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恶鬼对恶鬼

东京城北。

景龙门外大街,坊巷万数。

一宽静房宇中,雅间烛亮。

雅间的蚕丝被褥之上,侧坐着一位明媚的女子。

修长的身姿丰盈又窈窕,偶有抬手,衣衫配环作响,外罩一件丝织的白色轻纱,腰系一根白色腰带,乌黑的秀发绾着流云髻,在灯烛下肌肤如玉般透着绯红。

月眉星眼,国色天香,却放着冷艳,蚕丝被褥上的女子,正是郭清秋。

被褥前,站着一个秃瓢汉子,不停抹着身上的汗珠。

是为东京关扑十二掌柜之一,黄秦记。

抹着汗珠的黄掌柜搓着手高呼向床褥上走去,一嘴漏风的牙大呼着。

“美人,我来了!”

好不猥琐。

一只眼珠子从一旁的屏风后漏了出来,眼中的森然让黄秦记身体一颤,头上流的汗更多了,但却只能装作没有看见,不过特意离得郭清秋坐得远了些,甚至于屁股都不敢沾在被褥上。

侧坐在被褥之上的郭清秋也瞥见了那屏风后的森然眼眸,对此,她只是浅浅一笑,然后在床褥上用手指划了一条线。

坐在床褥上的黄秦记看得真切,将自己的身子挪了挪,离开了方才郭清秋所划之处。

“美人,来吧!”

“美人美人”

坐在床褥上的黄秦记明明满脸惊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却用骚气的嗓音高呼着。

屋外响起爆竹的冲天,乐声人声如潮水。

屋内的药线燃烧声如同蚊子振翅,根本细无可闻。

郭清秋却听得真切。

药线燃烧声停歇。

爆竹炸裂之声响起。

一柄手刀忽然从床下冒出,蚕丝在手刀下如冰雪消融,不仅仅刺出,这手刀还在推动,蚕丝床褥被一分为二。

刀身雪白,刀光凛凛。

被褥被一分为二处,正是刚才郭清秋用玉指所划之处。

刀光闪过,不再挥动。

侧坐在床褥上的郭清秋盘膝而坐,眼光绽绽。

黄秦记虽早就被告知了,但还是被刀光下了一跳,饱满情感地大吼道。

“哪个挨千刀的玩意搁着弄了把刀?干你娘的!”

“还好还好,美人,你没事吧?还好还好!”

秃瓢黄秦记用力揉着自己的心脏,大口喘着气。

郭清秋看得真切,黄秦记的秃瓢和脑门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木窗忽得打开,一阵阴风吹来,直吹得黄秦记一哆嗦。

就在黄秦记扭头之时,他看到了此生都不会忘却的一幕。

月色晦暗之中,一纸人跪膝立于窗槛之上,纸人的双腿、双手上,均缠着爆竹,绽放着火花的药线正在燃烧。

并在他的眼中,燃尽了。

“嘭嘭嘭!”

爆竹轰炸带来的动力促使单膝跪坐于窗槛之上的纸人扑了过来。

面对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黄秦记只是害怕地要命,本想往床褥上一扑,奈何床上还竖着一把刀,于是乎,他只能朝床边一躲。

盘膝坐于床褥之上的郭清秋看出了些蹊跷,迈出雪白玉足,欲要抓向那飞扑而出的纸人。

可惜。

她虽反应迅速,但还是慢了一步。

那纸人扑飞而出,裹住了木桌上的火烛,竟熄灭了火烛,屋中光亮不再,陷入了一片漆黑。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

刚刚被打开的木屋又被关上了,这一下就连从窗外透进的月光都不再。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在黑暗中,黄秦记吓得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缩在角落。

而郭清秋,则是解下了缠在腰上的九节鞭,脸色肃穆,如临大敌。

所说她并没有看清。

但她知道。

应是有人进来了。

忽得一下。

漆黑的屋内又有了光亮,是十几个亮于各处的微弱火星,如此的显眼。

如同儿时夜间田野的萤火虫。

可当这些微弱火星亮起之时,郭清秋却没有丝毫回忆起儿时的温馨回忆,杏眼中满是凝重,手中的九节鞭挥动,刺耳的破空声响起。

打中了!

郭清秋知道凭自己的挥鞭速度没有理由打不中,但手中九节鞭反馈而来的触感却清晰地告诉了她。

她所击中的。

并不是人!

火星以肉眼可见的挪动着,并随之熄灭。

伴随着火星的熄灭,有爆竹声轰鸣!

“嘭嘭嘭嘭!”

不绝于耳的爆竹声带来的,是那阴阴冽风。

有武器在漆黑一片中挥动!

极有可能。

下一次眨眼。

人头便不在自己身上了。

郭清秋浑身寒毛倒竖,手上的动作却很快,抽回九节鞭在身前挥舞用来防御。

果不其然。

有兵器碰撞声响起。

对此,郭清秋并没有想着反击,而是用九节鞭防御着可能从周遭袭来的攻击,缩起了自己窈窕的身子在九节鞭挥舞的罡风之后,一个前打滚就来到木窗前,一脚踹开了那扇木窗。

幽幽的月光再次从木窗中照入屋内,窗外一片爆竹升空声。

下一幕。

苍穹璀璨,如繁星就在伸手可及之处。

屋内的漆黑被驱散,只见一黑衣人跪坐于木桌之上,黑衣人的脸上戴着面具。

是传说中在夜间吃人留下皮的画皮鬼。

看清屋中人在哪的郭清秋松了口气,松气之后,才觉得自己的胳膊一疼,扭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胳膊被划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口子,正往外渗着血。

方才挥鞭躲闪之时,还是被伤到了!

“还请姑娘赴死。”

跪坐在屋中的面具男子言语中毫无情绪,在屋内,两个纸人执着手刀,身上长短不同的药线在燃烧着。

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黄秦记即使有过预料但还是被吓得张大嘴巴却不敢出声。

手臂上流血的郭清秋,看起来美丽而又身处险境。

木桌上的画皮鬼面具男子,如同那阎王的使者,可怖又无可阻挡。

“请她赴死?”

“我八抬大轿送你去见阎王!”

怒喝中唯有寒意,刀光划破那绘着花鸟山水的屏风。

屏风之后。

一高大的披发汉子,面目狰狞,赤裸的双臂上纹着众多恶鬼,足以害得人破胆。

双臂握着一柄斩马刀。

于窗外璀璨下闪着森然幽光。

比刀光更森然是,是那披发下的瞳孔。

泛着灰潮!

比恶?

我必你更恶!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