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No.80

这是住进贺恂家的祁霏白第一次从床上醒来,早上七点二十,窗外已经一片敞亮,雪水顺着屋檐无声低落,化雪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但祁霏白一点也感觉不到。

温暖如春的室温不高不低,很是舒适,靠在床头坐了许久,祁霏白才起身洗漱。

十分钟后。

祁霏白顺着楼梯下楼,平常这个时候应该是有烧水或者从厨房传来的窸窣声,但今天却是异常安静。

客厅,没人。

厨房,没人。

刚要转身上楼想看看贺恂是不是在卧室,结果就看见厨房的餐桌上准备好的早餐。

一袋没有开封的吐司,一瓶果酱和一瓶牛奶。

这跟那个领导吃面包都要烤一下的精致风格完全不一样。

贺恂出去了?祁霏白想。

突然他注意到吐司的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祁霏白愣了愣,把它抽了出来。

【我有点事,午饭在冰箱里,微波炉不会用就打电话给我。】

刚劲有力的字体后是一串11位的数字。

祁霏白放下纸条,拉开椅子拆开吐司的包装袋,对贺恂知道他有手机的事不觉意外,毕竟他是有好几次没有关门坐在床上对着手机发呆。

本以为贺恂会问,不过一直没等到他开口,现在倒是以这种方式得到他的回应。

看来这个领导当真是非常信任他。

祁霏白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全麦吐司,完全不觉得干涩,他的目光不时飘向放在桌子上的便签。

贺恂这么早是去哪了?

两个小时前。

嗡嗡——

凌晨五点,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毛毯下的身影发出一声重重的呼吸,眉头轻皱卷着毯子翻了个身侧躺过去。

嗡嗡——嗡嗡——

但是来电的人异常执著。

嗡嗡——

莫约十几秒后,棉白的毛毯下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发狠似的捏住了床头柜上不停震动的手机。

“喂。”

郝岳洋听着电话那头低沉的嗓音举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真的不是故意这个点打电话给他的,他也没办法啊……

“老,老大……”

贺恂缓缓睁开眼,喉结动了动,低沉道:“现在才5点。”

“是,是这样的……北郊化工厂那边领导说他们有一个员工失踪了。”

贺恂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起身靠在了床头的软包上,扶着额头道:“化工厂的员工不是还在休假?怎么是他们领导报的案?失踪有24小时了吗?”

郝岳洋:“还,还没。”

‘还没’两个字一落,郝岳洋明显听到电话那头呼吸加重,显然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他立马解释道:“是是是那个员工的家属,说那个员工知道化工厂的焚尸案后就开始心神不宁,一直嚷嚷说要带他们一家离开新南,他家属肯定不同意啊,然后……然后那个员工晚上出去后就没再回去,手机也打不通。”

为什么是知道化工厂的意外后就不见了?

意识到不对劲的贺恂大脑瞬间清醒,直接掀开了身上的被子,鞋都没穿就直接朝浴室走去:“你现在在哪?”

“我还在家呢,化工厂的领导也不知道从哪找的我电话,他刚告诉我,我就打给你了。”郝岳洋道:“那个员工可能跟化工厂的焚尸案有关,不然为什么神神叨叨要离开新南呢?肯定是心里有鬼啊这!”

贺恂:“知道了。我现在出发,一会队里集合。”

“去派出所!我联系过了,那个员工家属现在就在臻阳路派出所呢!”

“好。”

挂了电话,贺恂只匆匆冷水洗了把脸,就转身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快步走出门间,走廊还是一片漆黑,是想起什么带门的动作轻了一些。

路过客卧的时候顺带看了一眼,白色的房门还是紧闭的状态。

这个点他应该还在睡。

贺恂下楼之后本是直奔玄关,但刚走到客厅门口还是转向厨房,一两分钟后从厨房拿着一袋面包走出来,才开门离去。

打开门的瞬间寒风铺面而来,拢了拢衣领径直朝停在院子里揽胜快步走去。

二十分钟后,臻阳路派出所。

派出所一楼接警大厅灯火通明,两辆白色私家车一前一后缓缓使劲派出所前院,揽胜玛莎的车标看得站在门口透气的派出所民警不经感叹有钱真好。899中文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wap.8/

“甘乐平他经常去的地方有哪些你知道吗?”

贺恂和郝岳洋被引进去的时候正巧看见一名女民警在接警厅里对一名中年女人问话。

派出所民警见状介绍道:“贺队,这是化工厂失踪员工甘乐平的妻子柯松花,报警和通知化工厂领导的就是她。她说她丈夫昨天晚上7点钟出门之后至今未归,出门之前在家念叨了一个小时要他们一家搬离新南市,并且收拾过行李,但是被家里人阻拦下来了。”

贺恂点点头,看向身侧这个一身冬季执勤服的年轻民警:“你是?”

派出所民警:“哦哦!我是臻阳路派出所候新明,问话那个是我们主任,黄荣。”

郝岳洋看着侯新民眼下的青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大半夜的,辛苦了啊。”

候新民腼腆的笑笑,说:“为人民服务嘛,职责。”

“我爱人他没什么常去的地方。他平常就爱钓鱼,但是昨天晚上走他没有带鱼竿,就说出去散散步,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警官,我爱人是不是出事了?化工厂的焚尸案是不是跟他有关?”

闻言贺恂和郝岳洋对视了一眼。

黄主任愣了一下,安慰道:“你先别着急,你说的那几个鱼塘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可以再想想他还会去哪,我们先把人找到再说。”

“可是——”

“候哥!”一个年轻辅警从外面冲了进来。

猴哥?

贺恂:“……”

郝岳洋憋笑:“……”

侯新民尴尬的朝市局两位领导笑了笑,忙迎了上去:“怎么咋咋呼呼的,不是让你去渔场找人吗?”

年轻辅警喘着气,他说:“人,人人找到了!半小时前我们正准备去渔场,结果有情指中心在台里呼火车站的值班人员说有个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我们怀疑,就核对了一下特征,发现就是化工厂的失踪员工甘乐平!”

火车站?看来这个甘乐平是真的很着急走啊。

贺恂一顿,走了过去:“人呢?在哪?”

看着一身黑衣便装浑身悍气的贺恂,年轻辅警没有多想直接道:“带,带回来了。在车里,他不愿意下来。”

贺恂闻言话都没说就直接冲向感应门。

郝岳洋紧跟其后,不忘丢下一句‘小伙子辛苦了’。

派出所大院,警用面包车后门大开,两名身穿警服的男性民警中间坐着一个双眼无神的中年男人。

两名民警正劝说他下车进去,但似乎他并不愿意,满脸的拒绝。

“我,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坐牢,不要坐牢……”

贺恂一走近,就听见中年男人嘴里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郝岳洋跟在贺恂身后啧啧两声:“这明显心里有鬼啊。”

两名民警也注意到朝警车走过来的两人,因为光线太暗还未看清这两人的长相,就见侯新民快步走了上来。

“这是市局刑侦支队的两位,贺队和郝副队,来了解一下夜里这起失踪案的情况。”

车上的两民警对视一眼看向坐在他们中间的甘乐平,心想这人是惹上什么事了?能让刑侦支队的两位领导亲自走一趟。

“两位领导这是要办什么案子吗?”车上一个民警下来问到。

郝岳洋点头道:“昨天北郊化工厂发生一起焚尸案,这甘乐平就是化工厂的员工。”

甘乐平此时穿着一件旧工装,脸色憔悴,身上明显有些灰土的痕迹,和他身侧的两名民警身上如同一辙,看样子抓他的时候没少费力气。

而当他听见‘焚尸案’三个字的时候浑身剧烈一颤,碎碎念的更厉害:“我我我不知道!……我不想坐牢,不想坐牢……”

贺恂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知这条化工厂焚尸案的线索基本已经敲定。

他转头对侯新民道:“我们现在怀疑他跟昨天早上北郊化工厂的焚尸案有关,作为该案的嫌疑人,我现在要把他带回市局刑侦队调查,你们没有意见吧?”

半小时后,刑侦支队审讯室。

郝岳洋故意把烧焦的两具尸体照片丢到甘乐平面前:“说吧。这两人是不是你杀的?”

今年五十四岁的甘乐平在化工厂当了一辈子工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就被吓得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出来一句,放在桌子上的双手不住颤抖,手铐在铁桌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贺恂把照片往他面前推了推:“看清楚一些,你现在自己交代只有利处。”

甘乐平这才从那两张惨不忍睹的照片上回过神,看着眼前一脸冷峻的贺恂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杀人,不不是我。不是我!”

林楠说过两名死者都是被一刀割喉,伤口很深,气管几乎被割断。

快准稳,一刀毙命。

贺恂看着甘乐平从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颤抖的手,这双手真的可以我稳刀吗?

“你既然没杀人,那为什么要离开新南?”贺恂冷声问到。

“我……我……”甘乐平脸色难看,目光不敢落在桌子上也不敢看着对面这个警察的眼睛。

半晌只听他喃喃重复的只有几句话。

“我没杀人……我不要坐牢……”

郝岳洋:“你当然不会坐牢。”

甘乐平一愣,抬起头看向站在他身侧的郝岳洋。

郝岳洋冷笑一声,“杀人是要偿命的,死刑。你连坐牢的机会都没有。”

这话一出甘乐平一下激动了起来。

“我说了没杀人!这两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不是你。”贺恂盯着他问到:“那是谁?”

甘乐平对上坐在他对面那个警察的目光,莫名抖了一下,狠咽了口口水道:“那,那天晚上太……太黑了,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郝岳洋追问到:“哪天晚上?那些?你看见几个人?”

甘乐平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初,初三晚上……我看见两三个人……”

初三?

贺恂皱起眉:“初三你们厂里不是应该还在休假,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那?”

“我……我东西落办公室了,我去,去拿……”

贺恂看着他,“你最好说实话,初三晚上你去化工厂到底是做什么?”

从看见甘乐平开始,他就一直在念‘不是我,我不想坐牢。’

现在一想,这两句话里面的含义应该是分开。

杀人的不是我。我不想坐牢。

“……”甘乐平被问及初三晚上的行踪紧抿着嘴唇,显然不想回答。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换个问题,你当时看到的那几个人在做什么?”

甘乐平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想,半晌道:“我,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他们从楼梯上去,好像拎着两个很大的箱子,我,我没敢跟上去……”

“然后呢?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很快,大概……大概十分钟左右他们就从上面下来了。”

郝岳洋眼睛一亮:“他们怎么走的你看见了吗?”

甘乐平摇了摇头:“我听声音应该是开车。我听,听见了发动机的声音。”

“车牌你看见了吗?”

甘乐平继续摇头:“没有,太远光线又暗,而且……而且我也不敢出去……我压根不认识那几个人……”

贺恂抓住了重点,接问到:“你看见了他们的脸?”

“没看太清,但肯定不是我们厂里的人。”

贺恂深呼出一口气,看了他一会点点头:“我知道了。”

甘乐平听完这话抬起头看着他:“那警官……我,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可以。”说罢贺恂朝郝岳洋扬了扬下巴:“把他手铐解了。”

郝岳洋一愣,看向贺恂。

甘乐平眼底重燃希望,连连点头:“谢谢谢谢!”

“不过——”

正在掏钥匙的郝岳洋和甘乐平同时一顿。

“昨天之后,你们厂里的重要物品已经在开始排查点数,如果有异常你们领导会第一时间跟我们汇报。”贺恂淡淡道:“如果你确定初三那天晚上你只是东西落在了办公室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但如果你们化工厂一旦报告遗失了什么重要物品,那我想你还得来一趟。”

贺恂朝他凑近了一些,低声继续道:“你现在说,我还算你是自首。”

偷东西要是被抓住,按物品价值算,往往都是以拘留为主。

但甘乐平一直口口声声说他不要坐牢,显然他知道自己是做了罪不至死但也逃不了牢狱之灾的事。

要说化工厂有什么之前,最显眼的怕不就是那一罐罐违禁化学品。

甘乐平垂头不语,但桌子下的腿还在抖。

这点心理素质,怕是不可能拿起那把杀人的刀。

贺恂等了一会,见他还是不想交代便道:“行,那就这样吧。”说罢朝郝岳洋使了个眼色,起身要走。

郝岳洋意会,拿出钥匙就往锁孔里怼,朝甘乐平说到:“你说你一晚上不回去把你老伴儿急得都报警了,一会你打个电话让她来接你吧啊。”

此时甘乐平放在桌上被解开手铐的手并没有动,目光一直盯着前面那道即将要走出门的背影。

就在贺恂一脚迈出审讯室的时候,甘乐平终于开口了。

“等等——”甘乐平一脸悔色,咬着牙像一直泄了气的皮球:“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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