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福地诸景

夜幕沉沉,星辰隐没。

洛阳周边群山环绕,山峰高耸插天,屏风挡云,一至寒夜,阴气自四处山穴升出,青冥高空汇聚成云,遮天蔽日,迷惑星神目光。

大街小巷中,香火神道气息浓郁无比。

一阵阴风吹来,纸钱燃烧的气息扑入口鼻。

无须开法眼,便知城隍司众将士巡游城池:

一则缉拿新丧鬼魂,引入黄泉;

二则缉捕擅闯城池的鬼物。

刺槐巷。

恰值酉时三刻,两颗千年刺槐,虬枝乱展,枝干扭曲,宛如一个麻花,取出鬼伞,朝着两个刺槐按照“阴法”依次点了六下。

刺槐中间的石墙豁然打开,化作两条绿油油的垒石墙,上面长满水草、青苔。

呼呼……

一股腐烂气息顺着阴风倒灌而来。

“来了!”

鹤轩轻车熟路,忙把雨伞撑开,示意女鬼罗绮梅上前办事。

那女鬼被拘魂符篆摄住真灵禁锢,不敢反抗,老老实实上前,对着阴风大力一吸,全部收至腹内。

三息后,阴风散去,小巷归于平静。

“进去!”

取来纸伞轻轻一转。

一股吸力生出,罗绮梅身形消散,归入油伞。

青石矮墙,“八”字前拢,前行三百三十三步,拢为三寸石门,门篆“鬼洞”。

鬼洞,小洞天,又称福地。

内部人鬼杂居,鱼龙混杂,妖魔鬼怪,悉藏于此。

洞中无主,却有“鬼矩”,洞天自行运行,万年无祸。

半人又称活死人,一半阴气一半阳气,命数奇特,人类极少存在。

鬼洞只允许半人生存,阳人会被“鬼矩”自动遣返。

“上清无极,玄一妙法,隐!”

清光闪烁,一层薄薄的玄色光辉,笼罩肉身,两肩阳火渐弱。

“玉清一元,至尊正法,匿!”

“太清两仪,无为至理,藏!”

……

三道法诀,九字指印。

阳和元气敛至极低,再以鬼伞遮盖右肩阳火。

消减阳火,滋养阴气,人造“半阴法身”已成。

口唱:

“鬼道淼淼,永世长存,半人半鬼,不人不鬼。”

“咔嚓”

千万斤黑色石门裂开一道缝隙,徐徐打开。

丝丝阴风、阵阵腥臭,颗颗头颅,根根脊椎……

捻来一张三品“神行符”。

“疾”

催动真气一激,身化黄色流光,窜至缝隙,急急往前飘去。

纵完百里,前方忽有千尺峭崖傲立。

周围一片幽蓝鬼云,幽冥不明。

“幽冥丰都,见鬼则归;洞天鬼府,遇山即止。”

千尺崖壁,上窄下宽,微微下凹,宛若船头。

心念一动,踏上山巅。

仰视前方。

一弧万亩穹顶铺亘开来,高缀亿万荧石。

星光万千,密集如天河星沙,耀目生辉。

俯视对岸。

一处万仞瀑布如玉龙也似,倒挂界壁。

哗啦啦,轰隆隆。

瀑布下坠,溅射万粒晶莹水珠,汇聚为鬼洞界海,荡漾蓝波。

那界海浪花涛涛,卷起万千水流,逆行而上,汇入三条干河,蜿蜒流淌至天穹下的肥沃山川。

轻风一抚。

亿万亩红色曼陀罗,摇曳舞姿,卷出一泓花粉,飘香十镇。

“洞天福地,永葆长生,天地嘉许,万鬼乐园。”

——

三川河倒流,汇聚至阴圣山根的一个泉眼中,

泉眼内蕴玄奇精水,奇冷奇毒,乃鬼洞宣泄神力之所在,等闲散仙无法受此寒毒,若浸三日,元神灵动的炼炁士亦要受玄阴之力冻结,重则元神四分五裂,永世沉沦。

天生万物,必有其用。

玄精泉水每隔千年会凝结为一枚玄阴宝珠,可助修者开辟第二元神、衍生元神化身,效用不差于绿袍老祖的玄牝珠。

鬼洞的时光流速与九州不同,红尘九州一年,洞天百年。

催《连山易》,掐指一算:

“万历三十八年惊蛰,玄阴宝珠已生?”

“下一粒须得十年以后,那不是万历四十八年的惊蛰前后?”

“罢!”

忽念功行不足,悠悠一叹。

“时日尚早,道行浅薄薄,十年须得元胎初凝,否则诸多法术法宝,真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

三川河,叉形分出三条溪河,徐徐倒流在洞底。

金目远骋。

洞天四壁闪烁红光,似有岩浆流过,外刻朱文符篆,闪烁蓝光。

“倘若打破洞壁,毁灭福地,致使万年地窍岩浆喷发,焚烧洛阳,涂炭生灵,其因果业力必使地仙陨落,此洞得以长存,确有其道。”

定睛一看,白玉薄壁中缓缓流淌的岩浆,好似人体血管。

俯视亿万曼陀罗花,元魂为之平和。

“曼陀罗亦是一种上等宝材,配上海外灵草,可疗神伤。”

“十镇曼陀罗,尤以阴山圣泉最佳。”

“鬼矩规定每位生灵可再入洞时,可去银山圣泉取上一支。”

“本座按章办事,应该可行。”

念头一动,化作金光,于峭崖一跃,流星坠地也似。

“咚”

洞地地基完好无损,几无损伤。

曼陀罗花蕊受到震动,摇摆不定。

“不愧是“福地”,洞壁如此坚硬,等闲真人难留一丝痕迹。”

——

山南水北为阳,水北山南为阴。

折转山崖南方,身化一缕流光,奔至阴山圣泉。

三块青石篝火也似堆立。

一泓清泉喷出三尺高,羊叉也似分为三条更细的水流,顺着青石滑落,流向三川河。

圣泉旁无杂物,唯有一颗万年槐木高耸。

枝叶茂密,自交自结,团为藩幢,生出绿荫,遮住玄衣修士。

细细谛视:

那修士肉身枯干,两腮无肉,满是白须,头生苍发,十指指甲长如藤蔓,环护住己身,心脏如枯石,无有一点跳动的迹象。

“无量天尊,贫道有礼。”

鹤轩抬手拈印,作揖恭候。

“呼呼”

五爪黑槐的枝丫乱颤,似在叫醒,枝丫簌簌作响。

“无量天尊,贫道坐功入定,请道友请自便。”

槐巢放出一缕玄光,一位老道士结印作揖,态度谦和。

“玄光留形?”

“万物载声?”

“注世地仙?”

思绪万千,鹤轩忍不住吞了吞唾沫,虚捻一印:

“无量天尊!”

“善!”

玄衣修士口诵一声,化作万千光粒,再度消散。

“簌簌”

五爪黑槐摇动一下,复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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