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第十四章

惠阳公主离开后,梁弈眉头紧锁,沉思了许久。

原来不是兄妹,竟是一对小情人。也难怪惠阳如此大发雷霆,只要是她看中的东西,旁人哪能沾手,更何况是如今被惠阳当成宝贝心心念念的端容,这丑丫头可真是硬往死路上走。

父皇对惠阳的宠爱无人不晓,宫里的人谁敢触惠阳公主的楣头,连他们这些皇子也不得不看惠阳的脸色,谁让她有个聪明又死得早的母妃呢?

梁弈讽刺地扯了一下嘴角,一些不太好的往事忽地从脑海中浮现,他玩味地想到,因为不是兄妹,惠阳便如此愤怒,若让她亲眼看到,两个人在床上缠绵的场景,她岂不是要气到吐血?

仿佛被这个场景逗笑了,梁弈低笑了几声,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很愿意成全这对有情人,可惜他也要顾大局,不能凭着一时意气随心所欲。

瑟瑟推门进来,怀里抱了一个大大的花瓶,里面插满了各色鲜花,花团锦簇,把她的脸遮个大半,露出一双水润的桃花眼,眼尾微翘,睫毛卷翘纤长,掩在花团后面,眼珠一转,看向了他。

这当真是一双极美的眼睛,梁弈不禁失神了一瞬。

瑟瑟低了低头,小心地迈过门槛,抱着沉重的花瓶走了过去,稳稳当当地放到了梁弈的面前。

“殿下,您要的花。”

瑟瑟站到了边上,手臂有些发酸,这位六皇子不知抽哪门子风,心血来潮要动笔作画,那画就画吧,还非要有实物在眼前摆着才行,太阳这么热,使唤着她去采花。

可怜她顶着烈日,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给他到处采花,她这是伺候的皇子还是伺候的公主啊!

要叫瑟瑟说来,他就是没事闲的,在附庸风雅呢,每次让她磨那么多墨,也没见他写几个字,就光折腾她了,她的手腕子可是又酸又疼。

瑟瑟对此事是怨念深重,恨不得按着他的手使劲写!不把墨汁用完了,不能停!

偷偷地捏了捏手臂,瑟瑟飞快地抬了一下眼,果然瞟到他在盯着她看。

她的脸上蹭上东西了?

瑟瑟抬起手往脸上摸去,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藕臂,微粉的指尖点在脸颊上轻轻地划动了一下。

梁弈想,他虽不能拂了惠阳的面子,但多留她几日还是可以的。

因为昨夜发生的事情,瑟瑟放心不下端容,想去看一看他,确定他是否没事。

然而,她白天绑在梁弈的身边,到了晚上也抽不出空,他走哪儿,她就得跟到哪儿,连他去睡女人,她还得在外面等着!

瑟瑟这个气呀,她不知道累的么?

能不能让她歇一会儿!

瑟瑟被使唤得团团转,其他的宫女太监对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认为她才来了不久就得了主子的重用!

他们哪知道瑟瑟压根儿就不想要这种重用,还不如把她放回去,让她多睡会儿觉。

夜色深沉,风把灯笼吹得微微摇晃。

瑟瑟站在朦胧的红色灯光下,眼睛都睁不开了,打了个哈欠,眼前漫上一层水雾,使劲儿眨了一下,视线才变得清晰。

在她旁边站着的小太监低着头一动不动像一个木头人,瑟瑟没他这份功力,踮了几下脚尖,又抻了抻腰。

也不知还有多久才完事,她要站到什么时候啊!

刚这样想完,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瑟瑟瞬间来精神了,心里高兴,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梁弈整理了一下衣袖,瞥了瑟瑟一眼。

她垂着眼,红润的唇瓣弯起,浑身洋溢着一股喜悦。

想忽略她都难。

梁弈问:“笑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可以休息了,瑟瑟这会儿高兴,看他也顺眼了不少,抬头对他笑道:“殿下真快!”

空气突然凝滞。

梁弈眯起了眼,周身散发着一股冷气,“快?”

和瑟瑟一起的小太监往后缩了一步,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瑟瑟抿了抿唇,尽量补救道:“其实也不是很快。”

小太监又往后缩了一步。

梁弈唰的一下侧过了头,“退什么!”

小太监吓得跪到地上请罪,“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殿下一般不发火,但发起火来也让人心里发颤。小太监弄不懂他一句话没说,怎么这火气朝他来了?殿下要怪罪也该怪罪她才是啊!

梁弈狠狠剜了瑟瑟一眼,甩袖离开。

小太监爬起来急忙跟上。

瑟瑟想了一下也慢吞吞跟去了,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她求之不得,正好回去休息,如果天天都能吃闭门羹该多好啊。

约摸了一下时间,瑟瑟猜测端容可能睡了,她也累了就没有再去,下次再找时间吧。

夜已经深了,端容却没有入睡。

准确的说,自从那晚瑟瑟跟他说了那样的话,他就一直没睡着,也不敢睡,生怕一觉醒来发现是他做的一场梦。

端容躺在床上,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心里快乐极了,想到她贴上来亲他,顿时羞涩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憋得喘不上气了才抬起了头,眼睛明亮水润,不知道如何安置这颗躁动的心。

半夜爬起来,四处找东西。

终于从一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当日瑟瑟做针线用的针线笸箩。

端容想要瑟瑟也明白自己的心意,听说男女之间定情时会送荷包做定情信物,她不会绣,那让他来绣好了。

幼时娘亲做针线,他便在一边帮忙,或是趴在娘亲的膝上看着她绣,或是捏着针线给她穿个针。他那时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学一学。看着娘亲用一根针和几缕丝线就能绣出漂亮的花朵,他惊讶不已,便央求娘亲教他。

娘亲笑着问他,“你一个男孩学这些做什么?”

他回答不上来,不明白男孩为什么不能学,他只是觉得娘亲很厉害,他也想像娘亲一样厉害。他央着娘亲教他,娘亲给了他针线,他挨着娘亲,肉乎乎的小手捏着针线像模像样地跟着娘亲学。

后来长大了,对性别的概念渐渐清晰起来,也就没嚷嚷着要跟娘亲学绣花了。但在娘亲走后,他的衣服破了没人给他缝,他便只好自己拿起针线缝补。

端容仔细地描了花样,绣鸳鸯太过直白,而且他也绣不了,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决定绣兰草。

又是描花样又是选配色,精力旺盛的不得了,就盼着早点绣好送给她。

这边惠阳公主等得不耐烦了,又派人去催梁弈。

“公主殿下说,该办的事早点办,不要再拖了。”

梁弈挥手让小太监退下。

他的眸光微冷,不愿自己动手,便让他来做这些,惠阳还真是从来都没变过。

站在外头的瑟瑟隐约听到他们提起惠阳公主,她的耳朵竖了起来,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谁知里面只说了一两句不清不楚的话就没音了。

等小太监一走,瑟瑟走进去时,梁弈一下看向了她。

瑟瑟眼观鼻鼻观心地在一旁站定,自动略过了他的目光。

这几日,他时不时这样看她,像是在思考又像在发呆。

没一会儿梁弈撇开了眼,淡淡道:“今晚你来守门。”

瑟瑟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是她,他就不能换个人?上次她说了那句话后,他就不让她在外面守着了,瑟瑟也明白,指定是伤到他男人的自尊心了,这才不待见她了!

可是这次怎么又让她去?

看到瑟瑟的表情,梁弈道:“你有意见?”

她的意见大了去了,瑟瑟委婉地劝道:“殿下,纵欲伤身。”

梁弈说道:“这么关心我的身体,要不你来?”

“殿下说笑了。”瑟瑟老实地听从安排。

夜风徐徐。

瑟瑟不情愿地站到了门外。

本来今晚还想去找端容呢,这下又没戏了。

要是这六皇子能再快点就好了,那样她就有时间了。

梁弈被瑟瑟隐含期盼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门一关。

瑟瑟忽然发现之前那个跟她一起站着的小太监不在了。

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

寂静无声,只听到风声刮过耳畔。

瑟瑟垂下眼眸。

一个黑影骤然出现,一把捂住了瑟瑟的嘴。

她拼命挣扎,使劲儿踢响房门。

那人拖着她往后,在经过拐角时,她看到梁弈就站在窗边。

……

荷包终于绣好了。

端容算着日子,他已经有四五日没见到瑟瑟了。

见不到她总是魂不守舍的,刚刚还刺破了自己的手,还好没沾到荷包上。

端容捧着荷包,心已经飞到她身边去了。

悄悄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就给她送个荷包,送完就回来。

端容努力让自己放松,但那种紧张和羞涩如何也平复不了。

若是她高兴了,也许会给他一个吻。

但愿这荷包能讨她的欢心。

不能也没关系,她喜欢什么,他再送就是了。

这次和上次来送她时不一样。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看起来有几分混乱。

端容站在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两个小太监从身边经过,似乎在说谁没了。

端容不太关心,他要找他的瑟瑟。

他刚想向他们问一下,突然听到一个人说:“那丑丫头来了不久,却很得殿下看重,谁知就这么没了?”

“听说是突发心疾,很快人就不行了。”

“这就叫命啊。”

端容的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魂不附体。

里面抬了人出来。

他踉跄地跑了过去,却被人拦下。

白布被风掀起,露出了他朝思暮想的面容,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一般。

全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端容的世界塌了,陷入了一片黑暗。

……

“端容,人死不能复生。”惠阳公主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端容的脸色苍白,他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惠阳公主微微上翘的嘴角,同样张了张嘴缓缓道:“是啊,人死不能复生。”

惠阳公主的眼睛一亮,笑得愈发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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