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No.53

换上拖鞋,祁霏白拿着遥控器慢慢走了进去,客厅的位置很好找,只不过贺恂家这个客厅面积几乎比得上寻常人家一整户的大小了吧……

现在的警察工资都这么高了?

偌大的客厅里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入眼一套深灰色的真皮沙发摆在客厅正中,前面摆着一张白色大理石的茶几,四周吊着几根不规则的白色的线灯,这种极简的陈列布局让祁霏白顿时有种进了某个艺术展厅的错觉。

不过祁霏白倒是觉得这种色调的装修风格异常适合那个领导,因为两者看上去同样都是冷冰冰的。

手指无意碰到了遥控器的一个按钮,塑料按键回弹声嗒的一下。

沙发后方的窗帘收到指令后,在祁霏白满是惊奇的瞳孔中缓缓向两侧拉开,巨大的落地窗慢慢在他眼前露出全貌,鹅毛大雪透过玻璃从漆黑的夜空中不断飘落。

祁霏白不自觉走了过去,窗外可见之处都已经变成一片雪白,他抬起手小心翼翼覆在了玻璃上,刺骨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遍全身,像是在无声提醒着他现在的温暖安逸只是假象。

轻声叹了口气,没想到却被走进来的贺恂听个正着。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好像经常叹气,怎么?我就这么碍眼?”

冷不丁的一句让祁霏白浑身一僵,回过头只见贺恂正站在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

两人相对而视,祁霏白僵硬的摇着头,“我没……”

“我开玩笑的。”贺恂见他当真开口道,顺手把碗递给了他:“吃吧。”

“这是……给我的?”祁霏白盯着他手里的碗不确定道,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副贺恂穿着围裙下厨的场景。

“你不是说你晚上没吃饭?”贺恂上下巡视了他几眼,难不成真冻傻了?接着道:“这个黑米粥还算养胃,趁热吃完休息吧。”

所以他刚刚是去给自己弄吃的了?

对贺恂这突如其来的体贴祁霏白说不震惊是假的,受宠若惊的接过碗,温热的触感瞬间驱散了指尖的凉意:“……谢谢。”

“吃完把碗放在厨房就行了,白天有家政来洗。”顿了顿,贺恂道:“厨房在楼梯右边,有玻璃推门的就是。”

说罢他捞起昨夜丢在沙发上的毛毯就抬腿朝客厅外走。

想到贺恂也是忙活了一晚上没沾半滴水,祁霏白突然喊住了他:“等一下。”

贺恂回过头,眼神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祁霏白被他看的目光有些闪躲,半响开口:“……你晚上是不是也没吃?这粥挺多的……要不一起吃吧。”

看着祁霏白手里可以说是他家厨房里最大的一个碗,贺恂硬是把‘我晚上吃了郝岳洋点的外卖’这话咽了回去,默认了祁霏白第一个问题。

他点头道:“我去厨房拿碗。”

祁霏白:“我跟你一起去。”

来到厨房祁霏白才算知道这位领导是把整个砂锅里的黑米粥,全数倒进了自己手上的这个碗里。

贺恂伸手从碗架上拿下一个平常吃饭用的碗,对比之下祁霏白手里的比他这个大了不止一个号。

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贺恂带着他去了餐厅,面对面坐下后自然的从他碗里分了一小半粥出来,剩下的又放回他面前。

“好了,吃吧。”

“…………”

祁霏白看着碗里几乎没怎么动的黑米粥,心情有点微妙,但领导已经配合的分走了一点,再说吃不下就显得没礼貌了。

舀一起一勺放进嘴里,黑米粥香甜软糯的口感瞬间在口腔内发散,祁霏白眼底一亮,紧跟着又是一勺,接着就停不下来了。

贺恂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踏实不少,这才开始动手吃自己分出来的那份。

直到大半碗香甜的黑米粥下肚,祁霏白已经差不多很饱了,抬起头看见贺恂那碗才吃到一半,原因是他一直都在看自己的手机。

记得之前在医院里也是,他经常在吃饭的时候处理工作,好像除了案子之外还有很多细碎的琐事,看来领导的工作量也挺大。

贺恂回复完最后一个工作群里的问题,放下手机才发现祁霏白一直在看自己。

撇了眼他的碗,“吃饱了?”

祁霏白嗯了一声:“这粥还挺好吃的,是你做的?”

贺恂顿了顿,否认道:“家政做的。”

祁霏白了然的点头,心道原来不是他做的。也是,连窗帘都不用手去拉的生活条件,的确不太可能会亲自下厨。

要说贺恂这辈子最讨厌什么,那恐怕就是别人因为他的背景条件对他另眼相待。

看着祁霏白满脸‘有钱就是好’的表情,贺恂突然暗自决心总有一天要他吃到自己做的饭,让他彻底臣服自己的手艺之下!

三两口解决了碗里的黑米粥,贺恂起身伸手刚想去拿祁霏白面前的碗,就被他一把护住。

“?!”猝不及防被挡住贺恂看着他突然的护食行为,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呃……”

祁霏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什么,连忙松开手,解释到:“我……这吃不完是不是要扔掉?要不放冰箱,我明天把它吃完。”

‘他家里是南方偏远山区的,条件不好,早早就出了社会……’

‘……泡面行吗?就你办公室那种红色的……’

‘……具体我也忘记了,出来的时候还小也没有钱,只能顺黑车,遮光布底下一躲就是好几天走到哪算哪……’

………

贺恂指尖微微一颤,眼底变换了好几种情绪,余光撇了眼祁霏白,看见他脸上微显的请求之色,贺恂当即道:“我没说要扔。”

贺恂的语气突然放缓,磁性的嗓音一片和煦:“剩下的我放冰箱里。”

然而在贺恂多虑自己的生活习惯是否伤及祁霏白内心的时候,当事人只是单纯觉得这么好吃的东西扔了太浪费而已,毕竟跟这个领导一起吃顿素不容易。

祁霏白心里虽然奇怪,但这位领导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态度他已经领教过多次,惯性的笑了一下:“谢谢。”

“咚——”

低沉的钟声在餐厅的墙上响起。

凌晨一点了。

贺恂快速收拾好餐桌,把祁霏白剩下的半碗黑米粥小心翼翼放进冰箱,转身道:“走吧,我带你去你房间。”

踏上二楼的楼梯,祁霏白看着贺恂的背影又想到三个月前在隧道里的惊魂一幕。

“那个……你的伤怎么样?”盯着他的左臂,祁霏白道。

回想起那次中枪,贺恂头也不回道:“弹过来的子弹,没打到骨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噢。”闻言祁霏白心里踏实了些:“那就好。”

“你呢?”贺恂问:“从车上跳下来吐那么多血,没有事?”

祁霏白愣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可能我运气好,没什么大碍。”

贺恂嗯了一声,把祁霏白领到了客卧门口转身道:“你晚上就在这睡吧,需要什么的话,我就在隔壁。”说罢指了指客卧右边的白色木门。

“好。”祁霏白点头:“那我先去休息了。”

就在他刚转过身要进屋的时候,贺恂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当初不是不想给你写减刑申请。”

‘你就知道我不愿意给你写那个破减刑申请,那你知道我其实——’

祁霏白脚下一顿,想起晚上在酒吧贺恂愤怒且迫切却没有说完的话。

三个月前他回到监狱从琚宁口中得知贺恂不同意减刑申请书的事,原因也很简单,贺恂怀疑他动机不纯。

这事拖了很长时间,最少有一个月,就在祁霏白不做指望的时候一份贺恂亲写的减刑申请被送到了琚宁手里。

对于这位领导不信任他这件事,祁霏白完全可以理解,因为换做任何一个经验老道的刑警都会对当时发生的事产生怀疑。

他从没想过贺恂会跟他解释,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

贺恂一顿,唇线紧紧抿了起来。

祁霏白背对着他,淡淡道:“以我当时的身份和之前的案底,你不信任我完全在清理之中。跟温建柏离开医院时我是清醒的,这点我已经跟你承认过了。所以在清楚事实的情况下,你不愿意写减刑申请我可以理解,我也没有任何怨言,所以你不需要跟我解释,早点休息吧贺队。”

说完祁霏白抬手握住门把,刚要往下用力去开门。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肩骨突然被身后的人摁住,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被贺恂硬生生扳了回去。

“你又——”

“你觉得我不给你写减刑申请是因为基于不信任你?”

“…………”

贺恂阴沉得快滴出水的俊脸就只离自己不到十五公分的距离,利落的面部线条仿若雕刻模板,薄唇紧抿,两道剑眉紧紧压着眼眶,眉梢斜飞入鬓,不得不说他这副长相在刑警这一行里出众的有些反常。

“不然呢?”几乎可以听见贺恂略显急促的呼吸,本来不想为这件事跟贺恂又过多争执,但是祁霏白莫名被他愤怒的情绪感染,脸色也沉了下去。

祁霏白不耐道:“你要是信任我为什么不写?”

和贺恂充满侵略性的浓烈五官不同,祁霏白的脸属于俊秀斯文的类型,但由于他平常极少会有表情波动,以至于他那张脸看起来多了几分清冷疏离,年近三十依旧有种少年感。

贺恂懊悔自己的举动却又迫切想去解释,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祁霏白误解了他的意思心里就很烦躁。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那个时候出狱,被那些毒贩知道了会怎么样?!”他冲祁霏白吼到:“我的确是不愿意给你写,我怕写完下件事就是替你去收尸!”

天知道他当初只要想到祁霏白出狱随时都会有危险,那份早就写好的减刑申请就无时不刻不在煎熬他!

祁霏白脑子一空,“你……”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那个时候出狱,被那些毒贩知道了会怎么样?!’‘我的确是不愿意给你写,我怕写完下件事就是替你去收尸!’

耳朵里嗡鸣声不断,震得他内心微微发颤,脑中只有贺恂这两句话不停在回荡。

“就是这样,这就是原因。”手上的力道逐渐松懈,贺恂如释重负呗深呼出一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不信任你。”

从祁霏白纵身跳出越野车的那一刻起,他心里的所有怀疑都已经随着灰飞烟灭。

自己诈他跟温建柏之间的事,只是为了逼他说出他的目的,在酒吧质问他,也是因为不想他再去趟那滩浑水,并不是不相信。

看着祁霏白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些信息的空洞表情,贺恂叹了口气,道:“你休息吧。”

直到隔壁的房门被重重关起,祁霏白还愣怔的站在原地,外套上传来的檀香提醒着他今晚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贺恂的解释是他所有预想答案之外的。

复杂的看向隔壁的房间,所有说不出感受的情绪全都纠结在一起,堵着祁霏白的嗓子眼上下不是。

然而理智已经最先给出了反应,他不能跟贺恂有过多交集,不然会走不了。

他最后会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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