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下午两点。

贺旬礼准时发来消息。

【H:我到了。】

贺旬礼往旁边看了一眼。

【H:旁边有老奶奶在卖气球,还有一辆糖葫芦的小推车。】

【H:你在哪,我也可以过去找你。】

梁园宁很早就到了,贺旬礼的消息响起的瞬间,他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也足够吸引视线的男人。

很高。

也许是今天的太阳太刺眼了,贺旬礼的脸在光线里显出一种轻微的模糊感。

生动且耀眼。

和梁园宁想象中的模样相差无几。

【H:我穿灰色短袖,黑色长裤,提着一个深蓝的购物纸袋。】

恍惚中,梁园宁感觉贺旬礼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他们心有灵犀的,提前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

梁园宁匆忙低下头,对着一旁的玻璃门照了照,再做最后的确认。

帽子,口罩,和花。

他来的路上又怂了,抱着花,沾染了太多路人有意无意的目光,于是他匆忙买了个袋子,把花装了进去。

梁园宁抓紧包带,一步,一步,穿过交错的人群,向他走去。

他预想过很多,站在贺旬礼对面的场景,沉默的,尴尬的,不自在的,却独独没有想到过……

当他的脚步在离贺旬礼还有一米的地方停下,他们的视线跨越了屏幕,跨越了千公里的距离,真实地相交。

贺旬礼就这么认真地看向他,大概有五秒钟,然后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梁圆。”

没有犹豫,没有不确定,直接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甚至这之中停顿的秒数,都让梁园宁感觉一片不真实的恍惚。

他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眼睛弯起来,“嗯。”

直到走到电影院门口,梁园宁才想起手里的花,沉默地塞到贺旬礼手心里,开口:“礼物。”

都不用梁园宁假装喉咙嘶哑,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发现嗓子因为过度的紧张,撕扯压缩,说出的词只剩半哑的气音。

贺旬礼看了看,袋子里是很大一捧花,还有一张提前手写好的卡片。

梁园宁用力咽了一下喉咙,说:“双色郁金香。”

又指了指卡片。“上面是花语。”

贺旬礼垂眸,卡片上的字迹秀丽整齐。

【美好的你,喜迎相逢。】

一看就知道,准备礼物的人很用心,花瓣新鲜漂亮,淡香阵阵,捧在手里,让人感受到满满的心意。

“谢谢,花很漂亮。”

帽檐下,那双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眼睛,再度弯了弯,露出浅浅的笑,睫毛细长,弯起来的弧度都漂亮极了。

贺旬礼柔声,说:“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现在拆开看看。”

是一顶鸭舌帽,淡蓝色,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白色刺绣的鲸鱼图案。

梁园宁的眼睛当时就无法抑制地红了,他匆忙低下头掩饰异样,攥着帽子的手用力到泛白。

“怎么会,想起送我帽子?”他低着头,艰难地吐字。

“感觉你会喜欢。”贺旬礼说,“而且这个颜色好像很适合你。”

梁园宁心头悸动,手心发烫,不知道是受什么情绪驱使,他突然伸出手,将贺旬礼的手掌握住了。

接触的那一瞬间,手上的那一大片皮肤都麻了,温度,触感纷纷鲜明地传到大脑神经。

梁园宁自己都直接愣住了,落在贺旬礼手心里的手指竟然有些发抖,他竭力克制自己,贺旬礼又笑了一下,把他握得更紧。

距离太近了,梁园宁闻到贺旬礼身上浅淡好闻的味道,令人很安心。

梁园宁订的位置是第六排最边上的两个,离屏幕不远不近,就连私密程度也刚刚好,不会太接触到其他来看电影的观众。

贺旬礼的手很大,手指很长很好看,梁园宁的余光悄悄瞥了好几次。

进来之前在柜台买了爆米花,梁园宁一直也没提起要吃一口,电影还没开场,贺旬礼拿着桶朝梁园宁示意了一下,“尝尝吗?闻着很香。”

肚子确实饿了,紧张一天,梁园宁早餐和午餐都是草草了事,根本没吃多少。

但他还戴着口罩,完全不方便。

梁园宁从帽檐和口罩的缝隙里看向对方,哑着声音说:“我感冒了,怕传染你,就不吃了,你吃吧。”

他知道自己的耳朵肯定不争气地红了,但他还是强装淡定,“真的,你替我尝尝吧,你吃了就当是我吃了。”

多蹩脚的理由。

但庆幸的是,贺旬礼没再强求下去,而是答应道:“好,那我替你尝尝。”

梁园宁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买的票是悬疑破案的电影,杀人犯千方百计逃过警察的调查与追捕,双方斗智斗勇,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逃犯最终落入法网。剧情刺激且惊险,很烧脑。

这是梁园宁提前搜索影评背下来的,事实上,看电影的时候他的魂都是飘着的,完全不知道电影放了什么内容,连观众受惊尖叫的全场躁动的时候,他看起来都很淡定,实际上是脑子放空,注意力完全被手上的触感牵走,只剩下心慌意乱的茫然无措。

中途,他实在扛不住心脏的过速跳动,主动松开手,说要去一趟洗手间。

他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发呆。

脖子、侧脸和耳朵红得像要滴血,但电影院那么黑,应该看不出来他的表情和变化吧。

梁园宁摘下口罩,洗了把脸,用冷水散散脸上蒸腾的热气,他拍净水珠抬起头,被镜子里忽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卓亮?”背上汗毛耸立,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卓亮摘下口罩,阴森地笑:“好巧,不过,我可不是跟踪你的哦,偶遇,偶遇。”

梁园宁后背一阵寒意,“你别太过分了。”

卓亮道:“我可听见了,那位帅哥叫你什么,噢——梁园,你看见我这么心虚和害怕,不会怕我揭发你诈骗吧。”

梁园宁退到洗漱台边,手指用力到青白,声音微颤,道:“卓亮,你这么纠缠不放,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什么意义?”卓亮冷笑一声,“当初你举报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天。”

“我说了不是我。”梁园宁疲惫地抬起眼。

解释总是徒劳,不想相信的人怎么说他都不会相信。

时间回溯,那是初中的一个极其平常的午后。

梁园宁向来不合群,他习惯性地寻找一个安静的角落,自己一个人待着。

和往常一样,他抱着书往教学楼后走,那里有一片矮墙,破烂,杂物堆积,平常鲜少有人去,但也因此成为了他的秘密基地。

结果这天,好巧不巧,卓亮和他的几个朋友正在这里聚众打牌抽烟,梁园宁看见了,他没想着掺和,扭头就打算走,没想到却和卓亮对上了视线。

“哎!大耳朵,”卓亮叫着梁园宁最讨厌的外号,在一众男生里嘻嘻哈哈地笑,“你可别告密,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谁知,梁园宁前脚刚走,后脚就碰上了教导主任。

“这个同学,你跑这里来干什么?”教导主任问他。

梁园宁抱着书,说:“我走神走错路了。”

“马上要上课了,快回去吧。”教导主任随口嘱咐了一句,就往刚刚梁园宁来的方向过去了,显然是有人提前举报。

梁园宁皱眉往身后看了一眼,还是走了。

后来,卓亮那帮人都被处分,这笔账也就莫名其妙被记到了路过的梁园宁的头上。

“梁圆?”一道声音忽然出现,随后是贺旬礼高大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梁园宁慌忙戴上口罩,站直身体。

“看你一直没回来,有点担心,就出来看看。”

卓亮没说话,上下扫视着贺旬礼,眼睛里的光渐渐亮了,梁园宁不想知道他有什么邪恶恶心的心思,拉着贺旬礼的手,匆忙地说:“我没事,回去吧,电影快放完了。”

梁园宁回头看了一眼,卓亮站在原地,朝他挑衅地笑了笑。

梁园宁口罩下的脸都白了。

到了走廊,安安静静的,梁园宁被贺旬礼牵着往前走,忽然,对方偏过头看着他 ,轻叹一口气,说:“还以为你对我不满意,连礼物都不想拿就跑了。”

梁园宁连忙说:“不会,怎么可能。”

贺旬礼看他稍微放松了一点,笑了一下,说:“那就好。”

回到影院,梁园宁收到消息。

【卓亮:和你对象好好玩哦,以后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梁园宁沉默地看完消息,然后删除,把手机放回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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