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祁连山之围

然而就在薛仪沉浸藏书阁中不过数日,外峰收到一封加急密函,打乱了他的计划。

原来是乙云派往均天国境的一行弟子,在途经祁连山时,见往日灵气萦绕的仙山被一层黑气所困,一番打探下,偶遇朔方门元婴长老,对方已经镇守在此多时,道是魔修作祟。

朔方门迎入乙云一众弟子,语气甚为凝重:“这次围剿祁连山,原是追踪魔修的气息而来,现在山中忽生瘴气,若不查清底细,伤亡只会更多。”

候在原地的其他小派弟子,都是应朔方门之召而来,这时已经按捺不住道:“祁连山是东方麒麟域内第一大山,由来已久,从不曾听说过瘴气,铁定是那几个魔修所为!”

灵虚派的长老摇摇头,道:“祁连山幅员辽阔,魔修未必有这能耐。倒像邪魅为祸。”

“祁连向来有仙山之誉,如何会有邪魅?”有人起身争辩。

见众人争执不休,乙云派中走出一个玲珑秀美的女修,缓缓出言:“弟子认为,灵虚长老的话不无道理。”

众派对这位乙云派剑修区长白的座下弟子,自然存了许多恭敬,当下请教道:“师侄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我于一本典籍中曾看到过关于祁连山的传说。”司徒雅修为高深,外貌却极为年轻,她秀美一蹙,道:“相传于万年之前,祁连山中有一兽名唤初虞,修为不知其凡几,兼有改天易地之大能,气息一出,则为瘴气,延绵万里数月不散···”

“若真有此兽,只怕天地早已沦为炭土,此说甚谬。”雾莲长老打断道。

“非也,初虞乃远古仙家镇天神兽,因为犯下杀孽太多,肉身被仙术镇压在祁连山,后来仙凡两界分裂,它被九九八十一道封印束缚,再不能作恶!”

见司徒雅语气愈发犀利,合剑峰二师叔在一旁咳嗽一声,给她一个眼神。

她顿了顿,才按住火爆的脾气,耐着性子继续道:“弟子的意思是,诸位围困山体数日,怕是魔修触动禁制,放出凶兽,若此兽果真存在,那么傍晚一至,便是杀戮之时。”

朔方门长老不以为意:“你是说的这个故事,我从未听闻,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何况,若是今夜暂时退居外围,只怕会错失良机,让那魔修趁此逃脱!”

因为席间诸派意见不一,最终,大长老带领朔方门、雾莲和灵虚派弟子将祁连山包围继续推进,务必逼出魔修藏身之处。

至于乙云,则在二长老袖长刀的一声下令,暂时驻扎在了山脚。

袖长刀本不愿此行节外生枝,却拗于道义,不得不留下支援,处境颇为被动,只能传令底下弟子退至祁连山外二十里,再修书回本派,待过了一夜再作打算。

肩负西北抗魔职责的乙云弟子,在祁连山滞留一事,传到派中,各峰长老因为派务缠身,拖了半日,又传入薛仪耳中,才被他多问了几句。

此事既然提起了老祖他老人家的兴趣,掌门少不得要亲自处理。

这日,邵乘风便接到掌门的传召,急忙赶往元法峰去了。他刚步入主殿,便看到师尊正与人细声谈论,直到自己进来,才停下了话头。

区常白笑吟吟道:“您看,这便是我的大徒儿乘风,虽为金丹后期,心性却是不错,处事也颇为周全。”

邵乘风察觉到站在师尊旁的男子,一股陌生的灵压带着冷冽寒流,直入识海,他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声,这个人,不就是那位在大典当日出现的神秘修士么!

心头讶异了一瞬,邵乘风面上极快收敛起神色,对掌门行过礼,才道:“不知掌门唤乘风前来,有何吩咐?”

慎迦对区长老这位弟子也颇为满意,道:“乘风,暂时把锋内事务搁置一下,随前辈前往祁连山,你可愿意?”

竟然不是西北战事,邵乘风捉摸不透此事轻重,只得斟酌答道,“掌门吩咐,弟子自然愿往。只是···”

合剑锋内门弟子已经尽数外派出去,二师叔和司徒雅等方才回来休整些时日,便又折返北上去了。那几个新招的弟子,如今还尚处于适应状态,若不是事情重大,按照规矩,身为内门大师兄不得轻易离开内峰。

区常白道:“你无需多虑,安心跟随前辈下界,诸事听从前辈差遣,三日之后,便速速归来。”

这个事,其实他也有些放不下心的。

毕竟昨夜方收到祁连山出现瘴气的消息,老祖真人就提出要前往一观,本来众长老颇不支持,也是怕他有什么差池。然而老祖一句“不必多言”,长老们便改了态度,就差把“整个乙云都听您的”写在脸上。

待轮到自己与掌门想开口反对,也来不及了。

邵乘风不知师尊所虑,听到时间不长,便只是应承下来:“徒儿遵命。”

慎迦微微颔首,自袖中取出一枚莹白通透的玉简,递给薛仪,并道:“真人既要远行,还需倍加小心。此玉简已经融入我精血,若遇到必须尽力的对手,摔碎此玉,我即会现身相助。”

薛仪头一次听说过这样作用的宝物,接了过去,摆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也是颇为新奇。

掌门见他愿意收下,才稍稍放下心来。老祖真人久不涉入人世,加上境界不稳,若是遇到强大的邪魔妖道,只怕会泄露了化神的修为。

他的身份一旦过早被披露出来,难免要引起整个修真界的巨大恐慌。等到那时,剑走斜锋的修真一流,群起而攻,只怕真人这般高强的修为也将陷入危险的境地。

邵乘风见掌门和师尊再无嘱咐,便告退下去收拾行装。

薛仪自思身无长物,只回了一趟绝云,追加了一道禁制的灵力后,便到山门之前,两人趁着天色尚明,一道赶赴祁连山去。

看着朝霞漫天,元法峰顶白雾萦绕,爱徒已经下山去了,区长老抚须沉吟良久,他才回头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

区常白与慎迦虽为师叔侄,实际也有几分师徒之谊,这时候只剩下两人光景,便没了拘束,区常白直言道:“掌门自收徒大典以来,便有些心神不宁,应该不单只因为老祖重返阳道一事?”

慎迦见他眸色沉沉望着自己,知道他此时的担忧,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他点点头道,“区师叔也知道,千年前,天劫降临,修真界灵源喷张,拥有灵根之人急剧增多,彼时修真界看似繁荣安泰,恰如死亡前一场回光返照,比之今日之景,是否有些相似之处?”

“本届入门三十二人。”区常白眉头一紧,“比之以往,确实太多了些。掌门是要与千年前的境况相比?”

慎迦道:“力量本也是循环往复,如镜花水月,让人捉摸不透。也不知这一次,又有什么毁天灭地的劫难催生···希望是弟子多虑。”

区常白默然良久,这回倒真是没有回话,而是道:“慎迦师侄,你伸手来我看看。”

慎迦看着他,却并没有伸过手去。

区常白不容多说,双眉一紧,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往他经脉处释放出锋利的灵压。

慎迦此人何等警觉,在他几乎要出招抵抗之际,又意识到师叔的真气已经直入经脉,若是反抗,师叔必然遭到反噬受伤,才极快地放松下右手,没有再动。

“可别疏忽大意了,你身上那个东西,经不住你如此频繁波动的心绪。”区常白说着,将真气化作绵软的力道,顺着经脉再缓缓推送过去。

“多谢师叔提醒,慎迦晓得了。”慎迦微微闭上眼睛,原本苍老沙哑的声音,也在这轻缓的一句,突然显现出格外的乖巧。

区长老看着这个孩子长大,自然熟悉他的脾性。

两百多年了,自师兄暴毙于接道殿上,这位师侄便似乎一下沉稳了起来,原本洒脱自在的性格,已经再也见不到了,执掌一派,从无所适从到一言一行无不精准妥帖,不过三月之功。坐在那个位置,他把自己约束得太紧,太狠,加上自身修行又远超同辈,大道清苦,他又事事为公,思虑半生,竟是半个知己朋友也未曾交得。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不见私欲,始终干净纯然之人,方才为何会对那人如此的··

区长老从来擅长于剑,哪里读懂得人心,只是十分不解,又叹了口气道:“乙云的道宗未来要管,老祖真人的安危你也要管。不是我说,你也只是一个人,也多想想自己才是。”

“弟子有什么可想的?”

“老祖纵不懂世事,也有那身修为压着,这天底下,就除了天元宗中那位中期修者,世上又有几人能近的他身?你呀···好歹也是我们乙云的掌门,在他面前不端架子也就罢了,又何必分出那精血,到头来,却连个好也没讨到?”

蕴藏空间阵法的玉器是十分罕见的宝物,因为效用奇特,一直是修真大陆所争相抢夺的对象。如今这块稀世珍品,又融入了精血,便如同将自身安危与玉简捆绑一起,若非极其亲厚之人,不会轻易交付。

慎迦对此,却道:“出行在外,准备齐全些总是合适的。”

区常白盯着他看了一阵,见对方无所回避的目光,也只得败下了阵。

“这修真门派被魔道所扰之事并不少见,可是祁连山这等灵山,生出黑气,我派再频频派人出山,就怕是魔族诡计···”区长老道,“再者,老祖内伤未愈,便急着要去,你就不过问一句为何?”

“真人率性而为,本来不必字字向我等汇报。”慎迦道。

“原来是区某愚钝了。”他微微一愣,看着山外云雾飘摇,无法遏止的风云变幻,似乎也有些无奈。

“师叔也是关心则乱。”

“你别尽口上讨你师叔的好,我这里,还有一事问你。”区长老往殿外走时,忽然又想到一事:“方才派遣的随行之人,到底是谁的主意?乘风这孩子虽心性尚可,却也只是个金丹后期,这事如何轮的上他?你那已臻元婴的徒弟,不比他更稳妥?”

“我也曾提过想让连儿陪同,然而真人并未同意···倒是亲自点名要带乘风出去历练,言词间,似乎颇为看重这个孩子。”

“你那大徒弟啊,是有些阴郁古怪,你总不喜我提,尽护犊子了。如今老祖也这般觉得,你还有什么话说?”区常白当即拍手叫好。

慎迦摇头失笑,并不如何表态,这事便暂时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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