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东宫,静安殿。

储君朱常洛高居热炕,满脸春风:

“江爱卿,此次出使辛口,孤为正使,爱卿一定多多献策,如能平定辛口青苗一事,这大明朝必定会再次兴盛,孤与爱卿君臣同心,必会名垂青史,传为佳话。”

王、李两位太监,一文一武,陪侍一旁,眸子乱转,面无表情,偷窥鹤轩神色。

“臣建议殿下在东宫坐镇,不必往那辛口去奔波。”

“有爱卿在,些许武夫,不足为虑。”

“尸山血海,恐非圣君所愿,不若坐镇东宫,运筹帷幄?”

鹤轩见他执迷不悟,坚持己见,心中一喟:

“正使岂是那么好当?就算杀不了你,也能在你面前自爆,吓你个神魂皆飞,加上你这么孱弱身体,真要病故,郑贵妃岂不是做梦都笑醒?”

朱常洛言辞真切,笑着解释:

“孤可是求太后出面,才得差事,若非如此,这正使就该是爱卿了,孤抢了爱卿的正位,爱卿可不要埋怨才是。”

鹤轩闻言方才明白朱常洛会错他意,把眸一转,看向王安:

“王公公,你可是参与过三江会谈的,既或想不到尸山血海,也该了解异人凶悍,倘若有异人抱着炸药包,死命往殿下跟前去冲,两位是否信心保证殿下安全?”

王安何从没有劝过朱常洛,奈何朱常洛愈发好大喜功,油盐不进,今日在被鹤轩大斥,满腹委屈,如是一般太监,恨怨深种,伺机而发,形如毒蛇。

幸而,王安为人知书收礼,希贤慕忠,胸怀又大,善于顾全大局,知晓鹤轩骂他劝谏,脸色略变,却又止住,沉吟:

“这……”

鹤轩见王安是位能对戏的角,嗣道:

“江府被围,京师咸知,那些异人,丧心病狂,炸药火器悉皆不禁,把那家宅墙垣化为一堆火海,如非拙荆是位神话,不免家破人亡,天人永隔,殿下身无神话强者护身,岂可轻易犯险?”

侠以武乱禁,异人武力高超,阖朝皆明后天四级、先天四等,纷纷寻找强大宗师,养作门客,以待来日。

李太监乃是先天后期的天级宗师,从小长大看着朱常洛长大,亦曾为他普及武林等级,希望他能谨慎行事。

偏生朱常洛是为外行人,无有切身体会,对于“神话”概念,犹如雾里看花,云里雾里,只知江鹤轩无敌,不知神话厉害,故以江鹤轩的保护为借口,强要挂帅出征,不肯向上一次一样白拿功劳。

常洛见王安被训,出言解释:

“爱卿错怪大伴,那等危险,两位大伴都曾细说,孤却不以为然,爱卿神功盖世,无敌天下,区区异人宗师,跳梁小丑尔!

况且,孤如不代表大明去平息,不用圣贤言语感化他等,他等估难诚信归附大明,也不会将他们的知识传授给大明子民!”

说至最后,朱常洛慷慨激扬道:

“倘若国富民强,孤涉险冒矢,并非不可,太祖、成祖都是为民请命的绝代圣皇,孤前些时日祭祀太庙,略有所悟,深悔醒悟晚矣!”

朱常洛纵说名死于“红丸”,实死于贪色,尽管如此,他却一位东林清流教出来的谦谦君子,懂得为君为民的圣人贤理,虽少城府、手段、本领,却有一颗赤忱之心,如有名臣、能臣辅佐,不能说是一位昏帝。

异人降世,九州巨变,命运长河改道,这朱常洛个人命运虽未改变,可他却能想到向异人学习知识、富强明人,殊为难得。

人力有时穷,李太监自忖难抵百位异人大宗师,却难抵挡千军万马,为己为主,盯着压力劝解:

“殿下,老奴觉得江指挥说的不错,那里不仅仅是危险重重,更是尸山血海,万分吓人,老奴都不敢去!”

王安亦认同此节,但他瞧见朱常洛面色不佳,便缄口不语。

“每日午后,菜市口都有鲜血倒在金水河,离东宫奇近,殿下身份尊贵,不便去菜市口,却可于城楼一瞧,如能直视那等鲜血淋漓之场面,出使辛口,臣无话可说。”

“这……”

王安趁机递话:

“殿下,江指挥说的不错,千金之子戒垂堂呐!”

“也罢!”

朱常洛终究认可。

原来,自从东林党人在朝堂上奏出兵平息辛口青苗一事后,楚党一派惦记“崇阳冤杀案”的仇,即上奏疏,向万历陈辩论,额外点明不助异人之利,与东林党开启奏折撕逼模式。

浙党、齐党等倒也上疏,只是相对中和,不如楚党激进。

东林清流因满朝文武皆去观看“江府比武招亲”一事,知晓万历担忧异人,又懂楚党并非短视,而是故意恶心东林党,遂把不住异人“长短”之处说出来,指骂楚党公报私仇,不顾国家社稷,定是收受异人贿赂,恳请清查楚党官员。

楚党听从浙党、宣党建议,逐渐收敛,让东林的奏折占据上风。

嗣后,方从哲又去郑贵妃哪里汇报,不知怎的,郑贵妃开始向万历吹风,哄得万历暂忍盛怒,同意剿灭、招抚、归还的三步策略。

事情一定,该由谁去当值,又献入争端。

毫无疑问,杀神“江鹤轩”被提上御案,浙党、东林两方势力并无争吵,反而一致推荐,只因为有了这种镇国级武力,异人必定弹压成功,余下就是名声、功劳之争。

朱常洛身为江鹤轩的头头,虽被王安等人劝解,奈何功迷心智,多方活动,任由东林党人把他推上去。

浙党见朱常洛上钩,把那阴谋渐渐布出,任由东林党人力荐太子,他等略微上了几分奏折,敷衍表面,让东林党误以为他等不敢对付太子,即有几位反对奏折也是“皇太子不易沾染血腥”的面上话语。

争斗三日,朱常洛上居正使,江鹤轩左挂副使。

太监伴读王安心思机敏,察觉此事怪异,忙去后宫哨听,方知万历允许储君出使辛口,实为郑贵妃暗吹枕风,回到东宫一忖,猜到浙党一系准备攻伐东林清流,这才顺水推舟的让郑贵妃吹风。

倘若成功,风头无俩,荣誉加身;

倘若失败,摔作齑粉,前功尽弃。

今日主副使者相见,王安见江鹤轩劝朱常洛居宫勿出,方才安心,于是乎,两方一一配合,才把急躁的朱常洛稳住。

等明日遥看血水,朱常洛不去辛口之事,必可办妥。

禁门外,甲士如林。

王安作揖:

“奴婢多谢江大人!”

“哦?”

“大人为保全太子名声,坚决阻止,奴婢岂敢不谢?”

鹤轩咧嘴一笑:

“王公公真风趣,江某为了能杀得尽兴,恐怕难顾太子殿下的安危,这太子殿下如果上阵,江某不免掣手掣脚,公公贤明大度,才是能人,江某佩服!”

“哈哈,江大人真会取消咱这等奴婢!”

“今日这事悬乎,可能与衡阳那事不同,江某最近忙着修炼,没心思去查,不若请王公公给揣摩揣摩,到时若有要事,还请公公告知呐!”

“江大人放心,同居一檐下,奴婢晓得。”

“哈哈哈,不错!”

鹤轩淡淡一笑,上车离去。

四月初夏,天津辛口。

以辛口镇为中心,方圆百里,遍地狼烟,尸臭弥漫,到处都是兵刃、尸体,有的尸体被野狼啃食干净,只有一片精白尸骨;有的尸体被咬的残破不堪,还有半块血肉挂在肋骨上。

天津三卫,共计30万士卒,三年前援京10万精锐,俟那三大营打光,10万精锐就地归入三大营,而今天津仅有20万,精锐仅有3万余,余者一半空饷,一半老弱。

等鹤轩到天津卫城,只见守门老卒懒散,城内全无一点紧张备战之意,反是一种歌舞升平,嬉闹玩耍的气氛。

城门楼右侧。

两位披着竹甲、皮肤黝黑的士卒,勾肩搭背,淫笑聊天:

“昨日去了桃花屋,哪里的妞真不赖,听说是异人!”

“女异人大多都是细皮嫩肉的,玩上一次,一生难忘!”

“以往可得三百两白银一次,如今只需十碗米!”

“哈哈!那群异人每日杀来杀去,却又杀不死对方,结果反便宜咱们这群丘八!”

“老郭,听说今夜又有30船上等粳米,卸完后会余留3千斤,偏偏我钱不够,咱俩合伙,凑6千两给他拿了!加价转手,贩卖给异人,那就是12万白银,一人半,也有6万,净赚5万7,不消十日,能积十万白银,那是买田建宅当老爷不好吗?”

“真的假的?夜禁怎么办?”

“瞧你怕的,定粮食的就是指挥,他一次就是6万斤,每斤赚18两,那就是108万,连着1个月,至少4千万!”

那兵油说着冷嗤一声,举出4个手指头。

“这么多?那咱们也赚殿,我回家去拿钱!”

“哎!”

……

鹤轩忖着:

“一斤米卖20两,异人真有钱,天津卫的长官也真敢卖!种田总会能量不小,竟能掐断天津卫的粮食供给,如非不敢截断军粮,天津卫只怕早已饿殍遍地、十室九空。”

津卫酒楼,第三层。

小刀会会长白世伟道:

“各位,我等现如今都倒退至后天大境,却有90级,如论战斗力,比初登绝世的时候,还要强上十倍,那些种田人请来的南方散人,虽有先天宗师的修为,却无战斗经验,咱们北五省可以一战!”

“白会长,种田总会可是南、北两方的散人,全部拉来,将近有一亿余万,若非北五省的兄弟帮会分散在北直隶周边阻拦,恐怕早卷至天津,逼得咱们这些人删号!”

敖东来面色阴厉:

“老子名剑山庄的兄弟都特么不入流,现在开始跌等级,一次五级,再不想办法解决这场战斗,名剑山庄就要名存实亡了!”

“对!”

“妈的,早知种田总会的狗东西这么狠,就不该抢!”

“哎!谁他么先动手,站出来去谢罪!”

“对!谁先抢的!”

“黑虎帮比山林堂先动手!”

黑脚虎:

“秦琥,说话要注意,我黑虎帮前面还有蛟龙会的人!”

王蛟龙:

“黑脚虎,你特么的别乱说,蛟龙会是在山林堂后面进去的!”

秦琥道:

“明明是蛟龙会先进,怎么说我山林堂先进的?”

正当众话事人争吵不休、推锅指责时,青帮帮主全德淳高声喝道:

“都是个什么样子?外人还没打来,自己就先乱了!”

秦琥道:

“全帮主说话轻松,那群农场主说要让我们天津帮会的管理者删号谢罪,否则还会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全德淳冷笑:

“哼!谁告诉你,咱们是弱势?种田总会召集的散人仅有一个亿,而且多半冲着种田总会的悬赏,咱们只要在这里停下去,树好旗帜,吸引散人来攻,其余城市的帮会都会伺机而动的!”

“他们会观咱们死活?”

“对!北五省的帮会到现在都没用,更别指望南方了!”

全德淳鼓舞人心:

“咱们抢东西是事实,确实有错,但种田总会用了经济手段那就大错,小错可认,大错谁认?万一咱们被迫删号,种田总会获得胜利,汲取经验,形势集团势力,日后瞧那一地帮会不顺眼,利用武力、经济制裁,强行抹掉,岂不是变相控制帮会?”

“对!种田异人都特么的相当地主,当财团,控制那些愚蠢封建的明人就可以了,妄想控制咱们?”

“去他么的,我说最近几日米价翻了十倍,原来这群狗娘养的干的!”

“原来是想用粮米控制咱们,杀死这群资本家,妈的,玩个游戏,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咱们拼光最后一滴血都不能认输。”

“我白龙帮上下三万余人,虽然只有三流实力,但我们不服输,我要干死这群婊子!”

……

一时,群雄激愤,吵嚷着要血斗到底,誓死杀尽种田异人。

坐在二楼的鹤轩,依靠搂柱,不住摇头:

“种田流、帮会流,天生死敌!如果都有武力,争权夺利的心就来了,再加上不死,那就是死斗!”

忖至此节,又笑:

“万历是个什么态度?”

“浙党是个什么想法?”

“郑贵妃又想玩什么套路?”

“西山堡一如既往的没有管理这场争斗!”

种种思绪一来,鹤轩忽觉心累,只希望每日清茶一杯。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