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娘娘,娘娘……”柳如兰刚起身,昨夜又是一夜无眠,好不容易合眼,又很快醒来,想起牢狱中的萧玉三人,她寝食难安。

“怎么了?红莲。”柳如兰拿下架上的衣服,红莲忙走过来服侍她。

“娘娘,奴婢听说昨晚公主殿下求太后娘娘赐婚,而太后娘娘也应允了。”

“赐婚?平乐虽然刁蛮骄横,本性倒也不坏,我也希望她有一段好姻缘。”

“可是,娘娘……”看着红莲欲言又止的模样,柳如兰心里涌起一丝不安,果然,红莲下一句话让柳如兰几乎支持不住。

“可是,娘娘,公主殿下要招的驸马是萧玉公子!”

柳如兰脸色煞白,虚弱的身子摇摇欲坠,红莲慌忙扶住她,担心不已,“娘娘,你怎么了?”

柳如兰缓缓坐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的心如乱麻纠结在一起,脑子里一片混杂不堪,理不清思绪,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来回闪现,萧玉要做平乐公主的驸马了?

“娘娘,这可怎么办?太后已经同意了,而且听说下了懿旨,今日就要把萧玉公子三人放出大牢,筹备婚礼……”

柳如兰精神恍惚,只听到红莲的声音在耳边飘荡,却没有注意她话里的意思,红莲见她脸色苍白,双眼迷茫,担心得不行,轻轻推了推她,“娘娘,你倒是想个法子呀,要不然,萧玉公子就要成为公主殿下的驸马爷了……”

“驸马?萧玉要娶别人为妻?”柳如兰回过神来,努力冷静下来。

皇帝动了除掉三人的心思,凭自己之力根本就救不了萧玉,而傲御风,即便傲御风肯为萧玉求情,恐怕也只是火上浇油,毫无用处,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人能改变皇帝的心思,这个人只可能是太后。

太后疼爱平乐众所周知,一定会满足平乐的要求,而且红莲也说了,太后已经下了懿旨,今天就要把他们三人放出大牢,筹备婚礼。

怎么办?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方法既能救出萧玉,又不用让萧玉娶别人?

想得毫无头绪时,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参见公主殿下!”

紧接着,便看到平乐公主身穿粉红锦服走了进来,见到柳如兰,俏丽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皇嫂——”

“是平乐呀。”想到眼前的女子要嫁与自己的爱人为妻,柳如兰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苍白却难掩倾国之色的脸上挂着礼貌的淡淡笑容。

“你们都下去吧!”平乐杏目扫过所有宫女太监,红莲问询的目光投向柳如兰,柳如兰轻轻点了点头,红莲便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皇嫂,你说什么是爱情?”平乐刚坐下,便问了柳如兰这样一个唐突的问题,柳如兰愣了愣,努力微笑道,“怎么?平乐爱上了哪位男子吗?”

柳如兰低下头,端起茶杯喝茶,努力让自己平静如常。

“皇嫂,你觉得萧玉公子如何?”

端茶杯的手指关节泛白,柳如兰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如昔,“他?温润如玉,风姿脱俗,百年难得一见的医学奇才,亦是美男子!”

“皇嫂,我……我好像爱上他了……”平乐迟疑着说道,试探的眼神扫向柳如兰,果如她所料,柳如兰面色一白,瞬间很快恢复,垂下眼帘,淡淡笑道,“那恭喜公主殿下了。”

她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慌乱的心,才能控制住握着茶盏的手不再颤抖,垂下眼眸,不让人看清她眸里的悲痛和震惊。

她的玉,真的要娶别人为妻吗?

平乐定定看着柳如兰,忽然抢过柳如兰手里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砰’一声脆响,茶杯摔成碎片,茶水浸湿了地毯。

“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他都在大牢里了!你还能安心品茶?”平乐公主冲柳如兰咆哮着,柳如兰只觉得大脑像被撕裂开头痛欲裂,看着怒气冲冲的平乐公主,皱了皱眉。

她在生气什么?她不是可以得到萧玉吗?还这么生气?

想到萧玉,柳如兰的心像被锋利冰冷的利刃狠狠割着,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痛得几乎窒息,可是,如今的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想,她不愿,她的玉爱她,她亦爱他,怎么可以娶别的女子为妻?怎么可以?可是,她想不出解决的办法,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萧玉被囚于大牢而无能为力吗?

如果没有太后劝说,皇帝杀萧玉的心思哪有那么容易消散,可是,她拿什么来说服太后站在她这一边?

“皇嫂,不怕告诉你,我已经求母后赐婚,母后已经答应了,皇兄也答应了,三日之后,本宫就会萧玉举行大婚!”

平乐骄横的眼神得意的望着柳如兰苍白的脸色,她不想这样,可她不得不如此,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是真的爱上了那个温润如玉风姿翩翩的男子,也只有尊贵美丽如她,才配得上他!

平乐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柳如兰的头上,柳如兰脑子里一片空白,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平乐,目光一片悲凉,平乐触到柳如兰目光里的悲凉,别过脸去,俏丽骄横的脸上有些慌乱,但慌乱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娇蛮。

“那恭喜公主殿下了!”话一开口,柳如兰的心底愈加悲凉,她不是冷血无情,也不是糊涂如斯,而是太清醒,太清醒萧玉的处境,太清醒自己的无能为力,更太清醒萧玉的命对她是多么重要,如果可以保住萧玉的命,又有什么不可以?

柳如兰恨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清醒,如果糊涂一点,拼尽一切也要和萧玉在一起,即使是死又如何?可是,她偏偏如此冷静如此清醒,当遇上萧玉的安危,她,从不怯懦从不后退的她,竟然害怕了!

“皇嫂,萧玉身陷大牢,只有母后可以救他,而母后只听我的话,如果萧玉不做我的驸马,母后有什么理由为了他拂逆皇兄的意?我知道萧玉对你有意,而你,不过是皇兄的妃嫔,残败之身,怎么配得上完美的萧玉?”平乐毫不留情的话如刀子一样狠狠割着柳如兰的心。

她明明可以反驳,可是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眼前一脸骄横的女子,柳如兰的心里愈发悲凉,难道爱情真的可以让一个本性不坏的女孩冷酷至此吗?

见柳如兰依旧冷静,平乐公主有些按捺不住了,娇蛮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嫉恨,从萧玉被皇兄一掌打伤开始,从萧玉不顾一切的奔向她开始,平乐就恨透了这个故作高雅实则卑劣的皇嫂。

凭什么她可以得到萧玉奋不顾身的爱?凭什么她可以得到萧玉发自内心的温柔,而不是礼貌的疏离?她不过是皇兄众多妃嫔中的一个而已,残花败柳,哪里比得上自己年华正好,娇美如花?凭什么萧玉看她时,不自觉流露出的满腔温柔和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而自己,只能得到萧玉礼貌的笑容,疏离的客套,和淡漠的恭敬!

她不甘心!不甘心!为了萧玉,她可以付出一切!同样,为了萧玉,她也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哪怕是欺骗和逼压!

“皇嫂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平乐刚才语气太重了吗?对不起啊皇嫂,平乐年轻不懂事,说话不知轻重,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皇嫂见谅……”平乐一脸歉意,眸子里飞快闪过一丝看不真切的恨意。

柳如兰看着诚挚道歉的平乐,轻声叹息,她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十六岁,如花的年纪,也是叛逆的年纪,她对萧玉或者只是疯狂的迷恋而已。

“皇嫂,我也只是想救萧玉公子而已,你也知道皇兄对萧玉公子起了杀意,我只有这个办法能阻止皇兄杀萧玉公子,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才想到这个办法的,你也知道母后为人精明,如果萧玉不做我的驸马,母后怎么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皇兄起争执呢?……”

平乐仍在说着,柳如兰看着这张年轻娇俏的脸,思绪飘远。

她要怎么做?自己和玉的爱情,玉的生命,难道只能二选一吗?如果只能二选一,她又该如何抉择?其实,答案早已明了,孰重孰轻,她早已知晓,可是,叫她如何割舍?

“皇嫂,其实……”平乐张了张唇,看着柳如兰,迟疑着说道,“其实,我虽然喜欢萧玉,可是我更希望他幸福,我前面说的那些话,只是想试探皇嫂对萧玉的感情怎样,不然,我辛辛苦苦救了萧玉,萧玉又得不到他想要的幸福,我岂不是徒劳无功?”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平乐的话让柳如兰陷入了迷雾里,她猜不透这个年轻娇俏的公主到底想要说什么,更猜不透那双清澈明亮的眸里藏的是怎样的心思。

“说白了吧,皇嫂,如果我不说要萧玉做驸马,母后一定不会下旨释放萧玉,而如果我嫁了萧玉,萧玉一定是郁郁寡欢,哎,本公主太喜欢萧玉,怎么舍得他难过?所以……”平乐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柳如兰愈加迷糊,难道这个年轻的平乐公主只是想做一场戏吗?

可是,探究的目光看向平乐,平乐迎向她的探究,眸里一片清明,只是清明之下似乎有些暗沉,柳如兰看不真切,平乐握住她的手,“皇嫂,我知道萧玉喜欢的是你,可你是皇兄的妃嫔,你们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我用这个法子救出萧玉,只是想还他自由,别无他意!本公主可不傻,才不会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过一辈子……”

话到最后,平乐公主娇俏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映着那张年轻的脸愈加光彩夺目,柳如兰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息,这样年轻美好的女子,叫人如何不爱上?想到这里,柳如兰唇边展露一抹明媚的笑颜。

看着那倾国倾城的绚丽笑颜,平乐垂下眼眸,眸里闪过一丝嫉恨,再抬头时,眸里依旧是天真烂漫的无邪。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本公主只是演一场戏而已,等到萧玉恢复自由,本公主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他爱娶谁就娶谁,爱想谁就想谁,本公主可管不着了,只要他不进宫来闹事,要本公主帮忙收拾残局就好了……”

说到最后,平乐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如兰一眼,唇边的笑容意味不明,“只盼到时候皇嫂莫要舍不得才是……”

柳如兰尴尬的看了平乐一眼,见平乐唇角噙着的笑意,更是尴尬,苍白的脸浮上一抹绯红,艳丽得如同西天的晚霞。

平乐转过脸去,清亮的眸里飞过闪过一丝暗沉和深不可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的手指指节泛白。

“此事,就拜托公主殿下了!”柳如兰看了平乐一眼,低低说道。

“小事而已!本公主也是看不过那样温润如玉,风姿翩翩的美男子身陷牢狱而已,不过,此事,还需皇嫂配合……”平乐说着,迟疑的看向柳如兰。

“公主殿下请讲!”

“本公主知道萧玉公子心系于你!本公主不想棒打鸳鸯,可是你如今是皇兄的妃嫔,身份非比寻常,萧玉公子若对你念念不忘,只会害了他,所以……”

看着柳如兰苍白却仍淡定的脸色,平乐公主微微一笑,“所以,希望皇嫂见到萧玉时,能打消他的念头,万不能让他冲动误事,总之,等将他安全送出皇宫,本公主会向他解释清楚的……”

迎向平乐公主诚挚的目光,清亮里似乎暗藏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柳如兰心里有些不安,她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一点点侵扰着她的心,平乐见柳如兰迟迟不应承,有些急了,“皇嫂,万一萧玉公子闹将起来,只怕会惹得皇兄动怒,到时,即便母后出面,也无法挽回了,皇嫂,你可要答应平乐做这一场戏呀……”

柳如兰的心愈加慌乱不安,迎向平乐清明中隐约透着晦暗的双眸,思量再三,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知道十六岁的少女心机如此之深,柳如兰是否会像现在这样干脆的应承,如果知道那清亮的双眸里暗藏着的是嫉恨和欺骗,如果知道是自己一手把萧玉推向地狱,柳如兰怎会如此轻易应承?

可是,她终究是错了,这错,即便用一生的幸福来赔,也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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