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祁霏白所说,贺恂在三楼的办公室内找到了证据,但不是拉力绳,而是一根普通的橡胶跳绳。
没有手套,他找了张抽纸,捏着跳绳放进了物证袋,封口。
而一同跟他上来的郝岳洋已经发现了这间办公室里别的可疑物品:“看来刚刚这里有别人。”
收起物证袋,贺恂抬头看了过去,偌大的落地窗前,茶几前上面两只还装有透明液体的酒杯。
“通知痕检带工具上来。”
“好嘞。”郝岳洋应声掏出手机。
贺恂趁这个空档观察起这间办公室,与下面全场的叙利亚风格的装修不一样,这间办公室不管是从家具的材质,还是茶几上那瓶五位数的香槟,都无一不例外散发着‘有钱’的二字气息。
突然,他发现办公桌上的笔筒有些奇怪,这间房间可以说非常干净,就连墙上挂着的画幅边框夹缝都摸不到一丝灰尘,可是桌上的金色笔筒底部却一圈灰渍。
‘咔咔’
随着贺恂扭动笔筒的瞬间,办公桌后一扇暗门逐渐打开。
郝岳洋瞪大了眼睛走上来,啧啧称奇:“我以为这个办公室够隐蔽了,没想到还别有洞天。诶,大哥,你说这像不像是拍电影?”
贺恂没有说话,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暗室上,他抬步走了进去,郝岳洋也紧跟了上去。
暗室内没有门窗,一眼就可以看见全貌,四四方方很方正的一个空间,陈设很简单,两侧贴墙有两排到顶的木架,架子上摆满了各类瓷器,中间是块空场,大概二十平左右。
贺恂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下地面,几乎没有什么灰尘,明显有被打扫过的痕迹。他不自觉联想到邓柔被处理干净的手指甲,脑子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也许这里就是邓柔被人注射海/洛因的第一现场!
“哟,藏宝库呢这是!”郝岳洋走到一侧,弯腰端详木架上一件烧瓷,数秒后:“啧,假的,还是一眼假,边儿都没糊好。”
贺恂看着房间顶头,半人高的金属铁柜呈打开状,而里面空无一物,淡淡道:“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被拿走了。”他环顾了一周,不管还是外面的办公室,还是这间暗室,都没有监控。
郝岳洋‘啊?’了一声,也看向了顶头的保险柜。
贺恂:“森彪的法人是谁?”
郝岳洋回想了一下,说:“注册法人叫孙朝,男,四十岁。一个月前去了新加坡,调了出入境记录,的确飞了。这家俱乐部现在都交给他的姐夫何跃打理。”
“何跃……”
郝岳洋:“是啊,他不在下面?”
贺恂蹙起眉,他今天晚上似乎没有见到除严豪外的第二个负责人。
“他——”贺恂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一道中厚的嗓音。
“贺队。”
贺恂扭过头,男子发丝掺杂着明显的花白,身上是一套工整的冬季执勤服,身型挺拔,岁月沉淀过的五温和官沉稳,这人是童肖的师傅,痕检科的夏明磊,今年五十四岁,已临近退休。
“老夏。”贺恂扫过跟他一起上来已经着手布置警戒线的年轻民警,“把勘察重点放在指纹跟毛发上。”
老夏从勘察箱内取出手套,看到办公桌后的暗室了然,道:“了解。”
“交给你了。”贺恂点点头,看向郝岳洋:“把黄瑞莺和严豪还有外籍拳手都带回支队,如果发现何跃也一并带回去。其他参与拳赛的按身份证上大区分给分局,纯粹来烧钱的分给派出所。剩下的让他们流程该怎么走怎么走。”
“好嘞!”郝岳洋撸了撸袖子,问:“那我们接下来是回去审他们?”
“先不急,回去先晾晾他们,记住别让他们睡。”
审问有很多种技巧,但是郝岳洋在警队待这么久,很少见贺恂会整些花里胡哨的,直截了当一直是他的行事风格。
郝岳洋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将近夜里2点,这个时间的确适合熬人。
他大哥果然英明!
“得令!”郝岳洋说罢摩拳擦掌的就往门口走:“那走吧咱?”
贺恂顿了顿,说:“你先回去。”
他先回去?郝岳洋一愣:“那你呢?”
按照贺恂工作狂的脾性,这个时候怎么会让他一个人先回去?还要他先把人熬着……
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郝岳洋:“你是……”
贺恂把怀里的物证袋交给老夏,回头接过了他的话:“去趟医院,我不太放心童肖一个人。”
郝岳洋眉梢挑了挑,去医院这个回答丝毫不出他的意料。
虽然这双标待遇他也见过不止一次两次了,但是还是没忍得住调侃:“想去看小白直说呗,找啥理由啊真是。不坦诚!”
贺恂冷冷扫他一眼,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没事快滚。】
“行行行,那我先走了啊。”郝岳洋一噎,摆了摆手连连点头道,结果刚想走,脚刚踏出去一步又收了回来,用商量的语气说到:“我记得一院对面有家只做夜宵的海鲜馄饨挺好吃的,要不大哥您看……”
贺恂大手一挥:“知道了,赶紧滚。”
“得嘞!”
市一院。
深夜急诊室并没有什么人,刚做完CT的祁霏白回到急诊外的长椅上没多久,就感觉到身侧刚坐下的童肖又站了起来。
祁霏白抬起头,慢慢合闭的感应门前,是手里拎着两碗馄饨正在朝他们走过来的贺恂。
“贺队!”
“他怎么样?医生说了什么吗?”贺恂点点头,把右手的馄饨递给了他。
“街对面的海鲜馄饨!谢谢贺队!”童肖被馄饨散发出的香气吸引了过去,接过塑料袋道:“小白他刚做完CT,不过耳鼻喉科的主任不在,估计片子出来还是得明天来找专家主任问情况。”
贺恂看着脸色平平的祁霏白,嗯了一声:“知道了。”
越夜脑子越清醒的夜猫子选手童肖,再次谢过他老大的馄饨之后立马捧着热乎的馄饨坐到了隔壁离他们三米远没人的长椅上,非常自觉的给他们腾出空间。
贺恂随之坐在了祁霏白身侧,解开了手里的馄饨的外包装,体贴的把透明塑料勺放进了他的手里。
祁霏白看着手心里被塞进来的塑料勺,问到:“你怎么来了?证据呢,找到了吗?”
贺恂看着他,说:“找到了,是一根跳绳。”
“跳绳。”祁霏白盯着他的嘴唇重复了一遍。
“没错,是一根跳绳。我想那应该就是用来绑住邓柔的工具。”贺恂被他看得心里莫名有些燥,目光落在他的左耳,问:“你感觉怎么样,能听见了吗?”
祁霏白读着唇,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有时候能听见一点杂音,大部分时间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只有右耳……”
祁霏白笑了笑,不在意道:“没关系,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过几天就好了。”
以前也发生过?
贺恂蹙起眉:“这种情况以前很频繁吗?”
祁霏白摇摇头:“只发生过一次。”
“什么时候?”
“十三年前。”
这么久?贺恂倒是也没多想,把手里的馄饨递到了祁霏白面前。
“我看你晚上也没吃什么,我买了点馄饨垫垫吧。”
祁霏白低头看向他手里的馄饨,淡黄色的汤底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麻油胡椒的香气相得益彰,馄饨也是皮薄馅嫩看着倒是不错。
就着贺恂举着塑料碗的动作,祁霏白很自然的舀起一颗馄饨放嘴里。
贺恂喉结动了动,瞥开了视线。
坐在隔壁的童肖看着这一幕虽然感觉嘴里的肉馅有了股狗粮味,但还是抱着狗粮味的馄饨静悄悄的转过身,细心钻研‘看不见我’这四字咒语去了。
“严豪有交代什么吗?”
“还没问。”贺恂把塑料碗外的塑料袋往下拨了拨,说:“不过人已经带回支队了,还有黄瑞莺。不着急,先让郝岳洋跟他们耗一耗。”
祁霏白又吃了口馄饨,含糊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贺恂看着他,说:“等你吃完。”
然后这句话说完祁霏白差点勺子没拿稳,贺恂还拿碗去接了一下。
祁霏白虽然听不见贺恂的语气,但是领导的表情一点也、不、冷!
冷着脸说‘等你吃完’,和注视着你温和的说‘等你吃完’完全是两种极端!
“怎么了?”
祁霏白从他手里接过塑料碗,道:“没,没什么。”
掌心一轻,渐渐恢复正常体温。
贺恂放下手轻轻握了握,说:“你好手好脚的想必医院也不可能给你安排病房,我不等你吃完跟我回警队,难道你是想跟童肖在这坐一夜?”
听不清对话内容,但却突然听到自己名字的童肖微微一颤,硬生生克制住想回头的好奇心继续喝着馄饨汤。
哗——
祁霏白朝把馄饨汤喝得全候诊室都能听见的童肖看了过去。
“我们也是打算拿到片子就走的。”
贺恂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童肖故意留给他的背影:“那正好,一会跟我回警队,你不是一直想睡我办公室的沙发吗?”
我什么时候一直想睡你办公室的沙发了?祁霏白愣了一下。
“你怎么到现在才吃了两口?这么慢,很难吃吗?”贺恂看着他一直放在碗里勺,不由伸手去拿,心想郝岳洋这孙子不会是骗我的吧?
在祁霏白微微放大的瞳孔中,舀起一颗馄饨就放进了嘴里,口感很好,肉馅吃着也挺新鲜,紫菜和虾米的香味很足。
“除了味精多了点,味道确实还行。”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贺恂把塑料勺放了回去:“快点吃,吃完回去了。”
“你……”
“我什么?”正在给郝岳洋发信息的贺恂抬起头,怕祁霏白刚才没看见,于是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刚刚想说什么?”
祁霏白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没什么。”
“没事就快点吃,你看童肖都吃完了,你才吃几口?”
“……”祁霏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了两下,迫于贺恂过于炙热的目光只能再一次拿起碗里的塑料勺……
贺恂看着郝岳洋回过来的信息。
【20个。】
回了个好字,收起手机,贺恂再看祁霏白手里的馄饨已经快要见底。
越过那层心理防线,祁霏白现在只能尽快解决这碗馄饨,耳边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他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