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朝夕相处了二十年的母亲，是死人？
这太过荒谬了，陆尘听后不由得呆住了，但脑中记忆的搜索却反而活跃了起来。
半晌，一种猜测在脑海中浮现。
“难道，黛丝姐你说的死人是指夜游者？”
陆尘小心翼翼地问道。
黛丝一愣，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用词并不准确，马上坐直身体拍了一下后脑勺。
“瞧我这记性，以前叫它们死人说习惯了，抱歉抱歉。没错，就是你说的那个夜游者。”
松了一口气，陆尘卷了卷自己的头发。
根据他看过的神秘学古籍上记载，夜游者的形成是将死物的灵魂与活物的躯体融合，灵魂数量越多，形成的夜游者就越诡异。
至于融合的条件、过程、代价，则都是语焉不详。
“所以我是夜游者的孩子？这是什么稀有的体质吗？还有姐你刚才说习惯，你见过很多次夜游者吗？”
听到陆尘的提问，黛丝瞪了瞪眼睛，有些惊讶地说道。
“你可真是冷静啊，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自己母亲是夜游者而感到惊恐万分呢。说是稀有，唔...夜游者的孩子也有过不少先例了，但是大多数都会暴毙或者早夭，能活到你这个岁数的大概还是会引起重视吧。”
说着她坐回到了椅子上，歪着头想着什么，陆尘可以看出来思考似乎对她的大脑造成了很重的负担效果。
“大概是因为我对夜游者这种存在没什么概念吧，母亲在我的记忆中也没有因为她夜游者的身份而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啊，除了绝对不让我出门这一条限制。”
“虽然我也很想给你解释一下什么是夜游者，但我实在是不擅长这类说明工作，具体的你到时候会在组织里学到的。啊！话题都被你带偏了，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
陆尘听到了一个词——组织，立马坐直了身体，集中注意力。
他意识到自己即将接触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你继续问吧，我不会再打岔了。”
薇丝点了点头，接着从她的大衣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琥珀般的球体展示给陆尘，里面似乎裹藏着一个眼球。
“告诉我，你能看到什么？”
薇丝指着琥珀说道。
这...难道这琥珀中藏有什么机关，能让人看到幻觉，然后借此测试能力天赋之类的东西吗？
陆尘心中猜测，视线则围绕着琥珀仔细打量了一遍，可惜除了能辨认出其中的眼球绝非人类所属之外一无所获。
“我只看到了一个暗黄色的琥珀球体内封印着一个异物的眼球，眼球的眼睛是闭着的，除此之外确实看不到什么其他的了。”
陆尘想了一下，如实回答道。
而薇丝闻言后点了点头，接着松了一口气，这不禁令陆尘感到一丝好奇。
“所以薇丝姐，这是干什么用的？”
“测试我们有没有受到针对精神或者灵魂的影响，如果受到了影响，里面的眼球便会睁开。我们当初执行任务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带一颗，可惜它不能阻止效果发生，只能警示持有者。”
说完，薇丝将黄球收回到了口袋里。
“现在，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什么时候出生，你的父母名字、面貌和相关记忆吗？”
随着一阵椅子挪动的响声，薇丝再一次站起来靠近了陆尘，而这一次她紧紧地抓住了陆尘的双臂，二者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
看得出来，她十分严肃，甚至身上隐隐散发出了压迫感。
陆尘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按道理来说气势应该是虚无缥缈、无法察觉的。但现在的他就好像在面对一个十米高、几吨重的怪物一般喘不过气。
“难道是她有特殊的手段，可以查明这具身体的灵魂不是本人了？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根本没有必要和我交流，直接将我抓起来甚至直接杀掉就行了，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薇丝一直在强调要陆尘说实话，很难判断她是否有什么超凡手段来判断陆尘有没有撒谎，但以防万一，谨慎一点回答总是没错的。
“当然记得，我的名字是卡尔特利亚·陆尘·奥瑞利安，出生日期是新月历423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正好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也就是昨天。”
“父亲杜威·奥瑞利安，死于十六年前也就是我四岁那一年的一场意外，母亲艾莉娅·卡尔特利亚带着我和妹妹薇薇安搬家后独自抚养我们长大，十岁时妹妹失踪。”
“至于面貌，我模糊记得父亲的长相，母亲则是昨天才刚见过的。如果要找一条能证明我没有说谎的记忆的话，嗯，四年前丰收祭薇丝姐喝醉后和我撒娇的......”
“啊啊啊我说停停！那种黑历史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吧！”
薇丝用高亢的声音打断了陆尘的叙述，可以看出她似乎十分不想回忆起那段记忆，小麦色的面颊下居然隐隐能看到绯红。
“不过如果说真的没有影响的话，我也不能确定，例如我今天醒来后总觉得多了一些记忆......”
陆尘趁机解释，希望能借此将自己隐瞒下来的部分掩盖过去。
谁知薇丝只是摆了摆手，根本没有要听下去的意思。
“可以了，我已经知道情况了。陆尘小子，别怪姐姐如此谨慎小心，实在是你母亲的领域能力太恐怖了，让我不得不如此。”
“我母亲的领域能力？难道和记忆有关？”
陆尘变了脸色，如果说艾莉娅是夜游者他还没有什么实感，领域这种一听逼格就很高的能力只是证明了她的实力。
但如果艾莉娅能修改、窥探别人的记忆，那他被发现了一定凶多吉少。
他可是取代了人家的儿子啊，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不错，艾莉娅·卡尔特利亚是一名很强大的夜游者，她拥有能改变、编织虚假记忆的领域。同时她还有一种不取对象的被动能力，凡是在她的领域内对她产生恶意的人都会自动被修改相关记忆。”
薇丝吐了一口气，似乎心有余悸，陆尘并没有催促她。当他看到对方放在桌子上的手在微微颤抖后，便伸出右手盖到薇丝的右手背上。
“谢了。”
薇丝对着陆尘笑了笑，继续往下说道。
“我本来是奥洛托德合众国异象调查局的一名B级调查员，在得到亚律市出现夜游者的消息后便带队前来进行调查，却丝毫不知她隐藏了等级，领域大到能将整个城市都包裹进去。”
“我们一进入城市就中招了，在得到了虚假的记忆后我们忘记了来此的目的，虽然还记得身份、身世、回忆，但也完美地成为了这个城市虚假的一员，在这里‘幸福’地生活了十一年之久。”
“昨晚，艾莉娅的虚假记忆突然消失了，我马上想起了目标，想起了我调查员的职责与任务，所以我马上就去找了之前和我一起进入亚律市的队友们。然而为时已晚......”
薇丝的语调逐渐低了下去，陆尘产生了一丝不安的预感。
“他们虽然没死，但都已经称不上调查员了。有的结婚成家，孩子都有几个了；有的膘肥体壮，不再有任何战斗能力；有的嗜酒好赌，危机意识早已消失的不见踪影.......”
“即使他们现在恢复了记忆，生活却已经将他们固定成形了。哈哈，谁能想到，唯一幸存的居然是我这个没人要的丑婆娘......混蛋夜游者！”
薇丝“砰”的一声捶在了桌面上，面目狰狞。
如果是因为正面战斗被打败，甚至是战死，想必都是一个更能让她接受的结局。但这种用名为“生活”的钝刀子一点点肢解战士的战斗意志，是最为残忍恐怖的招式。
待到薇丝平静下来，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将陆尘的手反握在手中了，而且还用了不小的力量，抬头看向他，对方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看向她。
但她还是捕捉到了陆尘额角隐约浮现的汗水。
“抱歉，我....我不是在说你，不对，我是想说这和你没关系.....”
“没事，听你所说，确实是母亲她做的不对，我这个儿子代她受罚也是应该的。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你说真实的记忆突然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陆尘平静地问道。
“可能性有很多。夜游者虽然不能主动解除领域，但可以缩小领域或者离开此地，这些行为都会导致领域效果消失。当然，夜游者本身死亡是最简单的状况，但......“
“如果想消灭艾莉娅这种级别的夜游者，最起码要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派出一支全由A级调查员组成的歼灭小队才行，而在十一年前A级调查员数量有限，根本没法去管一个T2级的夜游者。”
薇丝皱起眉头，她其实对于现状也是一头雾水。
这十一年来她从未与组织取得过联系，现在更是失去了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可以商量与依靠的人居然是罪魁祸首的儿子。
但这十一年的相处却让薇丝对陆尘根本恨不起来。相反，她对他的冷静、聪慧十分清楚，也十分信任。
“我们回组织去吧，不论发生了什么，组织都会成为我们的后盾的。到时候我去出任务来赚钱养你，你去后方当一个安全的检察员就行，就这么定了！”
薇丝理清了思路，她虽然不聪明，但有些事还是能想通的。
现在艾莉娅的领域已经消失了，所有人的记忆都回来了，亚律市接下来肯定无法再维持以往那虚假的和平了。
她对于陆尘十分了解，所以不会连带恨他，但这件事未必没有其他知情者，如果对方将消息散布出去，很可能会有人来报复陆尘。
类似的情况她已经见过不少了，夜游者的孩子会被人类和夜游者双方排斥。虽然法律和道德会约束人，但夜游者可不一样，它们对混血种恨之入骨，如果发现就会不计代价地灭杀对方。
薇丝不知道这座城市里有没有被控制的夜游者，如果有，那可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