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9 章 无形无形

由于路滑,幽诺水摔倒在一块高起的圆石前。她扶住石头,坐在地上喘息起来,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空,浓黑的云之中消融出一个窟窿,露出紫色的月,月的右半张脸隐入不可见的世界里。一条浓黑的细长乌云飘荡过来,若落入清水的柳叶般,倏尔滑入月内,远望去,像极了一只透过小孔窥视的眼睛,又像极了收敛起的孔雀尾巴。

“姐姐……”小羽雀风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拉住幽诺水的衣袖,虎口之上覆盖一片殷红,其下透出山峦般的齿痕。

“你不要过来……”幽诺水背对着小羽雀风,不肯回头。

“姐姐……”小羽雀风不肯死心,绕到幽诺水的正面,俯身看着她。

幽诺水没能躲开,双眼直直地对上小羽雀风的双眼,立刻若被定住一般再次无法逃开。小羽雀风低下头,捧住幽诺水的脸,整个人又坠入旋涡的中心。

“他要醒了,快回来!”幽诺水的耳边响起月如素的声音。

幽诺水猛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几乎要贴上的小羽雀风。

“姐姐……”小羽雀风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要摔倒。

幽诺水看了一眼小羽雀风,咬咬牙,化作一团金色的尘埃,消散在夜空之中。

“姐姐……”小羽雀风傻了眼,嘴里喃喃地呼喊着幽诺水。许久,他才站起身,试图抓住淡的快要消失的金色尘埃。可是,手里只剩下空。

小羽雀风猛然站起身,冲着夜空大口起来:“姐姐,姐姐,不要走,你回来——”

又过了许久,除了他的呼喊声,就只有呼呼的风雪声。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低头看向幽诺水消失的地方。那里被幽诺水压出个雪窝,窝的中心凹陷出一颗黑色的梅花骨朵儿,一把琉璃折扇簪子默默躺在一旁。他抓起簪子,难过得紧握双手,虎口的齿痕再次裂开,几滴暗红落下,令雪窝中心的那颗梅花骨朵儿盛放起来。

“这是哪里?”幽诺水四下看看,全是陌生的草木,不知又落入了什么陌生的地方。

“喂,喂——你踩到我了!”有个声音从脚下传来。

幽诺水吓得忙往脚下看:“谁?我怎么会踩到你?”可是,脚下不过是一片青草地,外加各色的野花。一动,不过惊起些蝴蝶来,没有人。

“我就在你脚下,你踩在我头顶上了!”那个声音还在埋怨。

“你是谁?你在哪儿?”幽诺水四处看看,可是,没有一个人影。

“你快离开,快离开,我的头被你踩得很疼!”那个声音有些着急,不停地催促着。

幽诺水不想伤害到别人,忙答应着飞起来离开地面。她刚一飞起来,脚下的东西就开始变小。她很好奇,便凑过去想看个仔细明白。没多会儿,刚才她踩着的地方已经缩得很小了,外形看起来像个人,个头与她一样。说是人吧,它的体表覆盖着各色植物还有山川、河流、海洋以及沙漠。说不是人吧,它确实有人的外貌,从起伏的轮廓来看似乎是位女子。

“你是谁?”幽诺水看着对面。

“你!”对面的人抬起手,指向幽诺水。

“我?”幽诺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手,上面葱郁着树林、广袤着草原、还高低错落着山丘和盆地。

“你不信!”对面的人将手放下,将脸凑近幽诺水。

看起来面目确实和自己挺像,听声音也确实挺像。幽诺水看向对面人的眼睛,说是眼睛,其实那里只是有着眼睛的轮廓,依然被各种各样的植物所覆盖。

见幽诺水没有说话,对面的人继续道:“不光我是你,整个世界都是你!”说着,她又往前凑了凑,身上的一些细小东西显现出来。

“那是……”幽诺水努力睁大眼睛去看,那些细小的东西是飞禽走兽,各种小虫,还有数不清的人。但盯着仔细看一会儿,就会发现他们所有的面目,身形都是一样的,全是幽诺水。不仅这些会动的,那些不会动的植物也有面目,还是幽诺水,就连山川、河流、盆地、高原也都呈现出幽诺水的面目与身形。

“啊!”幽诺水吓得往后一退。

对面的人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怒道:“不许走,这都是你造成的,你根据你的形象创造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所有一切的好与坏,善与恶全都是你所为。”

“我……”幽诺水有些惊恐。

对面人的面目开始变化,原来的缤纷斑斓透明起来,头颅里面的东西显现出来。

看清后,幽诺水惊声叫道:“迷宫!”

对面的人又凑近些,道:“再仔细看看!”

“有人!”幽诺水瞪大了双眼,看到那迷宫里的人在不停奔走,很惊恐,很惶惑,“是他,是羽哥哥……”

“还有呢?”对面的人继续追问。

幽诺水继续盯着里面的人,他离开了头部往脖子那儿走去,所过之处上面覆盖的东西都透明起来。里面的人顺着脖子继续往下走去,经过脖子,来到胸膛,走入心脏。在那里,他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将头埋进膝盖,一动不动,似乎沉思起来。但没多久,他全身突然闪烁起来,而且个头还忽大忽小。

“他怎么了?”幽诺水很惊异。

“全要怪你!”对面的人声音中满是指责。

“怪我?为什么?”幽诺水不明白。

“你再看!”对面人那透明的面目再次改变,成了一本打开的书。

幽诺水盯着书看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掌命天书?”

对面的人回答:“正是!”

盯着看了一会儿,书页上的内容渐渐清晰起来。不过那不是字,而是一个个小人,也全都是幽诺水。

幽诺水吃惊道:“怎么全是我?”

“对,都是你!”话音一落,就听砰的一声,对面的人一下炸开,粉碎成无数个小幽诺水,若空气一般,充满了周围的空间。随之,心脏位置像羽雀风的人也忽闪着消失了。

“回来,回来!”幽诺水冲着对面大叫起来。

“是在叫我吗?”这句话中的每个字都是由不同人的声音说出。

“是你!”幽诺水看着对面渐渐显露面目的人。899中文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wap.8/

“对,是我!”一个由各种花朵组成的人出现在对面。

“你要做什么?”幽诺水警觉地往后退了退。

“让你看清!”说着话,神算子身上原本未完全开放的花一下盛放起来,花蕊处喷出一团团花粉。花粉飘飞着,成了一个个花骨朵。飘着飘着,花骨朵开放起来,喷出一个个小人,也是小小的幽诺水。待喷完小人,花又吸起附近的小人来。

幽诺水搞不明白自言自语道:“怎么吐完又吸?”

“那是你没看清!”神算子的语气显得极为不满。

“没看清?”幽诺水又努力去看,渐渐发现,吐出来的小人很鲜亮,很饱满,而被吸进去的都很暗淡,很干瘪。她想了想,说道:“这是一种新旧代谢循环?”

“对!掌命天书的新旧更替,生死轮回!”神算子声音中略显安慰。

“这么说,悉命人对掌命天书没有危害,反而有利?”幽诺水询问地看向神算子。

“真相到底是什么?你是创造者,你是主宰,由你判断定夺!”神算子并未明说。

“那我为什么创造人间?是为了羽哥哥吗?”幽诺水心中生出越来越多的疑问。

神算子没有再说什么,浑身的花朵陡然凋零枯萎,最后干枯成粉末,消失了。

“回来,回来!我还有问题!”幽诺水大叫起来。突然,一个黑色的巨大影子出现在面前,是夜风麒麟!而他的头颅里,竟然坐着羽雀风。“羽哥哥!”幽诺水冲着夜风麒麟脑中的羽雀风大喊。

羽雀风似乎听到了呼喊,一下睁开了眼睛。他猛地起身,往前一纵身,夜风麒麟也随着他往前冲去。他挥了一下手,夜风麒麟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幽诺水来不及躲避,被吞了下去。

“啊!”她拼命大叫着。周围全是透亮的胶状液体,蛋清一般,包裹住了她。她害怕得屏住呼吸,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待实在闷得不行时才吸了一口气。没想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又呼吸了一会儿,全身都轻松极了,刚才心里的烦乱担忧都没有了。她用手拢了拢蛋清一样的液体:“这是在帮我清理魂魄!”

在这通透的液体中安宁了不知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一种感觉——一种被指引的感觉。像声音,又像光亮,还像气味,似乎能触到。感受一下,或许是一只眼睛,一只竖起来的眼睛,若被柳叶样的乌云穿入的紫色的半月,不停眨动。

咔嚓咔嚓——是蛋壳碎裂的声音,在耳边清脆地响起。

“醒醒,醒醒……”有人在叫。

幽诺水周围透亮的液体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蛋壳和裂痕。

“快醒醒!”那人叫得越来越急迫,蛋壳的裂痕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最终,蛋壳破碎开来,那只竖起的眼睛横了过来,而且一晃变成了两只。眼睛以外的地方也渐渐延伸出现,直到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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