样的蚂蚁本就是轻而易举。在收回了公司给予我的一切资源以后,他们决心要让我走投无路。

做模特,我没有人脉,做不入流的,赚的钱又太少,根本填补不了家里和公司里的那个窟窿。直到我看见一个国内新兴的香水品牌竟然要选拔模特,他们需要新鲜的面孔来展现全新的产品。

我报名了,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解数想要得到这个机会。

唐姐作为我的经纪人,公司上层既然下令不会再给我资源,她肯定不会触霉头给我跑事业。

但是我自己能找到的一些资源,她也不会拦着我,只是我到底能不能拿到手,使绊子的人让不让,她是冷眼旁观的。

后来是林先生帮了我一把,虽然他肯定早就不记得了。

当时我挺到了决赛,决赛只剩下两个人,我知道自己十拿九稳,我向来对自己有信心,并非盲目自负。

但最后关头,我却被告知自己被淘汰了,我问为什么,中间的人只是微微一笑,客气道:“你不适合。”

我追问,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明显是有人授意而为之。

我显然是被耍了一通,白忙活一场。

我知道为什么,那人故意给我希望,最后再让我绝望,他想要逼我,那种有权有势的人,玩我太容易了。

他们偏要挑我不堪重负的时候,挑我缺钱难过的时候,挑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给我难堪,让我狼狈。

但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我生在这世上,我的父母抛弃我,收养我的父母也算不上爱我,所以我必须要爱自己。

养父母养育了我,给当时年幼的我遮风挡雨的地方,所以我愿意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照顾他们一辈子,也照顾他们的女儿。

但是我绝不会为了他们打碎我自己,毁掉我的原则,去躺下给人睡。

一旦我那么做了,我的后半生都会被我自己否定,都会被自己鄙视,我不喜欢脏。

我还没有走到绝路,我就是出去搬砖,刷盘子,甚至卖肾,我都不会如那些逼我的人的愿。

我明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也明白‘自尊在卑微和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可我就是宁愿干这些划不来的事情,我的自尊,我的骄傲,在他们面前就是无价,就是至高无上。

我更不管这世界多现实,我就是这幅德行,除了我自己,谁也不能自以为是地摧毁我。

可我当时又真的很绝望,却只能握着拳头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的颓废,被人戏耍的怒气,让我的胸腔仿佛遭了一记闷锤。

我恨那些自私又狂妄的人,恨他们折碎别人的傲骨,打乱别人的生活,蔑视还在奋斗的人。

我希望他们出门被车撞死,早日破产,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摔成稀巴烂,希望他们过得惨不忍睹。

我太生气了,那个时候我外表温和,骨子里还是一身的锐气,只觉得这些人都是走狗。 m..coma

你既然本来不会选我,那就不要让我进入第一轮复赛,却和那些渣滓一样,一起耍我。

偏偏在我期待后,努力后,看我傻乎乎地折腾得狼狈至极之后,给我一巴掌。

我直接冲到领头人的面前,揪起他的衣领直接给了他一拳,里面顿时一乱,所有的人都来拉我。我憋着气,只是想出口气,并没打算闹出什么大事。

然后我……第二次看见了林先生,他直接推门而入,姿态依旧那么矜贵优雅。

一位极美的混血女模特当时正是他的情人,看见林先生进来,她惊讶了好一会儿,神色受宠若惊,笑意盈盈地跑过去揽着林先生的胳膊,眼中全是痴迷。

混乱的场景一顿,就连我也愣住了,所有的人都凑过去,对他的到来表示惊讶和欢迎。

他淡淡点头,整个人都光芒万丈,额前的碎发都拨到脑后,俊美无俦,神色沉静,气势威严又疏傲。

我至今还记得他说的话,我也是那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地位、实力、权势有多重要。

“怎么这么慢?”他低头问那个模特。

那个女人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他却微微按住她的肩膀,让她与自己保持一小段距离。

她倒是习以为常,依旧揽着林先生,抱怨道:“决赛剩最后两个人,结果刚出来了,但最终被涮掉的那个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要打张总,拉都拉不住,吓死人家了~~!”

我心下作呕,只觉得她这样惺惺作态的样子真是扭曲得不伦不类。

当然,后来我也这么干的时候,我就对她宽容了很多。不过,我自我感觉,我和她本质还是不一样的。

林先生看了我一眼,又转头打量了一下跟我竞争的那个模特。

他问张总:“香水那个广告?”

张总点点头:“是的,林先生。”

“你们选了哪个?”他抬眸的样子简直光华四射,却内敛而文雅。

张总还没回答,他就指尖点了下我:“一件小事,不值当闹成这样子,就他吧。”

我当时眸子里的狠劲还未褪下,看他指向我,不由地愣了愣。

他的声音低沉雅致,波澜不惊又徐徐缓缓,却让人完全无法反对,甚至置疑,几句话就可以改变我的一生,几个字就可以把我从绝境拉出去。

张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还不断地拍着他的马屁。

我看林先生的背影,目光追逐着他长腿迈出去的步伐。

他沉静的黑眸,转身的弧度,冷漠的眼尾,甚至薄情的唇角,高高在上的气质,仿佛勾起了我的什么潜意识。

我的心怦怦乱跳,我捂住胸口,试图平复这股激动。

最后我和那个跟我竞争的选手干了一架,他也没想到形势如此急转直下,我更意外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我以为我是因为得到了工作才会那么兴奋。

直到我后来再见到林先生时,我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动了……

我想要那个男人。

我跪在他面前,或者他跪在我面前,臣服或者征服。

当然,林先生这样强势的人,后一个选项太难,我选择了前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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