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王全

说是山林,其实看到什么都是正常的,比如一个恍神,李长思眼前就出现了一座恢宏壮美的庄园。

林木遮掩间一片湖泊围绕庄园,碧绿的水波荡漾着。

林中本就是险地,何况还叠加了一片湖泊,不过眼前之物是真是假谁又知道呢?

“走吧,我看不破。”

王统领招呼一声,率先向前走去,这第一个下马威就让他无可奈何,不过无法提前破除并不意味着拿它毫无办法。

到只有百十步远时,王统领打了个手势,一片火海向前方扑去,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可惜毫无作用,火海还未飞到庄园便因被一股微风吹拂而改变了方向,落在湖中毫无波澜。

王统领沉默了,这情况他没料到啊,绞杀邪祟几十年了,这种等级的邪物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才是。

这里又不是帝朝疆域之外,朝廷气运还能压制一切邪异,怎么会如此离谱。

无奈,进退不得,此时他们的退路已经被浓雾覆盖,往哪里走都是一样的。

到底是身经百战,王统领强自镇定:“进去看看。”

他镇定了,其他人也就安心了。

除了李长思从来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外,其他人可都指着王统领呢。

就在他们刚刚踏入庄园的一刻,王统领反应了过来:“我怎会如此鲁莽?”

可惜已经晚了,反应不反应得过来都无法改变结局。

此时的山庄非常安静,就和李长思经历过的其他异样没什么区别,虫鸣鸟语一个也无,除了偶尔的风旋儿声再无其他。

王统领望了望依旧骑驴悠然的李长思说道:“这次还望各位莫有门户之见,尽情施为。”

这句话是和宗派弟子合作时常讲的,毕竟历来朝廷和民间势力都是矛盾重重,不过这一次他多虑了,李长思压根不知道这一茬。

“嗯。”漫不经心的答应一句,又补充道:“主人家来了,舞刀弄枪得不像话吧。”

王统领一怔,转身望去,只见一灰袍老者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在李长思提醒前,他完全没有察觉。

“各位可是来做客的?我家老爷寿宴已过,却来晚了。”

王统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含糊两句:“不晚不晚,不知贵府现今如何?”

“劳您的挂念,还不错,老爷学究天人,现今我府也是驻世长年了。”

不等王统领思考这句话的信息量,对方主动发问了:“不知几位贵客来自何方?又如何了?”

这句话就让王统领麻爪了,要不说聪明人不好打交道呢,考虑得太多就把自己绕死了,久久未得到回答的老者明显不悦,这时候李长思开口了。

“我府高天上,神仙道人家;骑龙跨虎来,寻仙访道去;此番法驾到,还不速来迎?”

“不知这位是?”明显没被唬住,他老人家是有见识的。

“我本仙人体,入世久历劫;再不迎入府,叫尔入幽冥!”

看老者还打算再问,李长思也不顾这样是不是欺负老人了,驾起驴子就是一个野蛮冲撞。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下真把老者的脑淤血吓出来了,他竟然真的对着李长思躬身下拜,礼拜三才后恭恭敬敬地将李长思迎入府中。

这一幕看得王统领一愣一愣的,之前李长思刚开口的时候他都有心一刀结果了对方,这不添乱吗,骑驴就撞更是把他半条命都吓没了,结果这就好了?

“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一点规矩不懂,什么都得主人来。”老者对着王统领训斥一番,这些人险些害他恶了贵客。

“得,临了临了还被训斥一顿。”王统领无奈一笑,带着其他人跟随老者的步伐入府。

按理说之前他们已经在府中,现在又入的哪门子府,只能说这不是人可以解释的。

无名山庄,亭台林立。

“真的大啊。”这是李长思的第一印象,从外面看这里也就是寻常府邸,可此时身入府中,竟有一种目不暇接之感,至少面积就比之前看到的大得太多了。

湖心岛上的庄园里又有一座岛,这你敢信?

“结界?幻境?”王统领暗自猜测着。

“吃什么?住哪里?”李长思也在猜测着接下来对方的安排,他并不担心对方会对他不利,自家气运可不会折在这里。

山庄很大,里外里三层,湖外是宾客同下仆住的,湖心岛则是主人家自居,再往里的内院供奉着祖宗牌位和族老宗亲。

老管家的介绍很详尽,却唯独漏了庭院中最显眼的一座高台,足有十余丈的高台。

那高台上供着两尊真神,老管家冲着高台遥遥一拜后,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让王统领等人上高台行跪拜大礼。

王统领有心让唯一例外的李长思斡旋一二,可惜对方压根没看懂他们的眼神示意,只自顾自和老管家闲聊。

带着满心无奈,王统领踏上高台,却见和此时的环境格格不入的两尊仙神之像立于正中。

一者衣冠飘飘,面容俊秀,是个青年模样,牌位上书《万化元君》。

另一位身着繁复法袍,紫金织就碧玉点缀,手执玉圭俯视群生,牌位上书《周天教主》。

初一见得,王统领便明白这是正神真神,下拜的也心安理得了些。

这日大清早,王全从床上醒来,他睁开眼,晃了晃睡得发懵的头,多少年没有这样安稳地休息了。

一把掀开棉被,不消片刻便已梳洗完毕,通明卫生涯的习惯还是延续了下来。

正了正衣冠,走到外厅开始用饭。

在饭桌的正对面,有一个很奇怪的布置,一张布满灰尘的桌子上放置着烛台若干,却无灯油蜡烛。

铜镜数面,却早已锈蚀,无法照出人影。

占据桌面最多的是几张纸和一本小簿子,但虫蛀鼠咬之下不说辨识,就连再度书写也不可能了。

踏出房门,当头就是另一面门,足有半米高,打开之后便是朗朗晴空。

但这道门太难出了,王全选择从侧门走出。

看着阴暗昏沉的天空,王全开始了文人才会有的多愁善感:“要落雨了...”

在沉默中,这段时间的经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让他感到一阵晕眩。

自从他和一个不认识的人接取了任务而失陷后,事物的发展都出奇地顺遂。

他带领通明卫剩下的人冲出了重围,却也受了点伤,被县君重赏良田千顷,他过起了富家翁的生活。

甚至到了今天,伤势早已恢复,自己却依旧赖在这里,不敢上报朝廷。

想到这里,王全自嘲的笑了笑,亏他曾经还自诩以身报国呢。

现在府中家丁无算,娇妻美妾一个不差,这样的生活让他腐化了啊。

时间带走了很多,比如他的雄心壮志,再比如那位同行人的名姓...

突然的头痛让王全放弃了思考,他决定到田间去看看佃户劳作,那是他的家业。

想到这里,他找来了车马,足足十数号人的队伍向旷野进发了。

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宅院,王全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宅院建在野外,这样子应该有很大的弊端才对。

可有什么弊端,他又不知道了。

就在王全在马车中昏昏欲睡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了,原来他已经到了。

看着郁郁葱葱的麦浪,王全感觉自己心情舒畅了很多,和田间老农聊了聊,知道大概的收成之后,他也就回去了。

他是大地主,不用自家去田间劳作,朝廷的官身也让自家佃户不敢弄虚作假,不过他自认算个好主家,给佃户的地租并不高。

回府之后一番吃喝,拒绝了妻妾共眠的请求,白日里的头痛和奔波让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就在他即将沉沉睡去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烦扰不堪。

等了一会儿,声音丝毫未减,王全喊了两声也无人应答。

下定决心明日整顿一下这些不懂规矩的下人后,王全起身了。

他两眼一睁,愣了愣,哪里来的声音?

实在困乏,眼睛半眯半睁的摸索着点燃了灯火,一阵恍惚之后终于清醒,可响声也随即停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反正睡意也被压下了,王全披上衣衫,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人,可此时除了自己又哪里有其他。

本以为是个老鼠闹腾,可现在桌上的点心完好如初,声音哪里来的?

“外面吗?”想了想,王全起身将衣衫彻底穿好,往门外走去。

一股寒意让他打了个冷颤,可眼前除了一轮明月再无其他,素白的庭院空寂冷漠。

“我记得还有一道门啊?”想想,王全又自嘲地笑了笑,那有在卧房之外又盖个门廊的道理,又不是官府庙堂。

咚咚咚,咚咚咚~~

接连不断的踏步声让王全眉头一皱,他不信鬼神,这只能是有人作祟。

“是谁?”

到底是谁藏在他的房间里?又藏在哪里。

自家偌大的家业却是召人惦记,可官府的背景和这里的环境应该没人来才对?

“这环境没人敢来?”王全又被自己逗笑了,山林多贼寇,招贼还说得过去,哪有无人敢来的道理。

咚咚声又响了起来,打断了王全的胡思乱想。

仔细听了听,声音似乎是在床下传来的。

转身拿起墙上挂的宝刀,用刀柄挑起床围,随时准备着一刀捅出。

可出乎他的预料,看不真切的床底除了一些灰尘和不知何时扫到床底的点心残渣,什么也没有。

“不是这里?”

声音再度响起,这次王全的目光投注到了一个常人绝想不到的地方,那就是头顶。

这声音像是敲击木板,可屋顶瓦片被撞击也不是不能碰到房梁发出声响。

王全大步流星的踏出庭院,一声厉喝之后整个宅院瞬间亮如白昼,一盏盏灯火从各处亮起。

一队队家丁护卫拿着棍棒火把迎了过来,在王全的招呼下,高梯被架起。

屋顶传来的回复不能让王全满意,他不顾阻拦亲自上了房梁,却没看见之前回复自己的两位护卫。

扫视一圈没有发现后,正待下去,却只见高梯早已被抽走,庭院空无一人,整个宅子都安静至极,之前灯火通明的景象似乎完全是错觉。

王全瞳孔一阵收缩,死死盯着空旷的庭院和死寂的屋顶。

他的房子很高,冬日里为了给房里的地龙供暖,也是让火墙把热量传进来,炭火的消耗是海量的,一个冬天烧没一架山的林木并非夸张的说法。

但在这时候就有弊端了,他不敢跳下去,就算他曾经是朝廷的武将也一样。

“通明卫是武将?”他又恍惚了,通明卫作为拱卫府城的兵卒,怎么可能不是武将。

不过片刻后,他就想到了办法。

在屋内有一个高大的衣柜,约莫走到衣柜的方位后,使火把将瓦片击碎,确认位置无误后,一个千斤坠的身法,王全砸到了衣柜上。

不顾身体疼痛,王全顺着衣柜爬到了地面上。

“也真是荒废了,这么点动作就累成这样。”作为以一挑百的武将,翻山越岭只是等闲,被一个房顶伤成这样实在不该。

他环视着屋内,没有丝毫变化,和开始一样,只是屋顶多了缕亮光。

就在这时,屋门似乎隐隐晃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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