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十日后,小潭镇,白玉山脚下。

钟清回身望向马车中的昏睡的云玦,那一日双鹏峰发生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还有那一句“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将来的自己都不能相信还能相信谁?思及此他伸出手捞住云玦将人抱了出来。

几个修士打扮把着拂尘的人从长阶上走了过去,钟清趁机将昏睡的云玦放在了道观前的大鼎脚边,云玦侧着身子就要倒下去,钟清连忙又将他扶住,重新让他靠好了,他看着云玦那张巴掌大的略显苍白的脸,忽然他又伸手怀里掏出了全部银钱一把塞到了云玦的怀中。

“最后一次了,哥们,尸体我也帮你处理了,我真的仁至义尽了,以后大家都自求多福吧。”钟清对着毫无意识的云玦道。

有脚步声响起来,钟清起身躲在了不远处的树后,白玉观的修士很快发现了殿外的云玦,看着那群修士将昏迷不醒的云玦带了进去,确定没有节外生枝,钟清这颗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转身下山离开。

下山的时候他还顺带了解到了这白玉观的来历,他一开始找到这地方还耐闷这穷乡僻壤哪里来的道观?原来这白玉山曾是紫微宗大弟子闭关修炼的地方,那紫微宗大弟子每年夏日都会来到此地避暑修行,那“钟清”让他将云玦带到这地方,看样子是想借那紫微宗大弟子之手让云玦拜入紫微宗。

那“钟清”也没多透露点别的,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钟清不知道的是,他刚下山不久,白玉观中就出了事。世上的事情确实奇妙,有人前世苦苦哀求却终其今生没有相遇,而有些人就盼着老死不相往来却命里注定要重逢个八百十次,所以说生活要整你就是要整你,神仙都救不了。

风平浪静了五百多年的白玉观,偏偏就是那一天那个中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掉了后山种着的紫微宗大弟子最心爱的兰花,包括紫微宗大弟子在内的所有修士都赶过去了。苏醒过来的云玦有些发怔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他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出了门,金色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他觉得自己仿佛刚从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中醒过来。

梦中,有一条巨大的白龙,还有一个奇怪的男人。他一边想着,一边就这样走出了白玉观,没有一个人阻拦他。

三个月后。

天衡宗,清妙阁。

钟清最近很忙,忙着找一样东西,因为动静实在太大,整个天衡宗都知道他们家大师兄最近在找东西,但没人知道他在找什么。消息很快地传到了妙妙真人的耳中,妙妙道人这辈子信奉一件事,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看他这个师侄就一直挺反常的,这次借着请喝茶的契机,妙妙道人决意打探一下。

殿中,妙妙道人和钟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终于他开始试探着问道:“师侄,我听闻你近日丢了样东西?”

钟清正摸着妙妙道人摆在堂前的那面三清镜,闻声回头看去,“什么?我没有丢东西啊。”

经过这三个月的相处,钟清已经和天衡宗清妙阁中的人熟悉了,尤其是和妙妙道人。这要说还是当反派的人心理素质强啊,妙妙道人从一开始对钟清的种种行为瞠目结舌,到现在完全接受了师侄性情大变这一现实,并且在其他人还云里雾里之时,他已经及时地更新了和师侄相处的模式。就连钟清也是万万没想到,他在这个异世界中第一个算得上熟识的朋友竟然是妙妙道人,他总觉得这走向好像不太对。

反派真的太狡诈了,太会装了,太善解人意了。

这边妙妙道人又问道:“那师侄你近日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钟清正摸着镜子的手一顿,道:“没有啊。”他摇头道,“我没找什么啊。”

妙妙道人看钟清一会儿,道:“那师侄若是以后想找什么东西,和师叔说说,或许师叔也能够帮你找找。”

事实证明,开启了温柔贤惠模式的反派,哪怕你知道他是个反派,有的时候你也无法拒绝他,尤其这个反派说话时还总喜欢拿一种莫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你,钟清道:“好啊。”

妙妙道人脑海中想起了云霞道人那一日和自己说的话,“或许我们都被他骗过去了。”他显然不愿意就此放弃,决定再试探下,问道:“对了,师侄你昨日去藏宝阁是做什么啊?”

钟清道:“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去藏宝阁?”他记得他当时没遇到人啊。

妙妙道人给他问得一愣,“啊、啊?”他想起了派弟子监视钟清的事情,忽然尴尬地笑了一下,“啊是这样的,我听弟子们说的,听他们说的。”他见钟清还在看着他,立刻道:“对了,我这忽然想起件事,这过两日山下今年送选的弟子就要上山了,按规矩是要办个剑会比试一番的,届时我们大家都去瞧瞧,师侄若是有空也一同前去吧?”

钟清随口答应了下来。

妙妙道人轻轻地低咳了一声,喝了口茶,眼中似乎有些微微的懊恼,下一刻他听见钟清道:“师叔,你这面镜子是……一直摆在这里吗?”

妙妙道人闻声看去,钟清正拿着着他摆在堂前案上的三清镜,他不知道钟清怎么忽然对这镜子感兴趣了,便随口道:“这镜子摆这儿是有些年头了,听说从前还是某个道人的法器。”

“是个法器啊?”钟清的语气忽然间就激动起来,妙妙道人端着茶的手下意识一顿,钟清翻过来看那镜子,“你看这镜子背后还有龙纹,跟真的龙一样。”

妙妙道人端着那口没喝的茶莫名没说话。

钟清继续道:“看这龙纹旁边还有水纹,一看就是上好的法器吧?”

妙妙道人对上了钟清的视线,他忽然就领悟过来了,“送你了!送你了!师侄喜欢便拿走吧。”

“师叔真是慷慨啊!”钟清立刻把那镜子收了起来,就在这时,他抬头时又注意到了妙妙真人背后的墙上还挂着一面更大的铜镜,他的视线不动了,妙妙道人看了眼钟清的眼神,他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墙,然后他再次回头看向钟清,“要不,要不这个也送你了吧?”

半个时辰后,云霞道人来到清妙阁,妙妙道人正一个人坐在案前,云霞真人忽然间一愣,他四下看了眼,“师兄,这阁中的东西呢?”

妙妙道人坐着半晌,缓缓道:“所有能照见人影的东西他都搬走了。”他放下了自己只剩下个案几的茶具。

“谁啊?”

妙妙真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云霞道人,没有说话。

藏宝阁中。

钟清还在找仙射镜,这三个月中,他已经将这天衡宗所有收藏法器宝物的地方全部翻了个底朝天,光这藏宝阁他至少来来去去翻了五遍,所有能反光的东西他都搜刮了一遍。没有!根本没有一样叫“仙射镜”的法器。期间他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天衡宗的老修士,没有任何人听说过这世上有什么“仙射镜”,翻遍了各种《法器录》也没有这么样东西。

钟清还清晰地记得那个“钟清”说的原话,“衡宗山上有一样名叫‘仙射镜’的法器,你要想办法找到它,这东西将来可以救你一命。”他是这么理解这句话的,有个叫仙射镜的法器将来会救他一命,也就是说着找不到仙射镜他将来就会死。

会死啊!

在找的过程中,钟清发现了一件更加惨绝人寰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仙射镜长什么样子,也就是说很可能仙射镜就摆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你以为它叫仙射镜万一它其实是个灯呢?谁他妈知道啊!抱着这种心情,钟清收集了天衡宗所有能够反光的东西,在和生活斗智斗勇的过程中,钟清觉得他的精神都得到了升华,人永远想不到下一刻生活中会出现什么,或许下一刻那面镜子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大师兄你在找什么?”

“找镜子。”钟清翻着东西的手忽然一停,他回头看去。

七师弟唐皎正站在他的身后。

在藏宝阁中的案几前坐下,钟清问道:“你找我有事?”

一身红衣的少年似乎有些百无聊赖,道:“我今日觉得我的修为又进了一些。”

钟清一听见他这么说,忽然就没出声,他有些绝望。钟清也不知道他这个七师弟是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自从第一次见面后,这孩子满脑子就一件事,要打败他,钟清自然不会和他打,就推脱说自己失忆修为尚未好全,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竟然从此缠上自己了,自从他回到山上后,唐皎有事没事就来找他聊天,回回都聊自己的修为,一聊就是大半天,问题是钟清又听不懂,他每次都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听小学生汇报作业的班主任,还是被强迫的那种。

钟清道:“你不用每天都过来和我说这些。”

唐皎随意地摊手道:“你我上一趟朱雀台,我赢了你,自然再也不会来找你。”

什么话从前都已经说尽了,钟清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这人是真的会胡搅蛮缠啊。

唐皎忽然问他道:“你刚说找镜子,所以你这三个月来找的东西是一面镜子?什么镜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钟清道:“很重要。”

唐皎想了下,道:“那若是我帮大师兄你找到了那镜子,你就答应和我比一场,如何?”红衣的少年说着话时冲着钟清轻轻挑了下眉头,显然他对这位幼时的偶像还是比较客气的。

钟清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就在钟清忙着找镜子、唐皎忙着找对手的时候,今年山下送选的弟子已经上了山。

对于除了紫微宗以外的各派宗门而言,选拔新弟子是门中头一等的大事,这些弟子大概可以按照资质分为三种,天才,资质上乘的,废物,选拔的目的就是选拔那些资质上乘的进入宗门,将废物踢出去,什么?天才?天才早就投奔着紫微宗去了。天下资质上乘的弟子就这么多,宗门要想长盛不衰,必须招揽尽可能多的优秀弟子,天衡宗也不例外。

一个真正天赋异禀的弟子是值得宗门倾其所有去培养的,譬如说前两年上山的唐皎,这样的弟子放眼宗门或许几百年都不会出一个,而他一旦出世或许就预兆着着一个宗门的崛起、一个时代的崛起。

而唐皎是很少见的。对于那一年的天衡宗的道人而言,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多期待那年的选试,想着能选出两三个留在内宗都已经不错了,在当时,没有一个人能想到那是一场足以载入道史的选试,不是说那场选试有多震撼人心,而是因为那是一个起点,代表着有一个人正式出现在了道门之中,而随他而来的疯狂与辉煌,改变了这个世上所有事情的轨迹。

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因为他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写有名字的玉牌被递上去,一个天衡修士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和眼前的少年确认道:“云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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