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一口烟，老人目光复杂的看向远处。
“当初我是不想出来的，
国内只留下了我母亲和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可父亲说我长大了，要出去赚钱养家糊口。
我们在船舱里待了很多天，等我和父亲出来后也没找到他说的亲戚，反而被人抓去当黑工，父亲不久后就因病去世，我则趁机逃走。
我命还算不错，遇到个好心的福建老爷子救了我，我就跟着他学裁缝。
老爷子一直孤身一人，他说自己国内有家，但找不到回家的路，回不去了。
当时我不理解，脑子里只想跟着他混口饭吃。
二十来岁我认识个姑娘，可我一穷二白啥也没有，姑娘还愿意跟着我，那时候日子还算过得去。
你知道吗？
一个男人最难熬的就是：每天提醒自己要让父母过得好一点，想着要有一番事业，心里装着一个姑娘。可最后还是让父母失望，辜负了心爱的姑娘，也没有值得骄傲的事业。
那个姑娘后来跟着家人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我不怪她，跟着我确实没好日子过。
三十岁那年，收留我的老人去世了。
他把所有积蓄留给我，我每天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找了个刚到美利坚的女人结婚。
没过两年，她和我离婚跟有钱的外国老头跑了，我当时特别难受，就特别的难受。”
老人哭了出来，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流。
他或许是压抑太久，一直没人倾诉，此时街上只有林羽和老爷子两人。
“四十岁那年，我托人去打听家里的情况，依旧毫无音讯。
然后我放弃裁缝店做起了餐饮，结果赔的一塌胡。因为没经验，我和一位服务员好上了，她给我生了个孩子，我算老来得子。
可我老婆也因病去世了，孩子十五六岁就不学无术，我没管好他，被抓进去好几次。
最后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有好几年没联系我，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我是管不住他了。
我一直想回家，但各种原因拖着我回不去。直到五十五岁那年我回去了，可也找不到家了，我没上过学，识字不多，我都不知道自己那个村叫什么。
在那边转了一圈，有可能是我家的地方变成了工业园区，找不到人了。
最后我还是回来了，又过去几年，我父亲的骨灰还在纽约，我想把他带回去。
不知道母亲还是否健在，姐姐妹妹们怎么样了，我真的好想她们，她们是我记忆里唯一的美好了。
我来到美利坚后，将近五十年的时间花费在这里，甚至都没走出过这条街。
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家，我想回到我的家，我经常会买一些家乡的土特产，这人一旦上了年纪，是越来越想家的。”
听着老人的回忆，林羽叹了口气。
或许他缺少的是一个互相拥抱的人，他缺少一份亲情，他估计也想儿子，虽然儿子不争气也不让他省心。
他只是找一个合理的谎言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儿子还在外面没回来，但其实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吧。
“老爷子，你知道家里人的名字吗？或者你们村子以前叫什么？
我认识一些记者，我回国后可以在国内的电视台帮你寻亲，现在很多华侨回去都会寻亲的，这样很容易找到。”
“真的吗？那太感谢你了！”
老人嗖得一下站起身说道，把林羽给吓了一跳。
接着老人口述，林羽记录下信息，再次和他核对一下，并且留下了老人的联系方式，答应找到了会通知他。
以林羽目前的能力，在国内的电视台发布寻人启事并不是什么难事。
许许多多的华侨在九十年代到千禧年初拼命回国寻根，掀起一段浪潮。
可惜大多数的结果都是物是人非，也有少部分的人找到了家。
很多人都在坚持不懈的寻找，有口气在就要找，因为那是自己的根。
反观一些老华侨的海外家人或子女，他们大多从小接触国外文化，别说对国内亲戚朋友的印象，对龙的传人都一知半解，所以只剩下老华侨们独自寻找。
林羽将能留下的国内特产都留给了老人。
或许他父亲不带他出国谋生，他可能不会那么痛苦，但人生又哪有或许。
和老人交流完的林羽唏嘘不已，心里莫名的也开始想家。好在自己是幸运的，有父母有爱人，人生重活一世也莫过如此。
坐上路边的SUV，巴特见老板上座立刻开车返回曼哈顿的豪华公寓。
两天后，
纽约唐人街，
先前林羽吩咐手底下招募的人手全部到位，见时机成熟，林羽召集大家准备开干。
这片宛如国内小镇的空旷区域陆陆续续来了一批人，林羽站在搭建的主席台上，手下的员工就像学校开演讲会的学生坐在台下。
试了下麦克风，林羽盯着台下好奇的人们，说道：“大家好，很高兴你们的到来，下面我说一下具体流程。
三人一组，每个区域分配三组人，干货区域主要卖炒板栗、花生、瓜子话梅等，早餐区域做煎饼果子、鸡蛋饼，凉皮凉面搭配凉茶和酸梅汤卖。
最后一组卖糖葫芦、烤玉米、烤红薯烤苹果这类的，配合着冰豆浆卖，豆浆一定要用甜豆浆。
千万记住了，一定不要擅自主张去卖一些你们觉得好的产品。
全部组都要统一，臭豆腐还有酸辣粉这些先不要卖，冰粉你们可以每家都卖，以甜的为主。
服装我已经给你们设计好了，全部是印有华夏民族文化的潮流服装，我们要摆脱老外强加在我们身上的刻板印象。
中国人不是古板和封闭的，我们可以穿潮流的衣服，这些衣服全部是时尚款，到时候大家选择喜欢的服饰，会有专业人士给你们提供搭配意见。
对了，还有卫生方面！
一定要把卫生做起来，让老外知道我们比他们干净多了。还有，如果发现有人闹事和无理取闹，直接报警就行。
我赞助了纽约警察局一笔警务器材费和治安维护费，同样赞助了环保部门一笔绿化费和清洁费。
所以别去怕那些混子，如果遇到忍无可忍的事情，能直接动手千万别废话，我为你们准备了强大的律师团。
但如果我发现你们中间有人主动惹事，那我会直接开除他，把他送进笼子里再收拾他，你们记住了，别给我们华夏民族招黑抹黑。
如果有人敢三番五次的攻击和侮辱我们，三人一组一共九人，不用废话直接一起上去干就完了。
每一组的摊位不要距离太远，一公里以内要有一组，争取在十分钟的时间内，大家全部可以汇集起来，有事情就电话联系。
我们营业的范围并不大，唐人街周围就商业化集中，我们的目的是让中华美食在美利坚有一席之地。
现在我们先熟悉下操作流程，你们之前或多或少都有操作经验，我觉得你们一定没问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都听明白了吗？”林羽最后问道。
“听明白了！”
林羽在原先的唐人街好一番调查，找出那些刚来纽约不久，有上进心和民族心的年轻人，给他们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和工作经历。
这边开完动员大会，林羽又回到了室内大型会议厅，这本是用来供华人新年开文艺演出的会议室。
足够容纳五百人的座位。
此时每个座位基本都有人坐，人手一个数码相机，都是巴掌大小的高级数码相机，方便携带可拍照。
也有录像功能，但是像素远没有十几年后那么好。
“各位，你们都来自专业院校毕业和有过相关工作经验，其中有文字工作者、配乐师、专业摄影师、服装道具师、化妆师等。
希望你们可以发挥自己的特长，等唐人街装修完毕，你们要做的就是营销推广相关的工作。
这次我们首先要营销的文案，是推广凉皮凉面和糖葫芦等美食，各位明白了吗？”
“明白了。”
林羽给在场的工作人员一些文案。
他不敢保证找的人里没有反骨仔，但现在要做的就是推广中华美食，等销量上来了赚钱。
纽约的业务公司都是带着团队过来营销的。
这很正常，每个企业都会有自己的班底，这也是他们生存的根本之道。
至于文案内容审查什么的，林羽根本不怕对方来调查，我就是为了产品销量，为了更好的把产品卖出去。
但林羽没有告诉其他人，他还私底下找了一波营销团队，而且人数不多。
但这波人由林羽亲自带队，他要来一波反营销，一次让人意想不到，也不会觉得是营销的营销。
什么叫高段位玩法？
林羽就要来一回高段位的营销操作。
万事俱备，
第二天就有人出摊，吸引来不少人的关注。
关注的点是这批年轻出摊者穿的很有个性，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和漂亮姑娘。
这种对比是非常明显的，和那些不修边幅的墨西哥出摊者很快就能区分开。
而且林羽还给他们每三组配备一名乐师，所有乐师都穿着汉服在不远处弹古筝。
这一切看上去都是为了吸引路人，而且在某个摊位，正有一群老外排起长龙队伍购买凉皮凉面和冰豆浆。
这个画面被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发上了网站论坛，很快便有人评论加转发。
【我最近发现突然出现的东方神秘小摊贩，他们穿的太时尚了。都是年轻的男孩女孩，不过英文不太好，我和他们沟通有些费劲，但我也学会了几句中文。】
【朋友们，我爱上了凉皮。你们知道吗，这东西可以随时随地的吃，非常方便，素食主义的我找到了最美味的食物，还有冰豆浆，强烈推荐你们去尝一尝。】
【不不不，你们真应该去尝一下煎饼果子，实在太好吃了，还有冰粉味道棒极了，我发现自己离不开它们了。】
【我最爱的是冰糖葫芦，酸酸甜甜，还有很多种类。配上一份酸梅汤，你会爱上这些甜品。】
大量的评论和网友感言出现在论坛上，但其实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最多只会让部分好奇的人想要尝试下。
林羽知道，这类营销永远不会得到最大化的收益。
只有反向营销，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于是，
仅仅一段时间，论坛上就有人发帖：【我的上帝！你们居然想被中华美食占领自己的胃吗？我们的牛排汉堡和热狗会被遗忘在角落，我们要把中餐赶出去，让它滚回亚洲！】
【支持楼上朋友的说法，一份凉皮就要六七美元，它们的成本其实很低，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会做这个，他告诉我制作的方法，我决定分享出去，我们可以自己在家做，不让他们赚一分钱，我们要把中华美食赶出美利坚！】
【上面说的太对了，把中华美食赶出美利坚，我现在就要做一份，大家等我。】
………
这类评论很快得到了十几万的跟帖。
关于把中华美食赶出美利坚的新闻迅速登上纽约各大报纸，而且全在分享凉皮做法，让华人在美利坚卖不出一份凉皮。
上升到目前高度，就是一种反向营销。
而且这个节奏是林羽故意让人带的，非常巧妙的利用自制凉皮的点，侧重在让华人没法在美利坚卖凉皮。
网上出现了一段视频，一个老外在家自制凉皮，还分享了制作过程。
结果却翻车了，出炉的味道完全不对，视频中他决定去买一份正宗的凉皮尝尝，看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老外还拍摄了去买凉皮的过程，顺便买了一杯冰豆浆。
后续的视频里，
老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说道：“摊主问我要拌好了打包，还是把调料包单独分开放，我肯定选择分开放。
大家看，这是一份凉皮，里面有黄瓜，这个软软的摊主说是豆泡，还有豆芽，其实是豆芽可以不加的，但我想尝试下。
这边是酱料包，装在袋子里，都是事先调好的。
我看他们放了酱油、醋、糖、蒜汁，还有一些其他调料，但我不清楚是什么，不过请相信我可以品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