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挚骑马赶来，在半路遇上了匆忙回来的苏可心。
苏可心喜极而泣，“二哥！你一定不敢相信我遇到了谁！真的！我看到了大哥！相信我，他是大哥不会有错！我们找到大哥了！”
满身心信任苏可心的苏挚当然欢喜，但是他更多的是对这件事情的怀疑。
皇城已经乱开，这种时候出现的欢喜，不像欢喜，更像陷阱。
他谨慎看向面无波澜的大哥，安慰苏可心说，，“我知道了，我去确认一下，你待在这里，别动知道吗？”
苏可心愣愣点头，看到后追而来的路灵川，下意识牵住了他的手。
路灵川回看一眼，沉默的走到苏可心身旁保护。
“老人家，你是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老爷爷见这么多人过来，心里头有些慌。“五六年前在河边捡到的，、是我家大傻有什么问题？青天老爷们，我敢用头颈上的脑袋保证，我家大傻平时除了打打傻狍子别的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他是无辜的。”
苏挚一句话就辨清老爷爷是个实在人。
但他没有放松警惕，“我们不是官府，之所以确认是他长的像救过我母亲的一个恩人，五六年前突然消失不见，看长的像所以问问。”
苏挚鸡贼的没有说出所有模糊掩盖，一是看老头反应，二是看大傻反应。
赵老头一听，终于松下心，“不是害人就好，不是害人就好！以前我跟人学过摸骨，一摸就知道大傻不是坏人，所以我愿意救他。小宸其实也不是坏人，他只是被一时的权力迷了眼而已。各位老爷们，如果大傻真的救过你们，那能不能把这恩情抵消到小宸身上，别再为难小宸了。”
苏挚没了解事情，却灿然一笑，“当然。不过首先我们得确认大傻是不是恩人，我能看看他左臂吗？我记得他左臂有个很深的伤口。”
赵老头毫不犹豫道，“当然可以，大傻，把衣服脱了给他们看看。”
大傻不听别人的话，他只听赵老头的，赵老头说脱他就脱，把上半身衣服脱的一件不剩。
苏眷背上胸口有很多伤口，印象最深的还是刺进腹部的长达三尺的横切伤。
苏可心一眼就看到了。
“我记得这个伤口，它是在我二十岁时去皇陵打猎时留下的，当时蠢四子要跟大哥比狩猎，那种娇养的贵公子哪是武状元大哥的对手啊，结果自然是大哥胜了，但蠢四子不甘心，偷偷拿箭射大哥，反而引来杀手，那次事故下，大哥差点死掉，而蠢四子只是伤了腿而已。”
跟皇澄念他们早已恩怨，现今放在台面上的还只是小打小闹，这事儿搁在以前，全是真刀真枪。
路灵川默不作声的听着，听她继续说，“肩膀上的伤是护在蠢四子面前被刺中的，背上的一个个箭孔也是！哼！越想越来气！因为这次护救没迎来蠢四子的感谢，反而在朝阳将军被调入皇城时，以边城安危为由，让大哥去镇守边城！”
路灵川狐疑，“当时你没拦？”
“我拦了，但没用，当时我年幼词穷，被他满腔的爱国心思一灌，反而支持他去边城。小小年纪哪里懂那么多啊，要是能亲眼看一场残酷的战争，也不至于会放手。”
……
苏挚检查完一个个陈年旧伤，再看一个个新伤，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大哥，是曾经数万次挡在他们面前的大哥。
他是他们最熟悉亲切的大哥，但双眼里流露出的却是麻木生疏。
所有的喜悦被冷水浇透，苏挚详装淡定道，“它这样子多久了？”
赵老头想了想，“捡到的时候摸着还有口气就救了，但我也没钱请医生，就用山上摘到的草药给他敷敷外伤，喂点米汤，大概三个月后，他醒了，不记得任何人。让他做个饭也不会错，倒是很会打猎，也是从那个时候托大傻的福，我隔三差五的能吃上肉了，可惜那时候我已经把小宸送出去。”
赵老头说着说着又开始抹泪，说到嘴里的全是他的小宸。
从小养在身边的人跟半路捡到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苏可心莫名为自家大哥鸣不平，她先走到苏眷面前，拿着他送的木雕小剑晃晃，“记得吗？”
大傻看都没看她一眼。
苏可心不死心的拿出一把银票，“想要吗？”
大傻看了她一眼没动。
苏可心觉得有戏，拿出一把金豆子，“这个呢？”
大傻终于转过头，“我要白色的。”
“噢，白色的，银子。穗香给点银子。”
穗香摸出两个银元宝递过去，大傻摇头，“碎的。”
直到给他一把碎银子，苏眷才开心的扯了扯嘴角，全递到赵老头手里，“叔，咱有钱买米了。”
大哥是真傻了，变成了个连钱都看不懂的傻子。
苏可心觉得又可怜又好笑。
但赵老头收着银子，明显有所求。他想求着些什么，苏可心用脚指头猜都能猜到。
“二哥，他这样子能让柳姨娘知道吗？我怕柳姨娘看到伤心。”
苏挚强硬道，“失而复得只有开心，没有伤心，哪怕只是见到尸体。心儿，找到大哥多亏有你！”
苏可心露出灿笑，“对啊，我是老天的小宝贝，是你们的大福星啊，所以你们得加倍对我好，不能做伤害我的事情。”
想起过往混账事的苏挚浑身一僵，孝心极重道，“我先带大哥梳洗一下，我还没跟母亲说，要不待会儿你过去给她打个底，娘老了，一惊一乍我怕她出事。”
苏可心笑着说好，但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摆在眼前。
赵老头怎么处理。
他看向惶恐不安的老爷爷，坦白说，“老爷爷，我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明天就会带他走，但我非常感谢你的付出，想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赵老头诚惶诚恐，“我，我没什么想要的。”
苏可心，“本来我可以给你庇佑给你钱，让你变成别张员外更名副其实的依靠，但是我跟你说清楚，皇城局势有变，再打着我的旗号行动很有可能会受牵连，不然我们也不用拖家带口的跑出去了，所以我只能给你钱，你带着那些钱远远离开这是非地，改名换姓吃喝不愁的生活最好。”
赵老头愣了一下，觉得未来一切都很迷惘。
“姑娘，你说的那些我不懂，我只想知道你今天做的那些是对小宸好还是不好？”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在保护他。张员外一直拿我名号，很容易被盯上当目标，最后牵连刚中榜的张皓宸，老爷爷你别看我今天狠狠折辱了张皓宸一顿，从未来去看，我是在保护他！”
赵老头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当即磕头感谢。
苏可心不忘再来次预测，“但是说实话，我觉得以张员外那种人的性子，肯定会唆攒张皓宸去搅进皇城的浑水中。不管你怎么求，他们都不会信，反而会把你当做是钱权路上的绊脚石。”
赵老头听得满头大汗，只会不停说，“那怎么办？姑娘你把你今天说的这些再给他说一遍好不好？”
“不行，而且就算我说，他也不会信，现在我只能指给你一条明路。”她从容淡定的说，“你，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安心的当个悠闲地主，然后随时探测张皓宸动向，等他被打的灰头土脸回老家的时候，你再出现。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了，而你拥有了钱和地位，他才能安心的住下来送你养老送终，你说呢？”
赵老头认真听着，他听着听着冷汗直冒，可看着苏可心含笑的面容，坚定点头。
比起无钱无势的祈求，谁都知道，只有拿到了钱，才是掌控一切的开始。
路灵川沉默看完一切，“你似乎很懂那老人心思。”
“我也不算懂，只是通点人性罢了，你说一般人会平白无故养人吗？不会！人的欲望会随着子女的变化慢慢放大，起先只是养老送终，后来是吃穿不愁，再后来是望子成龙飞黄腾达，张皓宸好不容易走到了最后一步，是个人都不愿放手。”
“但我看着老头也没那么想回去。”
“那是他知道我们会替他讨公道。每个人表达的方式不一样，不能说平淡表情的人没野心，只能说他们在等一个时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