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别将我挽留52——五十三

西宁和林夕子在纳木错看浩瀚星空的时候,也正是北川为手里的金融诈骗案忙得最厉害的时候!

蹇汉雄这边,由于牵连的人物不多,事实也很清楚,加上他不想隐瞒什么,因此,审问进行的很顺利,材料搜集也很详细准确。“周主任”这边,并不是她想隐瞒什么,而是由于她牵扯的人太多,甚至好多人和事,都忘记了,因此,审讯收集她的犯罪事实,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八月六日下午,北川在周案审讯记录上最后一次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回到宿舍,倒头便睡,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七日下午!

八月八日,JZ市周明容金融诈骗案宣告侦破。全市受害人在这一天分文不少地领回了自己被骗的存款!

这一天,市公安局大门前,不时响起锣鼓声,那是拿到赔款的市民给市公安局送来了锦旗和感谢信。

第二天,市公安局给周案专案小组庆功。在庆功会上,老局长表扬了专案小组,着重表扬了北川。

北川接到报警后,在这次行动中反应敏捷、行动迅速,体现了一个警察较强的业务能力和政治意识!因为这个案件,事关广大市民的切身利益,如果不能快速破案,将会造成极为恶劣的社会影响!北川有这么敏感的政治意识,尤其难得!

北川和专案组,分别被记二等功!

中午回单位后,北川破天荒地请了个假,带上小赵和小王,几个人一起来到红姐私房菜,吃个午餐。

回忆起这几个月来的日日夜夜,北川觉得,这两个兄弟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特别是小赵,自己妈妈病了住院,都没能回去照看一天。

这两个同事,是北川进去公安系统以来,在工作上和自己最有默契的两个下属和兄弟。工作上,和他们配合起来,心有灵犀得心应手。

作为下属,两人活没少干,批评也没少挨!

菜上齐,酒也摆上桌子。小赵刚要伸手拿酒瓶,被北川拦住。北川给两人倒上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说:

“这次行动,辛苦了你们两个!今天请你们吃饭,只是表达一下我的心意!”

“所长你更辛苦!”小王说

“别的话都不说了,要说的话都在酒里。干!”北川一仰头,一杯酒倒得干干净净。

“干!”

“干!”

小赵小王也一口喝干净杯子里的酒。

在北川和小赵、小王一起吃饭的时候,老局长也正和市局其他几个领导在一起在市局食堂吃工作餐。聊到上午的表彰庆功会,大家自然聊到了北川。分管经侦、法治这一块的副局长说起他,多有赞许之词,说小伙子人才难得;其他几个副局长也对北川印象不错。

老局长想到明年的人事变动,在心里暗暗想:既然这个年青人有能力,那就到更大的位置,发挥他的作用吧!

在南山出发前,汪老说要到车站接南山。想到汪老的年纪,在五月下旬那么热的天气来回奔波,南山拒绝了。

南山敲响汪老在四楼的大门时,十二点的钟声正在汪老客厅响起。

自从汪老离开荆州后,这是师徒二人第二次见面。门一打开,两人突然就出现在对方面前。

汪老穿一件对襟唐装上衣,鹤发银髯,精神矍铄,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从脸色看,比上次相见时,略微苍老几分。

客厅里的餐桌上,摆着一桌子菜,师母正摆着筷子。

师徒两人相见,难免激动。南山放下手里的提包,背上的背包都没来得及取下,一把抱住老师。

“老师!”南山声音有些哽咽!

“南山!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汪老拍打着学生的后背,也很激动。

南山又走到师母面前,弯腰鞠躬!无论老师遭遇什么变故,师母都不离不弃,一心陪伴在他身边,照顾老师生活,让师傅心无旁骛地从事他的艺术事业。这让南山十分钦佩师母!

吃饭的时候,三人互说这些年在鹏城、荆州的往事。汪老留意观察学生,发现这些年不见,学生变化有点大。这变化不是脸型身材,而是神态。和前几年比,这孩子显得更加沉稳,大气。说起过去遇到的困难,一笑而过,云淡风轻!

看来,最能改变人的,还是现实生活!

吃完饭,南山拿出给老师和师母的大包小包的礼物,摆满一桌子。师母看到武汉小吃豆丝,眼圈泛红,差点流出眼泪。

二老都算半个湖北人,所以湖北的土特产,也成了他们离开湖北后魂牵梦绕的记忆。

收拾完礼物,师生两人到汪老房间,看南山带来的篆刻作品。这些作品,都是南山去年和今年的作品。

汪老一手翻印谱一手拿篆章,对照着仔细观看。南山则在一旁,对着印谱找篆章,不时和汪老说一下当时创作某方印章时的想法和经过。

看完南山带来的作品,汪老确信自己的学生的作品,整体上已经上了一个新台阶。这点让汪老颇为得意。

回想以前,南山拜师后,先是一周三次到自己住所学习、观摩,后来,自己的“南纪印社”成立,他也仅仅参加过一期培训班,学习过两个月。再后来,自己离开荆州到深圳定居,他全靠和自己通信、打电话交流学习篆刻。他的篆刻作品,现在能达到这种水平,应该说天赋出众、勤奋有加!

这几十年来,自己教过的学生,在相同时间内,在篆刻上有这么大进步的,南山应该算第一人。

师母在客厅喊喝茶,南山拿上篆章和印谱,随汪老到客厅喝茶。汪老一边喝茶一边评点南山带来的作品。有些作品,当时南山刻完,觉得有些不满意,但是具体事哪里不满意,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经汪老一点评,立刻豁然开然!

评点完,汪老又带南山走到自己的工作台边,选了两方南山当时不满意的作品,让他重新操刀,按现在的理解来刻。果然,不仅刻起来感觉顺畅,出来的效果也确实比原来改进不少!

整个下午,汪老和南山沉浸在篆刻艺术的世界里,两人谈笑风生!

晚上,师母过来问南山想吃点什么,南山才知道,半天时间在聆听和讨教中过去。

第二天,南山请汪老邀约书法、篆刻界的一帮朋友吃个晚饭,顺便结识一下各位方家。

汪老一口答应,立即给师兄和几个朋友打电话。

下午,师母在楼下的餐馆定好一个包间。在约定的时间,大家在包间聚齐。

菜肴上齐,南山给各位前辈一一斟酒。在南山斟酒时,汪老说:今天是学生南山请大家吃饭,只为结识各位大家。烦劳在座各位,以后不吝赐教!

汪老几个朋友连说客气客气;然后说后生可畏,既然来深圳要呆几个月,以后相互切磋,相互交流必不可少。

师叔李老却说:你们几个老鬼,谦虚得虚伪!就你们这几位在书法和篆刻界的地位,说指教南山,那是他的福分!以后,在座各位,真要不吝赐教!我代南山先谢谢各位前辈了!

酒过三巡,南山也没那么拘谨了。和各位前辈谈话也更轻松自如。

李老生性豪放,健谈。席间问南山这次来鹏城,带没有带作品来。南山回答,作品带来了一些,只是不敢见人!

李老一听,说好,待会到你老师家,我们去看看。

等到大家看到南山的印谱特别是篆章,又听说他学习篆刻的经历后,对这个天赋高又勤奋的后生,都露出赞许的神色。

看完、评点完南山的作品,这帮文人雅士,趁着酒兴,挥毫泼墨,直到子夜。

众人告别时,李老单独对汪老说:

“今天看了南山的篆章,可以确定,此子天赋异禀,难得的篆刻奇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要他千万不可放弃篆刻。”

第二天一早,汪老和师母带着南山带去喝早茶。老实说,不论见识过多少次,茶楼繁杂喧闹,活色生香的气氛,总是让南山这个外地人感到新奇和感动。岭南大地上的城市,如果没有了这些茶楼,那城市失去的不仅仅是市民的一顿早餐,而是市井生活的灵魂。

吃完早茶,南山要汪老和师母回家,自己去逛逛这座改革开放以来,发展最迅速的城市。

每一个步履匆匆的人、每一辆呼啸而过的车,每一个在城市上空挥来挥去的塔吊长臂,都告诉南山,这是个一日千里的城市!

字体硕大的“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标语,不时在城市的广场、建筑物上出现。这句话毫不隐晦地向这个世界宣告了深圳这座城市对金钱和物质的追求!

和从大海涌入这个城市的空气一样,每一毫升不可避免地带着大海咸湿的水分,从全国各地涌入这座城市的人,也似乎无一例外带着对金钱的渴望。

即便是走马观花,南山也被这座城市强劲的发展势头所震撼!

快到汪老家的时候,远远近近的路灯刹那间亮了!这些路灯和街道里来来往往的车灯,让大街和白天比,更加绚烂多彩和别样的热闹。

推开汪老家门,客厅里十多个座位座无虚席。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十来岁的少年,有二十多岁的青年,甚至还有几个中年人。

这些人都是汪老“北极印社”的学员。

师母连忙把南山迎进“客厅”,问他吃饭没有,得到南山吃过饭的回答后,端来一杯冷饮递给他,坐下和他聊天。

南山向大客厅看了看,汪老巡走各座位之间,不时在某个学员身边停下,指点几句。

大概半个小时后,汪老对大家说,休息一下。

学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说话。有两个年纪大的学员,凑在一起,一边在石头上刻着,一边讨论着,看来是在切磋技艺。

南山忍不住走到客厅,想看看两人到底在刻什么。

汪老笑着走过来:

“想不想刻一方印,和师弟师妹们交流一下?”

“还真想刻上几刀呢!”南山说。

汪老拍拍手,对大家说:

“给大家介绍一下,站在我身边的,是你们的赵南山师兄,他从湖北来,估计要在深圳呆一段时间,大家可以和他多交流,相互学习提高!”

南山向大家微笑点头,大家也对他微笑示意。

“南山,刻一方吧,和师弟师妹们交流交流。”汪老说。

南山进“客厅”拿出自己带来的工具和石料,摆在汪老的工作台上。

那些进印社前完全没有基础的学员,被汪老叫过去,听他讲篆刻的发展史;而有基础,刻印有段时间的学员,则围在了南山身边,等着他看他刻章。

南山拿上笔,开始在石头上写下要刻的篆字。

渐渐地,汪老讲课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南山知道,自己开始进入刻章的状态。

刀锋所至,石屑崩裂飞溅,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多年来,这是南山独处时最喜欢看到的画面和听到的声音。这个时候,也是他感觉最放松最舒畅的时候。

将近一个小时后,南山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刻刀。篆章里的第一、第二个字刻完。

一个师弟和一个师妹轻轻拍了拍手。

师妹二十来岁,戴眼镜,挺文静的一个姑娘;师弟三十来岁,还穿着一件工作服。

“师兄你也喜欢朱文印啊?这朱文印还真是难刻,能达到师兄这个水平,应该是下了不少功夫!”说话间,师妹脸上有几分羡慕的神色!

“一直喜欢刻点有难度的,所以朱文印相对来说,刻得多点。刻得一多,也就爱上了。”南山说。

“老师这里师兄师姐,我认识不少,要说功夫,还是师兄你最高!”工作服师弟也感慨道。

开始,几个人聊得有点拘谨客气,慢慢聊到文字布局和用刀,几个人轻松多了,边说边在石头上比划还动上几刀。

课时结束,几个师弟师妹又和南山聊了一会才走,走时还有点意犹未尽。

学员走后,汪老和南山喝茶聊天。

“好久没和这么多人一块刻章、聊天了……”南山说。

“感觉怎么样?”汪老微笑着问。

“当然好啊!老师,您不知道,自从你走后,南纪印社实际上就没有了聚会交流;加上大家都忙着自己的生活,这些年,我身边一直没有可以交流的人!今天有人一块说说篆刻,书法,感觉还真是好!”喝一口茶,南山接着说,“听说,深圳篆刻、书法大家常常在您家聚会,以后应该能常常见到他们吧?”

“会见到,会见到。”师母回答说,“你的李师伯最爱吃我做的菜,隔个两三天,就要过来换换口味!其他前辈,一个星期怎么也会来个一次!每次一来,谈天说地,不是写字就是刻章,白天要忙半天,夜晚要忙到半夜!”

南山一听,心里暗暗叫好。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以后可以常常聆听各位方家的教诲,现场观摩大师挥毫、制印了。

各位前辈在汪老家的聚会,还真如师母所说,时常发生。聚会时,南山一边端茶倒水,一边仔细聆听前辈的谈话。有时候,就一句、两句话,过后南山回味起来,顿觉豁然开然。

前辈中,有几位书法了得。李师伯的行书和篆书功底深厚。在李师伯挥毫时,南山常常站在一边,仔细观摩!

“朱文印最能体现书法尤其是篆书的基本功;南山你喜刻朱文印,篆书就多多跟你李师伯学习!”汪老不止一次这样交代南山。

“篆书,你老师不如我;治印,我不如你老师。哈哈哈……”李老开怀大笑。

以后,在深圳的日子,南山基本都是这过的的:早晨,要么陪二老去茶楼吃早餐,要么陪着师母熬粥煮面条,三人简单的吃点,然后整个上午看书、临帖、看印谱,和汪老聊聊天;下午则坐在桌子边,几乎不挪位,整整刻一个下午的石头。期间,汪老偶尔来看看,对作品说个一两句。晚上,看看书,偶尔和培训班的师弟师妹们切磋切磋。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闲适,一天下来,轻松又开心。南山觉得和先前的生活有很大差别。原来的日子,好多事,是不得不做;现在的每一天,都过得随心所欲,乐在其中。

八月下旬的某天,小王打来电话,说ktv店的装修马上要结束了,要南山回去和甲方老板做个决算,把工程款结了;还有几个店面装修也在商谈中,希望南山回去一趟,对合同把把关。

在深圳呆也有一段时间了,也该回去了!但是南山不想立刻走,下周,北方有几个篆刻名家要来拜访汪老,他不想错失这次难得的大师交流盛会。

在南山接到小王电话的时候,李浩倡和林夕子正在出藏的路上。

在两人第一次相遇的玛尼堆前,林夕子停车。她双手合十,嚷嚷自语;然后又回到车里,找到玛吉阿米店员送给自己的哈达,把它系到玛尼堆前的绳索上。李浩倡虽没下车,但也双手合十,在心里祈祷。

上车后好长一段时间,林夕子都没说话。

后来的回程的路,越往后越好走、越轻松。只要是看到景色不错的地方,林夕子都要停下车欣赏,还要拍照。有时候,还打开自拍功能,快速跑到西宁面前,一起合照。那些西宁拍过照、画过速写的地方,林夕子更是不会放过。

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到达荆州时,已经是八月下旬。

八月下旬的一个傍晚,整个城市在夕阳的余晖下一片辉煌。一辆三菱越野车从BJ路驶进便河东路,停靠到“北岸”门前。林夕子跳下车,伸出胳膊接住下车的西宁,搀扶着他走向迎过来的楚雄、浩倡和紫琼……

除了吃惊,对林夕子出现在西宁身边这件事,所有人更感到高兴。虽然私下里,西宁告诉大家,林夕子仅仅是在三一八国道上偶遇的、一个十分谈得来的驴友,但是他们依然把林夕子当作西宁一个特别的异性朋友对待。

几天后,林夕子离开荆州时,在车里挥手和大家告别,最后对西宁喊道:

“西宁,寒假我来看你——!”

开学的那天下午,西宁正在办公室备课,手机接连响起短信接受提示音。西宁打开手机,第一条短信是这么写的:

“我和我先生结婚,是因为他能彻底解决我家经济困难。你帮我和我家太吃力太辛苦,我看着也心痛。结束我们两人的关系也就结束了这痛苦。”

“不告而别然后和他人结婚,这对你是巨大的伤害!你怎么骂我我都能接受。我是个物质女人,我不配拥有你。忘掉我,迎接你的新生活。”

原来是桑泓来的短信。

西宁看着手机,停止了备课。然后,走出办公室,点燃了一支烟,在校园漫步。

多年后,大家才知道,桑泓丈夫的爷爷、爸爸是第一代在汉正街做批发起家的个体户。等到桑泓和他丈夫结婚的时候,他家早已经完成原始资本积累,涉足房地产行业,拥有了巨额财富。在这个世界,几乎没人抵抗得了财富的诱惑,更何况出生贫寒的桑泓。

晚上,西宁去看望外婆。在外婆的画室,西宁把自己这次出门的照片、速写本,从包里倒出来,摊在外婆宽大的工作台上。

外婆一张张照片看得很仔细,一边看一边啧啧赞叹。

最后长叹一声说:

“真想出去走一趟啊!……”

后来说起林夕子,西宁只是说,一个漂亮的高中语文老师,一个心地善良的好驴友。

“难道就不能是别的身份……?”外婆问。

“外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真没往女朋友那方面想。”

“还是放不下原来的女朋友?”

西宁没有回答,似乎深入沉思。

“孩子,那些不可挽回、已经走远的人,我们可以追忆和她的幸福时光,毕竟,自己在她身上全身心投入过;但是,我们还是要放下她,不然,我们一直负重前行,那该多么沉重!不放下她,怎么开始我们的新生活。不能因为前女友,我们就拒绝林夕子那样的姑娘,这是对其他人的不公,也是对自己的不公。最主要的是,不能因为有人抛弃过你,你也放弃自己!”

“外婆……”西宁把脸埋在外婆膝盖上,嚎啕大哭。

这是西宁得知女朋友结婚后,第一次哭出声来!

外婆抱着西宁的头,不停亲吻,一边吻一边说: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点了……”

回去的路上,西宁觉得轻松了许多。在紫色的路灯下,西宁删掉了桑泓的短信、连同她的号码。

多年后,西宁才知道,这次在外婆膝头痛哭后,自己才真正放下前女友!

西宁接到研究生通知书后,并没有去报到,他放弃了已经考取的美术史论专业研究生。因为,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想考油画专业。

考上研究生,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西宁却轻飘飘地放弃了。他这个任性的决定,惊呆了众人。好多人在不解的同时,艳羡着他的才华。

飞机降落在沙市机场。

南山从舷梯走下了的时候,看着空阔的机场,觉得机场上飞机好少、有点清冷。

到街上后,更是感觉人、车好像比原来少了许多,原来觉得熙熙攘攘的街头,好像没有了往日的喧闹。特别是车进东门,这种感觉更加明显。街上的行人似乎都在散步,一切都显得慢吞吞的。南山知道,这是不自觉地拿荆州和刚刚离开的深圳在做对比。

回来的第一天南山回家看了看父母,晚上去看外婆,才知道,李浩倡和紫琼去了深圳。

南山回公司的头两天,先是和小王先去娱乐城办理了决算;然后把小王草签的两个合同仔细审核了一遍,除了合同有几处文字表述可能引起歧义外,其他施工图、预算表和效果图都没问题。

如果去做一个装修公司的老板,小王可以胜任了。

最近几年做工程,因为项目不大、也因为手里流动资金够,一直没找银行贷款。“金手套”工程因为预算大,才和银行信贷部门打交道。没想到“金手套”项目让自己又回到刚开始创业的阶段。

现在手里一下又有了两个项目,看来不找银行贷款是不行了。

和原来一样,南山开始跑银行。

但是,和周明容金融诈骗案有牵连的“金手套”项目,银行了解得很清楚。作为承接装修的乙方公司,南山申请的贷款受到了多家银行的拒绝和缓贷。原因很简单,“金手套”是个皮包公司,到它被查封时,还欠着装修公司大笔工程款,因此南山公司的财务状况堪忧,不符合贷款条件。

南山只好去陈楚雄所在的农行申请贷款。楚雄知道南山的情况,在他力主下,农行给南山贷了款。

到深圳呆了了三个月,远离了故乡和原来的工作,现在回到荆州,一切又接上了。

除了银行,不论是熟悉还是不熟悉南山近况情的甲方老板、同行和材料老板,还是公司员工、装修工人,对南山的态度似乎还是和原来一样,没什么变化。南山在熟悉的城市、熟悉的人群和熟悉的行业里,做着熟悉的工作。

九月下旬的时候,南山又接到一个工程。见甲方老板、看施工现场、量尺寸;编制预算表、画施工图、效果图,签订合同;跑银行、跑材料市场、找工人,巡视施工现场、应付城管……这些年周而复始的事,南山做起来心平气和,不急不躁。

转眼到了国庆节,因为工期原因,工地上并没有放假。傍晚,回公司前,南山让小王通知工人,早点收工,晚上出去喝一杯,公司报销。

街道两边的路灯杆上,挂满了国旗,城市里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南山开车,缓缓行驶在晚高峰的车流里。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南山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在哪里?”是李浩倡的声音。

“回公司的路上。你在哪里?”

电话里,李浩倡告诉南山,中午他和紫琼回荆州了,现在在“北岸”。

“和田和北川在‘北岸’,你先过来吧,我来联系他们几个。”李浩倡在电话里说。

人陆陆续续到来。在卡座一号,大家问起了李浩倡和紫琼深圳之行。紫琼告诉大家,去参加原来一个同事的婚礼,顺便玩了一段时间。

和以前的聚会一样,大家坐在一起,谈笑风生。闹得最欢的,还是楚雄。打嘴仗时,能把楚雄制得服服帖帖的也还是南山。看南山谈笑风生的样子,谁能看得出他几个月前损失了将近千万?西宁在楚雄对面微笑着看着他,安静地抽烟。从XZ回来一个多月了,他黑红的脸色正在变浅。几个月了,不知道这个发小淡忘了她的前女友没有。北川似乎瘦了点。南山的胡子好像比平时多点,看样有几天没打理了。和田应该是新打理了头发,还画了个淡妆……

在李浩倡默默观察大家的时候,他不知道,刚刚走到卡座旁的曹佩璐也正看着他。这个高个男孩,面带微笑,听着大家说话,精神状态比离开荆州时好了很多。

大家见曹佩璐到了,纷纷打招呼,和田站起身来,拉她进了卡座。

见人到齐,紫琼带大家到大厅一个大餐台上去吃晚饭。几个月来,读书社的人再次聚齐。大家兴致都很好,很多人喝了紫琼推荐的一款红酒。

十一点的时候,大家告别。李浩倡陪着他们走出“北岸”。

广场依然喧闹,广场中的高杆灯把广场照得雪亮。流过广场的空气,凉爽而舒适,毕竟,十月了,夏天早已过去。

一九九七年的夏天过去了。那些发生在夏天的事,似乎都留在了夏天。

从上海回来后,李浩倡迅速和紫琼拿了结婚证。在拿结婚证的那个下午,他恳请紫琼把婚礼安排在一九九八年的元旦。

“原谅我前段时间心情不好,伤害了你。我们元旦结婚吧!”浩倡握着紫琼的手说。

“浩倡,我说过,我会等你的!现在,我不是等到你了吗!”

傍晚,紫琼牵拉着浩倡的手,来到江汉北路。在新建的小区“梧桐小镇”,有紫琼的一套房子。这间房子是紫琼1996年春节前买的。

今天,是浩倡第一次进这间房子。房子门牌601.

房子装修得不错,光亮的实木地板反射着窗外的夕阳,明晃晃的一片。

“这是我为爸妈买的房子,他们不住,说是给我以后结婚用。我也没怎么在这里住。今天我们住这里!”紫琼贴着浩倡地耳朵说。

紫琼接着兴奋地说要亲自做一顿晚餐,庆贺两人领证。

看来她早有准备,冰箱满是准备好的食材。

做好晚餐后,紫琼开了一瓶红酒,给浩倡也倒了小半杯。

紫琼抱住浩倡,长长地和他接了个吻。紫琼满脸红晕,说:

“喝点吧,浩倡,今天领证了,我们是夫妻了!”

饭还没吃完,李浩倡就醉倒了。紫琼搀扶着他,把他放到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李浩倡感觉有温暖而湿润的东西在脸上游走。清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是紫琼在亲吻自己的脸!

头顶的灯光有点刺眼。李浩倡把头藏到紫琼的怀里。

急促而狂乱的喘息渐渐变得平缓均匀。紫琼滑落到李浩倡身边,搂着他的脖子,把头放在他的胸口。

…………

李浩倡再次醒来的时候,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一束阳光。阳光照在地板上,反射出一团明晃晃的光。

“不早了,我起床去店里看看。你再睡会,等我回来。”紫琼关掉床头灯,穿上睡裙,下床拉开窗帘的遮光层。

透过窗帘那层薄纱,视野里,只有远处海联大厦楼顶蓝色的旋转餐厅。

“紫琼,过来下!”

紫琼走过去,蹲在床边,歪着头,有点害羞地看着南山。

从昨天进这个房子到紫琼现在打开窗帘前,发生的一切都在灯光下。刚刚,两个人第一次在对方面前完完全全彻彻底底袒露了自己的身体!现在重回阳光下,紫琼突然觉得有点害羞。

李浩倡捧起紫琼的脸。

这是张艳丽的脸!昨夜,在这张脸上,李浩倡看到了以前没有看到过的娇羞和狂野!

紫琼也静静地看着李浩倡,伸手抚摸着他的胸肌。凌乱漆黑的头发下,是她现在越看越爱的一张脸!现在,这张脸似乎散着一股气息,显得特别生动。这种生动透露出的是性感和侵略性!

“紫琼,还是我去店里看看,你在家慢慢收拾。”李浩倡说完,亲吻了紫琼一下,起床到卫生间洗漱。

李浩倡拿着花洒,闭着眼冲洗着自己的身体。紫琼悄悄走进浴室,从背后抱住李浩倡。李浩倡回过头,丢下手里的花洒,抱起紫琼!

花洒里强劲的出水,让花洒上下左右旋转不已,如一条疯狂扭动的蛇。水流毫无规律地喷射到卫生间的每一个角落。

“李浩倡,不要——”卫生间里响起紫琼娇羞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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