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No.51

新南市公安局刑警支队。

“谈话室有人,先在我办公室歇会,一会再过去。”贺恂放下手机拿出柜子里的一次性纸杯道。

一杯白水被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祁霏白抬起头,贺恂不知什么时候点了跟烟,锐利的目光被埋没在升起的白雾中。

祁霏白:“谢谢。”

解开了西装的衣扣,贺恂坐到了祁霏白对面的沙发上,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新南。”

“不来新南我能去哪。”祁霏白扭头看向办公桌后的玻璃窗,窗外斑斓的夜景映入瞳孔,他苦笑道:“我好像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回老家呢?”他记得祁霏白还有个养父。

祁霏白眼底一闪,目光微微向下,又马上抬起,继续注视着窗外的夜景,带着一丝惋惜道:“那边的房子已经拆了。”

贺恂视线从他的侧脸慢慢下移,最后定格在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上:“我记得你老家是在南方山区,具体是哪?”

很难想象一个出生在山区,后又在监狱常年劳改的犯人会有这样一双漂亮的手。

祁霏白:“H省平湖县里的一片山区,具体我也忘记了,出来的时候还小也没有钱,只能顺黑车,遮光布底下一躲就是好几天走到哪算哪,路标都没看过。”

因为没有落户,所以当初杨监给的档案上并没有详细记录祁霏白的家庭住址,不过贺恂后来在系统里的确查到过几条祁霏白被派出所处理的信息,记录他的确是H省平湖县人。

平湖县山多,人口外流严重,现在大多数山头也被开采,大山里的拆迁户基本都去了县城落户。

贺恂垂下眸,吐出一口烟雾,问:“你出狱了,不打算回去找你养父?”

——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忘记以前发生过的一切,牢牢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祁霏白眼睫一颤,转过头,恰好看见贺恂那双紧盯着自己的凤眼,眉峰微微下压,显得他的目光更加深邃凌厉。

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祁霏白淡淡道:“我欠“他”的已经还清了,接下去的日子我想为自己打算。”

对这世间唯一的亲人用‘欠’和‘还’这两个字眼过于冷漠,不过他当初贩毒是为了给养父治病,也是因此锒铛入狱,十一年未曾有一人探视。

心里像是被什么压住,贺恂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浅色的瞳孔里只有一种与己无关的疏离。

他在过去的十一年里是不是曾经也愤怒过?不甘心被人忽视直至遗忘。

毕竟,人生没有几个十一年,他现在撇开过去,要重新为自己考虑也是人之常情。

贺恂:“那你打算——”怎么过?

“贺队。”

贺恂微微一顿,抬了下下巴示意他继续。

祁霏白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腕,说:“如果不做笔录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话落办公室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没有感受到对方散发出的压迫感,自己这么跟他说话他竟然没有生气?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独/裁霸道的领导?

半响,贺恂问到:“你跟酒吧的那名死者,邓柔。是朋友?”

祁霏白一愣,缓缓点头:“是。”

摁灭了烟头,贺恂平静道:“我相信你晚上在酒吧说的话。”

祁霏白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现在找个人给你做笔录,做完你可以走。二——”贺恂拖长了尾音,盯着祁霏白琥珀色的瞳孔说:“留下来,为你朋友找到那个置她于死地的凶手。”

祁霏白眉心一紧,“你的意思是邓柔的死是人为所致?”

贺恂点点头:“极有可能。她静脉上的针孔已经结痂,现场也没有找到注射器,当然也不排除她是在厕所或者没人的角落里注射毒品。”他拿出手机晃了晃,“但是我刚收到消息,整个酒吧除了二毛手里的2CI之外没有发现其他毒品。”

这就意味着邓柔是在别的地方被注射了毒品。

祁霏白喃喃道:“邓柔静脉上的针孔在右手上……”

“没错,邓柔是右撇子,因为只有常年用惯用手拿手机的人,小拇指的第二指节才会变形凹陷。”贺恂说:“正常的右撇子给自己注射毒品,针孔应该会在左手静脉,而她的却是在右手,所以这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给她注射了超剂量的海/洛因。”

“是这样。”贺恂道:“所以你选择是什么?”

祁霏白注视着贺恂,其实无论选择走人还是留下,2CI他势必都会调查到底。

但这种已经暴露的线索他要想自己去查,后续难免会跟这个领导再碰上面,这次他相信自己是巧合出现在酒吧,那下次就未必了。

去或留祁霏白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还有一个疑惑。

自己当初明明在温建柏面前暴露了身份,就算他当时的状态被杰森注射了四号也不至于短时间内暴毙,被抓后按他的性格来说不可能会替他隐瞒这件事。

但现在看来贺恂显然是不知情。

“需要想这么久?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选择做完笔录走人,看来你这个朋友在你心里面的分量不轻。”贺恂淡淡道。

祁霏白眨了眨眼,怎么又突然不高兴了?

“我留下。不过我还有个问题。”祁霏白顿了顿,“跟邓柔的案子无关。”

贺恂耸了耸肩:“你说。”

祁霏白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温建柏怎么样了?”

这个名字一出贺恂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为什么突然问他?”

祁霏白一惊:“我……”但没等他‘我’出个下文,一个早有心理预期的答案从贺恂嘴里说了出来。

“他死了。”

“……”祁霏白胸口慢慢沉下去,他蹙眉道:“什么时候的事?”

提起温建柏,贺恂心里还是有一丝不甘,“就是你跟九合监狱的人走的那天晚上,郝岳洋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没想到在回警队的路上就暴毙了,死因是海/洛因中毒。”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他杀人的证据的?”

贺顿看向他:“我们在他家里搜出了占有赵岩血迹的衬衣和凶器。秦丽死亡的当天,温建柏就在附近的那个农家乐吃饭,后来他同事证明饭局中途他的确消失过一段时间,正好是秦丽遇害的时间点。在他手机里也找到了外卖订单,地址正是徐沁鹏遇害的小区。”

祁霏白点点头,跟温建柏在一起的时候他早就承认了他做的一切,证据只是流程上东西。

看着贺恂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的脸色,祁霏白淡淡道:“他的确是市区连环案的凶手,这一点他跟我在一起的时承认了。你不用这幅表情,如果他没有想拿我去交换2CI也不至于会死得那么快,终归是他咎由自取。”

什么意思?

郝岳洋发现温建柏时的确发现一箱毒品,难道这是他用祁霏白交换来的战利品?

贺恂蹙眉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祁霏白垂下眸,当初以为不会再跟贺恂见面,但现在看来他们还要“合作”很长一段时间,有些事让他自己查出来不如自己先开口。

半响,他抬起头,看着贺恂开口道:“关于2CI你了解多少?”

这种新型毒品贺恂只是在林楠那略微了解了一些,他记得它有个非常接地气的别称。

“……大力丸?”

祁霏白一愣,突然笑了,琥珀色的瞳孔中瞬间染上了一抹光彩,“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要是韩慎知道自己费劲心思研制的东西有个这么土的别称,不知会作何感想?

“难道不是?”贺恂挑眉。

祁霏白:“除了……“大力丸”之外,你还对2CI知道多少?”

我了解到的2CI?

——‘2CI,是国外现在非常流行的一种苯乙/胺类毒品类似物,常见于派对,夜店,地下格斗馆。药性与麦角酰二胺相似,但是致幻剂量比麦角酰二胺更小,1克2CI相当于18克的□□,吸食前必须稀释,否则致死率相当高。……’

贺恂想了想,把林楠当初对2CI的描述复述了一遍。

“——就这么多。”

“没想到贺队知道的还挺详细。”祁霏白点点头,心道果然他是把温建柏服用的2CI当做了国外黑市常见的N2CI。

贺恂眯了眯眼:“你似乎对这种新型毒品非常了解?”

“十一年前……我接触过这种新型毒品,不过那时候的2CI并没有像你所说的流通整个外国市场。”祁霏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时候它还只是个半成品。”

“这种半成品也就是2CI,在云缅边境一代泛滥过一阵子,它有着比海/洛因更高的成瘾率。用它的人或许一开始没有问题,但因体而异,体质越好副作用来的越慢,但基本每个人到最后都是同一个结果,死。”

“你……”贺恂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祁霏白知道他要说什么,道:“我没有“走”过它,在境内这种毒品马上就会引起警方的注意,风险比白面高得太多。但是接触这行的,总得知道有什么在跟自己“抢生意”。”

顿了顿,他继续道:“后来我就坐牢去了,当时也没听过这种毒品流行到了国外,不过它能生存至今看样子应该是改良了。不过——”

贺恂:“不过什么?”

祁霏白看向他:“温建柏用的是2CI的半成品。”

“你怎么知道?”

祁霏白:“副作用太明显,双目充血四肢明显溃烂,伴随出现严重幻觉。这些都是我当时我在缅北一个村子里看过最多使用2CI的症状,就算没有杰森的那支四号,温建柏也活了不多久。”

虽然是简单看过一面温建柏的尸体,但他全身的溃烂程度已经到了让人难忘的地步。

贺恂:“那这种半成品为什么出现在新南?”

祁霏白想了想,道:“这应该跟杰森有关。”

贺恂微愣,联想到了什么冷声道:“我就知道你答应留下没有那么简单。”

“你错了,我很珍惜我这条命。”祁霏白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感觉到之前的压迫感,轻声道:“关于邓柔的死,我是真心想为她找出凶手。”

这时贺恂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屏幕也亮了起来。

拿起手机贺恂扫了一眼备注,是林楠发来的信息。

【邓柔的家属来了,在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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