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侮辱

为何王朝末期,诸弊日生,却没有办法解决呢?兴盛的时候,败亡的时候,不都是读同样的书,同样政治体系下的人吗。

富有百般富态,而穷的原因大致相同。

朱翊钧拖欠勋贵们的税粮银子,一年拖一年,今年闹的凶了,终于还是给了一点点。

爵位大手一挥,照旧全给了。

总算安抚下勋贵们的事。

几地事未平,广西怀远县乱民占据了县城,驱逐了官吏。

此事忧南京急报到京城。

没有杀官,可见闹事者的决心并不坚定,张居正要求地方好生安抚,以抚为上策。

殷正茂也认可北京的决定。

贵州云南之事还未平,广西不能再生事,南方如今也无兵去平乱了。

怀远县马希武等不来平乱的朝廷大军,自己又有失土之罪,硬着头破去和乱民们谈判。

乱民们占据怀远县,见县令竟然去而复返,竟然来求和,众人气势更甚。

竟然要就划地而治。

马希武知道朝廷不可能同意,自己职责在身,建议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在怀远县一侧筑新城分给乱民。

此方案被乱民们接受。

南京态度坚定,绝不认可。

但是却没有后文,见此,马希武明白了。

建新城的物资不算,只征徭役一项,就让地方苦不堪言,民怨日升。马希武一边安抚乱民,一边和役民们说好话,承诺向朝廷请求免地方税赋。

匠户们内心更怨,真是干活补贴家里的时候,又被征派了匠役,家里人连锅都揭不开。

一边自己人都吃不饱饭,还要为乱民们修房子。

一边乱民们趾高气昂,要求越来越多,仗着兵锋之利来欺负匠户和役民。

矛盾越积越深,双方经常打架,乱民们不愿意迁就,复起事。

马希武带着典史等一众吏员和差役来劝。

乱民们把其皆杀之。

复占怀远县,糜烂地方。

此时,贵州大胜。

巡抚都御史罗瑶调派各地士兵万余人,又亲自请动当地苗民近千人,以守备刘天庆督率。

寻得麻向,太华二司大部,一举破之。

刘天庆大开杀戒,命各部血洗各寨,牲畜不留。

同僚不顾罗瑶劝解,巡按御史杨允弹劾刘天庆妄杀贪功,此事到南京,刘天庆被降职。

殷正茂随后做出决定,复其职,戴罪立功,领一部去广西平乱,一部去支援云南。

刘天庆本来准备回家,收到公文,摇了摇头。

朝廷如今做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了,连他一个武夫都看清了形势,叹了一口气。

那李锡前番支援广东平乱,功劳没有捞到却被革职,自己这番去广西,不知道能不能安生的回来。

没有多言,挑选了五千士兵去了广西。

文官们也无法。

如今各地事起,朝廷虚弱却又只能靠武夫奋力支撑,不小心打压又如何办,总不可能放任各地武夫权势日涨。

就像过独木桥一般,平衡了又平衡,众人都过的小心翼翼。

东边海寇去年大败了一伙最大的海寇,如今事渐平,云贵事也平,剩下云南和广西。

此时。

北方一小伙鞑靼入关,杀掳边民二十余户。

参将苑宗儒得讯,如今朝廷考成法严厉,御史多不会替地方隐报,为了不被追究责任,连率军追击。

出古北口至十八盘山。

古朵颜卫炒蛮率大部骑兵出。

“中计矣。”

苑宗儒大惊。

原总兵汤克宽,中军傅楫,千把总高大朝,苏学等一应大小将领皆战死。

骑着战马,在大明将士的尸体中走过,受封于大明都指挥佥事,受大明岁赏的炒蛮意气风发。

前年那董忽力,脑毛大等聚众合力都对付不了大明官兵,自己今日挟此大胜回去,看还有谁敢不服他。

“找个汉人的读书人来,写信给大明的天子,我无意和大明翻脸,今年的岁赏还是要给我的。”

闻言,众人大笑。

……

福建,俞大猷从汤克宽家人派来的书信中,得知好友战死,长叹一声。

老友为大明从南战到北,如今连得个入土为安都不得。

“将军百战死,何须马革裹尸。”

院子里,俞大猷自言自语,仿佛在安慰老友一般。

他有和皇帝私人联络的渠道,这是朱翊钧为他留的,可以通过锦衣卫私信。

但是俞大猷并没有和皇帝写信,要求朝廷派大军复仇。

朱翊钧没有收到俞大猷的信,但是收到了炒蛮派人送来的信。

字里行间虽然都是恭敬,都是解释这番的原因,但是朱翊钧却是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羞辱。

换成谁都是会发怒,只要是个人都不能免俗,朱翊钧也一样,咬牙切齿。

“朕一定要把此人大卸八块。”

石茂华等人默不作声。

“去问戚继光,可不可以为朕把脸面拿回来,可不可以为军中袍泽复仇。”

“陛下息怒。”

石茂华轻声说道。

朱翊钧看向石茂华,“卿难道不愤怒?”

“愤怒于事无补,如今大明无兵可用,无粮可派,民间也不堪征役,这才是实情。”

“边军几十万,这么会没兵?每年输送九边粮饷几百万,怎么又无粮可用。”

众人无言。

“怒不兴兵,那苑宗儒此番就是太冲动,以致于中了别人的埋伏,此番战败,此人幸好是死了。”

听到马芳的话,朱翊钧深吸一口气。

这皇帝当的太没意思了。

“陛下,请再给臣三年时间。”张居正上前,一脸的诚恳。

三年的时间,张居正并不是糊弄皇上的。

不同于庸者只会乞求加赋以足国用,张居正的不加赋以足国用并不是空话和场面话。

如今言官已畅,惩庸官污吏化公为私,治理势豪简化拖欠赋税。

虽然今年诸事多杂,令人心惊,但是他有耐心去一件一件解决,不为外事所动。

治理国家不就是这般么。

地方可以乱,他有信心可以治,但是就像黎明前的黑暗,就像炒菜最烈时候的下锅。

总是令人心惊的,而越是这种时候,皇上决定不能乱。

再有三年的时间,张居正有把握让国库的收支达到平衡。

前提是,再也不能有广东那般二十万大军的战事。

更不能再向民间索取了。

因为民间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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